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古代的酒精度数低，林雍喝了一壶酒，脸不红气不喘，就完了一叠酱牛肉，付了账，从瓦肆里走出来。
迎面吹来一阵风，林雍身子腾起了一股暖意，把他熏得有了几分浅薄的醉意。他往回家的方向慢悠悠地逛着，很快就途经铺子所在的那条岔道。
他原没怎么注意，就这么走过了头，身后有人叫住了他，林雍才回过头去找人。
“还没回去啊？”说话的人林雍认识，就是当初跟老李头一起来铺子上吃东西的老钱。
不过他可不像老李头，日日都来林雍这照顾生意。头两日老钱也跟着来了，后来就渐渐不来了。
他也曾问过老李头，对方告诉他，老钱是个抠门的性子，也不像他重口腹之欲，舍不得从烟酒上省钱，不来也是正常的事。
“好巧啊，钱叔。”林雍站在原地没动，老钱三两步就跟了上来，和他并排走着。
“我吃的撑了，上街来逛逛。”老钱上下打量林雍，忍不住点头道，“看起来有精神多了，不错。”
“我也刚吃完。”
“听老李头说，你要开铺子了？”
“正在装修着呢，过些日子才能整好。”
“哦？好像就在这片吧，不过我怎么没找着。”老钱挠了挠头，伸着脖子有点奇怪地打量。
他们两侧有不少铺子，都是四角屋檐铺着瓦片，四四方方的并接在一块。若是路直通畅，便是连成了一排，看起来齐整；若路上生长了高大的树木占了地儿，要么落单孤零零的一间铺，要么就几间铺子背靠着背。
可一眼扫下来，确实都开着门做生意，不曾见到如老李头所说的酒铺。
也是前两日碰着老李头，两人谈起了这事，老钱这才有点好奇地过来溜达溜达，碰碰运气。没想到找了两圈，都没见着，倒是碰到了林雍本人。
“有点偏，确实不怎么好找。”林雍顿了一下，微微拧眉，但嘴角仍是扬起的，“我带钱叔去看看，这样您将来也好来捧个人场。”
“好好好，带路。”
林雍原还有些酒意，碰到了老钱聊了几句，现在是彻底清醒了。
他在前边儿走，老钱落后他一步跟在后头，没走出几步，林雍就停住了。
“就是这儿了。”他说着，手指着不甚大的小道如是说。
“这可太偏了点儿！”老钱抬头叹气。
在林雍平日摆摊做生意的小道两边，各自都有一家铺子，其中一间稍大，另一件跟林雍的铺子差不多。
大的那间稍微靠前，小的那间靠后，门前还种了一棵低矮的旱柳，几乎垂到了地上，枝叶上挂了条彩旗，茶字浓墨其上，显然是家茶馆。不过还兼卖点糕饼吃食，每到中午有说书人在馆内开讲。
林雍日日在这摆摊，把小道用来摆桌椅，容纳清晨吃早餐的客人，几乎忘记了自己当初对酒铺的评价：小且偏。
要不是老钱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怕真到了开业，林雍还得哭上一哭。
“钱叔，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林雍心中激动，忍不住抓起老钱的一双手，牢牢握在掌心，把老钱弄得一脸茫然，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何事。
“怎么了？我帮了你啥？”
“您帮大忙了！明儿你要是来我摊上吃东西，我请你！”林雍赶忙松开了老钱的手，快步走到老钱前头，掏出铜钥匙去开锁。
屋里头空荡荡的，还有不少尘土飘扬，透着一股新粉刷墙面的难闻味道。
门一打开，老钱就呛了一口气。
里头黑魆魆的，他往里头探了探头，除了墙面微微微微反射出的亮光，他几乎啥也看不清。
“来的不是时候啊。”老钱摇着头往外头，“老头子还是明天就来叨扰吧。”
“如何能叫叨扰，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林雍锁了门跟了上来，又在老钱身边附和了几句，走到岔道送了人，就往回走。
他先去了十里铺，没见到潘掌柜，伙计说他回家吃饭，林雍就进去买了几盏灯台跟蜡烛，返回了铺子。
“该怎么吸引人呢……”林雍摸着下巴，站在街上打量着小道，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这不是老林的儿子吗？你不都白天做生意，怎么晚上还出来啊？”茶铺生意不算好，但也不算很差，一眼望进去，也有六七个人正坐着喝茶。
茶铺的掌柜闲着没事儿干，见林雍在这附近来来去去走了好些回，就走出铺来，跟他打招呼。
