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
奥尔德的躯体果然已经被进行过改造,有三分之一的躯体被替换成了仿生肢体,而在脑中控制他的芯片被宋枚写的追踪程序找到。
想要取出来的话,就有点困难了。
芯片的细微的阴影投照在前,叶利斯摸着胡子:“我做过几次模拟实验,只要进行直接的摘除,这片连接着大脑神经的芯片就会更紧地贴住大脑,密码方面还没有进展。坦白来说,目前没有完全无风险的摘除办法。”
这完全在奥尔德的意料之中。
兰达帝国的科技本来就比光辉帝国要先进,更何况帝国初生时断掉了那么多科技传承,而躲在暗中的圣教团以此为目标,研究了一百多年。
“不过有了殿下这样活生生的例子,我们的速度能再加快点,”叶利斯说完,扭头就喊,“宋枚,准备好分析破解。”
宋枚唉声叹气:“知道了。”
看着奥尔德从金属床上起来,戚情偏了偏头,罕见地有所迟疑:“要不要……”
季行觉知道他想说什么:“唔,关于这个,在帝都时,夫人就用更精良高级的仪器扫描测试过了,没能扫到我身体里的芯片。”
戚情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只是将他的手握得紧了紧,扭头看了眼奥尔德:“殿下,想合作吗?”
奥尔德缓缓点了点头。
那边的师生二人闷不做声地分析着芯片数据,三人走进了实验室隔壁的小会议室,关上门,戚情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你说过,圣教团不知道你有清醒的意识。”
奥尔德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起初意识很模糊,我只能浑浑噩噩听令行事,最近几个月,清醒时间才越来越长,第一次彻底恢复清醒,是在地宫下见到你们,差点被你揭开面具那次。”
戚情问:“你见过圣子的脸吗?”
奥尔德摇头:“我很少能见到他,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戴着面具。”
季行觉旁听了几句,盯着奥尔德的脸,不放过一丝神情,突然问:“那,殿下你听说过伊瑟吗?”
之前他和戚情潜入星盗的太空基地,在那里逮到个圣教徒的神父,季行觉把他骗得团团转,却在问及伊瑟的名字时被识破。
戚情扭头看他一眼,大概猜出来他那次问的是什么了。
奥尔德的表情突然僵住。
季行觉吐出口气:“我知道了。”
伊瑟果然是圣教团内的高级成员。
教团内的这些领头,应该都是一百多年前的逃亡军和兰达帝国皇室遗存,至少也有一两百岁了。
伊瑟才十几岁,想起那天在高台之上,极力扭头也只堪堪瞥见的银白长发,他揣测了一下,伊瑟很有可能是圣子的后代。
奥尔德的记忆受到了不少干扰,季行觉和戚情问了一遍,整理了信息,达成共识。
虽然帝国和联盟已经达成合作意识,但要联盟乖乖配合他们隐瞒雅各被抓的事,八成是不可能的。
安泓能否连任就看一个月后的选举了,这时候能抛出政敌的丑闻,对他来说大有裨益,是利大于弊的事。
他们也不可能告诉那两兄弟奥尔德的事。
这势必会引起圣教团的警觉,与其让奥尔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从而惹起怀疑,不如直接假装奥尔德是被他们抓来的,再让奥尔德逃走回去复命。
奥尔德对此没什么异议:“我会尽量保持清醒,与你们联系。”
季行觉掏出的追踪器米粒般大小:“借花献佛,这是元帅大人的支持,我升级过的改良版。”
这是季行觉从戚情给他的指环中提取出的追踪芯片,稍稍升级改造了一下。
这玩意被发现的几率很低——万一被发现了,推锅给他俩就行。
戚情平静地移开视线,丝毫不心虚。
季行觉靠在椅背上,流露出几分优雅惓懒,扫了眼戚情,肚子里的坏水翻涌,脚尖不安分地伸过去,勾了勾戚情的大腿:“元帅大人,具体的你来部署吧,我得去帮忙研究下芯片了。”
戚情:“……”
奥尔德奇怪地看看戚情一瞬间红起来的耳廓,有点茫然:“怎么了?”
季行觉在戚情反击前就飞快窜了起来,憋着笑道:“没事,会议室里有点热,元帅被闷到了。”
戚情冷冷剜了眼季行觉悠哉哉离去的清瘦背影,深吸一口气:“不用理他。”
奥尔德倒是又想起点往事:“季教授和元帅在一起时的状态不一样呢。”
戚情抬抬眸:“嗯?”
“你可能没见过他在外人前的样子,”能够讲起往昔,对奥尔德来说颇具慰藉,“他是那种看似很温柔和善,对谁都很好,但谁也无法进一步接触的类型。”
就连宋枚和西塞莉这两个关系最好的朋友,也始终无法触及季行觉的内心和秘密。
这也是他保护其他人的方式。
想了想,奥尔德补充:“元帅在季教授面前似乎也不太一样。”
外人面前的戚情是不可侵犯、威慑十足的帝国元帅,运筹帷幄、战无不胜,再加上一张棺材冷脸,谁见了都要先怵几分。
这俩人只把自己柔软的一面给对方看。
季行觉溜达到外头,跟着叶利斯和宋枚研究怎么破解芯片密码。
宋枚等待着程序分析,扭过头瞅瞅季行觉,忍不住看他一眼,又再看他一眼。
季行觉掀掀眼皮子:“干嘛?”
