第21章
“这好办。”孙洪眼睛微眯，不住地打量林雍，把林雍看的发毛，在心底为自己拭了把冷汗。
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吧？
“那接下来——”他张口还未将话说完，就被孙洪打断。
大名鼎鼎的孙二爷，从林雍跟前大步流星地走过，只丢下一句，径直进屋去了。
“进屋候着。”
欸？
林雍愣了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花厅外碰见罗玉环，她手里拎着一壶刚沏好的茶，袅袅热气从茶壶嘴儿里冒出来，凭空添了抹清韵。
“怎么不进去？”罗玉环笑的温婉。
“二爷让我进屋候着。”林雍微一迟疑。
罗玉环一眼识破了他的心思，浅笑着说道：“每日辰时三刻，洪弟的兄弟们便会上门做客。他的意思，大抵是让你在这稍等。”
罗玉环五官生的平凡，可眉目间流露出来的风韵，似水又似风，平添了几许动人。
这样的温柔的人，哪怕是素不相识，也很让林雍心生好感。
他冲她一笑，跟在罗玉环身后跨进门槛。
孙洪果然已穿好了衣服，正在架子支起来的水盆上，拧毛巾擦脸。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罗玉环把茶壶放在孙洪坐着的桌上，掀了两个杯子，先沏了杯给林雍，接着才沏给了孙洪。
可外人口中甚是威严莫测的孙二爷，在罗玉环跟前，却好似成了平凡男人，轻言细语，耐心十足，连对着林雍时的那股精明锐气都散的干净。
林雍喝着茶，悄悄打量孙洪，心中不由得吃惊。
一茶杯还未饮尽，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罗玉环自顾自去开了门，一下子就进来了好些个大男人，高矮胖瘦什么模样都有，数过去竟一连来了六个。
在街头也都是称霸的主儿，看到罗玉环却连声音都不敢大，个个赔着笑脸，嬉闹道：“嫂子，二哥练功结束了么？”
“正好，还来了个客人。”
罗玉环说完，那先开口的矮壮男子警惕地扫了身边两眼，突然如兔子般冲了出去。
等他人抢先跨出去了，身边的人才反应过来，恶狠狠地喊道：“武大魁，你站住！”
“傻子才站住呢！”早已站在花厅门外的武大魁，转过身冲几人做了个鬼脸。
等他进门时，脸上嬉笑之色尽皆消了。
配着粗犷又刚硬的国字脸，和一身蛮横的腱子肉，光只是看着都叫人心惊。
“二哥！”武大魁扯着嗓子喊道。
孙洪没应他，只是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品茶，连头也没抬。
“二哥！”
“武大魁你又使诈！”
“二哥。”
虽说人人进屋头一句，都叫的二哥，可只从说话的语气，就可分辨出不同人的不同性子。
就比如那先进屋的武大魁，嗓子又大，生的健壮，是个彻头彻底的武夫，但偏生又多了几分精明，想来不少人吃过他的亏。
在他身后一步远处，立着个瘦高个子，穿青色长衫的年轻男人，竟是束发戴冠，一副读书人做派。同样喊的二哥，声音亮而不吵，又站在众人之后，可见其心傲。
林雍一一打量，那几人也朝他看来。
等双方都仔细见过了，孙洪才放下杯子，挥手让六人坐下。
“你觉得如何？”孙洪说完，六人全盯着林雍看，把他吓了一跳。
“二爷问我？”
“自然是你，可曾见有他人回话？”
“六位大哥都生的相貌堂堂。”林雍也不知该说什么，多说多错，但多夸总是没错的。
孙洪嗤笑了声，“昧着良心说话，非要说相貌堂堂，也就七弟当得。”
被点了名的瘦高男子，勾了勾唇。
“这六个既是我兄弟，又是我得力下属，你尽管从中挑个，来让他帮你做事。”孙洪向来不管这些小事，全都推给底下弟兄来办。
不过人都是找到他这，再分出去，到手的银钱便是三七分，自然是孙洪三，他人七。
这也是为何每每听说孙家来了客，几人都想抢先一步进屋的缘故。
他们个个手底下都有一帮兄弟，不能上街捣乱，又不能拦路抢劫，除了收放利子钱，经营几间赌坊外，便是源自此处。
“无需拘谨。”孙洪见林雍久久不答，还好心地添了句。
不过看他嘴角挂笑的模样，显然是在看热闹。
林雍郁闷，但六人看下来，心里还是有了主意，伸手一指。
孙洪挑眉，“七弟？”
顾玉生本人也吃了一惊。
每回碰见这样的情形，那些人都不爱挑他，只因他生的白净斯文，看起来就不够强悍。便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办起事情来，肯定是不如其他汉子的。
可若是仔细想想，他这般瘦弱，却能跟其他几个壮汉平起平坐，又何尝不是他的本事？
林雍正是看出了这点，才从六人中选中的他。
更何况，他还觉得做托需要费脑子，又不是光靠肌肉就能搞定。
万一给搞砸了呢？
顾玉生笑了起来，他边上的武大魁有些羞恼，一拍桌子吼道：“小子，你眼睛长哪呢！怎么选他不选我！”
“自然是看我生的相貌堂堂。”顾玉生笑眯眯地说完，看向林雍，“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只管说吧。”
那气势，仿佛天塌下来，也能给顶住。
林雍就说了，说的特冠冕堂皇，末了顾玉生眼睛一眯，反口问道：“就是找托？”
林雍一僵，“额……可以这么说。”
顾玉生点头，很认真地说：“可以，时间，地点，内容。”
还没等林雍张口，顾玉生完突然双手合十，严肃道：“慢，说事前，先谈好价钱。”
接着他双唇微动，两只眼睛放空，大抵在算价钱。
最终眼睛一亮，高兴地说：“三两！”
林雍差点没跳起来。
三两！
拜托，做个托，动动嘴皮子，需要这么贵吗！
这不是抢钱吗！
林雍表情变幻莫测，终于挤出了一抹笑，问了五谷神这三两银子花在哪，好让他死也死的明白点。
对方一听，大笑三声，觉得这问题太好笑。
“花在哪？”
“怪你小子眼瞎，老七可是我们六个人里，最黑心也最贵的，你三两银子大半花在请他出马喽。”武大魁心直口快，说完嘿嘿一笑，牛饮尽了杯子里的茶，眼珠子滴溜溜在林雍身上转。
“要不还是选我吧，不然哥儿几个都好，保管只要二两就够。”
其他人纷纷附和。
“那倒不必……”林雍苦笑道。
“你也不用担心吃亏，虽说银子是先缴清的，可若我没将事情办成，你到二哥这告我一状就是，收了的钱也会退还。”顾玉生连珠炮似的说完，一反刚才的冷静，快步走到林雍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清亮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三个大字：
快给钱！
林雍反手去掏荷包，顿了一下，心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
一个是要不放他们鸽子，还是算了。
另一个就是给钱，就当买个清静。
要是选前者，可能要面临他们的报复；要是后者，就是亏了点钱……
想来想去，还是第二个划算，钱没了还可以赚回来的。
林雍心中叹了口气，从荷包里捻出三两银子，放在顾玉生摊开的手心上。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连老茧都不曾见，身子更是单薄，与其他几人格格不入。
——可见确实是个文生。
顾玉生一摸到钱，立马往腰带里一塞，表情也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跟我去后院详聊。”
林雍又急又奇，自然是紧跟着走了。
等他们两人走远了，孙洪才自顾自地说道：“这倒是个有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