陈文在这开了四年的茶铺，虽不算很久，但跟林雍他爹也算是熟稔，毕竟铺子挨在一块，点头不见低头也见。
对于林雍，他自认还算是了解。
先前听说是个不中用的，都十八了，文不成武不就，连继承他爹生意都做不好。后来又听说家产被卷跑了，他既替老林感慨了好一阵，又松了口气。
谁知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听身边的人说起了林雍，说他长出息了，大清晨在这摆摊，生意极红火，日日客似云来，把街道都要堵住。
这话传话的虽有几分夸张，但陈文也是大大吃了个一惊，渐渐就有了危机感。
从前林老爹做的是酒铺生意，本就抢了陈文不少生意，林雍若再开店卖吃食，不做早晨改其他时间，吃亏的岂不是自己？
特别是今儿老徐进了店，那拆墙的动静，陈文跟他们相邻，又如何感应不到？
从开店到现在，他这心头的烦躁就没退过，正巧看到正主，借此机会试探一二。
“也没什么事，就是拿点东西过来。”林雍冲陈文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听说你打算继承家业，有啥打算？”
“继承家业不敢说，只求不令我爹面上蒙尘罢了。”林雍有些羞愧地摇头，“想来陈哥也听过一二，小弟打算重新开店卖些吃食，希望不至于辜负了我爹半辈子的努力。”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辜负。你爹要是知道，肯定高兴的很。”陈文目光沉了沉，强自笑道，“打算卖什么？”
“还没想好，可能就是卖些早点吧。”
林雍跟这陈文是一点也不熟，他来这地儿都快一月了，也没见对方跟他打过招呼。偏偏在这时候来了，不由得他多想。
他们现在应该算是……竞争对手？林雍目光一闪，心中生出了几分警惕，说话自然藏了些。
陈文心中稍松，拍了下林雍肩膀，替他鼓气：“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店里来客人了，我先去忙了。”
“多谢陈哥了。”
林雍看着陈文进了茶馆，眼睛微微眯起。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来试探他的。便宜老爹之前就分走了他生意，好不容易病了，在家里躺着，铺子也没开了，最大的受益者是此人。
现在自己又要复出，最不开心的也就是他了吧。
真是抱歉了，陈哥。
林雍唇角微勾，在心中默道。
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办，他立马把这个叫做陈文的抛到了脑后。
该怎么办呢，林雍喃喃。
他又不能把这两个铺子拆了，摆摊的话，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可一旦开店，店址就是顶要紧的事。他父亲林豪森每次开新楼盘，都得请风水大师来替他算一算。
虽说他这小店很小，不需要算什么风水，可若是这问题解决不了，前期影响肯定很大。
林雍打量这两间可谓“阻碍”的店铺，不甚大，单层……
他站在街上往里头望去，看不见铺子。
退后两步，依然看不见铺子。
再退两步，有了！
——虽然只是一点瓦片。
再退两步，能看见一角屋檐。
单层……单层……
林雍眼睛一亮，只要他的铺子够高，就能够让街上的路人注意到他的店铺。
以他的准备资金来说，是很难再建一层。
但即使不用再建一层，林雍也有办法能够让他低矮的小铺平地拔高！
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林雍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在心中赞美自己。
还有这条路，看起来太平平无奇了，如果不是老客，根本不知道后头还有个酒铺。
他虽坚信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在酒的香气足够飘出巷子以前，这深深地长巷就是个阻碍。
不若做点什么，让这“巷子”看起来引人注目些。
林雍心中渐渐有了个清晰的计划，但这个计划，仍需要麻烦刘青父子俩。
趁着现在还不算晚，他一路小跑着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