宋枚啧了声:“你这一脸狐狸偷腥似的笑,太可疑了。”
季行觉纠正:“是偷香。”
宋枚猜到他偷的是哪个香,顿时五味杂陈:“这世道是怎么了,你俩关系啥时候变这么好了,还卿卿我我的,简直没眼看!”
季行觉气定神闲地道:“我俩关系一直很好,合法夫夫关系,卿卿我我怎么了。”
他不止和戚情卿卿我我,还和戚情亲亲呢。
宋枚摆出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所以你俩这些年果然是在演我们对吧!啧啧,这才来了前线几个月啊,你就这样被戚情拿下了?”
季行觉再次纠正:“是他被我拿下了。”
宋枚嗤了声:“屁,就你这霸道元帅小娇妻的体格。”
“……”
离开实验室时,已经是深夜,对芯片的研究不需要太高级的设施,趁着奥尔德还在,叶利斯打算先在道尔基地停留一段时间,方便他观察研究。
连带着小胖子也被摁在了前线。
戚情吩咐了护卫队来负责这俩人的安全,不动声色地调动了军中的防务巡逻时间,给奥尔德一点空隙偷星舰离开。
军中有圣教团的眼线,他做得很隐蔽。
回到戚情的宿舍,季行觉习惯性忽略腿上扒来的小机器人,一头倒到床上,抻了个懒腰:“在星船上都睡不踏实,还是地面好。”
小机器人已经忘记了上次差点被季行觉强拆了的仇,乖乖地给他捏肩膀:“mama辛苦啦。”
戚情瞥了他一眼,淡声评价:“狗腿。”
说着,伸手把季行觉动作幅度太大滑上去的那截衣服拉下来,盖住他白皙的肚子。
季行觉忍不住吃吃笑起来:“对你儿子还是说点好话吧。”
他实在不能想象,等戚情知道这小家伙的性格原型后会有什么脸色。
他说着,一手撑起来,另一只手按住戚情要离开的手,戏谑问:“元帅大人,这么绅士啊?”
戚情眼底一暗,握着他的腰,低头吻上他。
升温的呼吸交错,戚情还有空伸出手,精准地找到在旁边睁大眼睛,震撼地看着papa把mama压到床上疑似在打架、纠结要不要拉架的小机器人的开关,摁下了关机键。
他可不想被这小家伙围观这种事。
纠缠在一起的亲吻持续了很久,戚情放开季行觉的唇瓣,嗓音有些发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季行觉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就表象来看,我应该是在勾引你。”
“……实际上呢。”
季行觉:“勾引你。”
戚情的呼吸微乱,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留着旧伤的腰间:“这道伤是我初上战场时留下的。”
季行觉轻轻抚了抚那道伤痕,即使已经过去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不忍用力,生怕会让戚情回忆到旧疼。
“我在生死之际想着,”戚情低头看着他,“如果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竟然让他觉得比死亡还可怕。
“所以我留下它,随时提醒自己不能死。”戚情啄吻着他眼角的红色泪痣,季行觉的眼角一片红,分不清究竟是谁更红了些。
他说:“我如约活着回来见你了。”
季行觉柔和地望着他:“谢谢你守约回来。”
听到戚情回来那天,他其实很高兴。
戚情没有说话,脑袋一低,细碎的吻落到他的后颈上。
季行觉瞬间绷紧了身子,眼底漫出薄薄的水光,抓着床单的手青筋毕露:“唔……戚情,别……”
后颈处像是一个开关,触碰之后季行觉就敏感得不行。
戚情凝视着他,勾了勾唇角:“这样才对。”
显然,元帅大人是在小心眼地报复。
季行觉缓缓放松了身体的戒备,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瞅着戚情那张英俊的脸庞:“小宝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戚情:“……不要叫小宝。”
“那么可爱,不叫多可惜。”
戚情抿抿唇,闷闷道:“你这么叫,会让我觉得……你只当我是弟弟。”
见戚情居然这么坦诚地说出了心里话,季行觉的笑意更深:“当然不是,我永远会包容你,这种包容不是因为我当你是弟弟,对你怀有愧疚,仅仅是因为……我也爱你。”
这是季行觉第一次直白地说出了“爱”。
戚情的呼吸都有些颤动,不得章法地亲吻着他。
月色从窗外流入,那盆名为“阿行”的花不知何时开花了,在月光中徐徐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流露出晶莹皎洁的美好。
季行觉一如话中之意,包容地牵引着戚情的手,落在自己衬衫的衣扣上,难得有些羞赧,却也坦然地露出了蚌壳下柔软的内里。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多过分都可以。”
戚情是一片柔软的冰雪。
冰雪在他身上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