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行刺一案完全交给了皇帝处理,凌风丝毫没有干涉。
皇帝有皇帝的职责,他有他的职责。凌风的当务之急,就是把新税的细则逐条敲定下来。
娄冕已经调入了户部,任从五品的员外郎。因为派系原因他遭到了整个户部的抵制,只能干一些整理文书的杂活。
凌风朝户部要人核对资料的时候,户部尚书就把娄冕推了出来。
这正好合了凌风的意。娄冕性格沉稳,办事认真,凌风对他的工作能力还是很满意的。
办公地点依旧在御书房的偏殿,凌风每隔一日过去一趟,把写好的细则交给娄冕核查一遍,没发现问题的话,就可以正式整理成稿了。
娄冕本来以为凌风拿来的细则需要再次润色,所以才找他核查。但是当他拿到新税细则的时候,却十分惊讶,细则的条条款款都非常完善,用词考究精准几乎不需要修改。
凌风看到对方诧异的表情,竟然产生了一丝小得意。
这些细则都是江桐钰帮忙整理的。
论写文章的能力,江桐钰并不比娄冕差,而论对凌风的了解,江桐钰更是远远超过了娄冕。所以他帮忙拟定的细则,条条都十分契合凌风的想法,几乎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当然了,江桐钰帮忙干活的缺点也很明显,他经常趁着工作之便假公济私,比如:
“凌风,你为什么喜欢用炭笔?”江桐钰又一次起身挪到凌风的椅子旁边。
“毛笔太软了,用不惯。”凌风头也没抬。
“是吗?毛笔很软吗?”江桐钰右手捻起一个兰花指,想展示他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可惜刚刚写了很久的字,手指有些僵硬,动作做得并不完美。
凌风目不斜视,扔给他几张纸,“按照上面的内容,拟成条款。”
江桐钰用两根手指夹起这几张纸,随意往桌上一扔,“做事应该劳逸结合,咱们休息一会儿嘛——”
凌风放下笔,看了看天色,“还没到晚膳时间。”
江桐钰知道凌风放下笔就是愿意听他说话的意思了,他半个身子挤进凌风的椅子里,两人凑得极近,“陪我聊聊天嘛。”
“聊什么?”凌风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留出了足够的空位。
“聊——”江桐钰拖长了音调,“你喜不喜欢我?”
凌风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默认!所以你就是喜欢我啦!”江桐钰早已习惯了他的态度,很会自娱自乐。
“等你的事情都忙完了,能不能陪我回松洲?”帮凌风拟了这么多文书,江桐钰已经大致了解了凌风负责的工作内容。照他们现在的进度,新税很快就能敲定下来。
凌风跟他说过,新税完了还有一项工作,可能耗时半年到一年。所以半年后,凌风就能闲下来陪他回家了!
凌风依旧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默认!你不说话就是答应陪我回松洲啦!”江桐钰继续自娱自乐。
挤在凌风的椅子里挨挨蹭蹭了好一会儿,又自说自话了半天,江桐钰满足了。他起身坐回自己的椅子里,打算继续干活。这时,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好。”
“你说什么?”江桐钰惊讶回头。
凌风道:“我说,等事情忙完了,陪你回松洲。”
“哇——凌风你真好!”这对江桐钰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凌风竟然亲口答应了和他回松洲!
能松口一次,就能松口第二次,江桐钰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死皮赖脸胡搅蛮缠了。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能让凌风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到时候,他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江桐钰兴奋到不能自已,扑到凌风身上蹦蹦跳跳,“太好了,你终于愿意跟我回去了!我在松洲有大宅,有别院,有果园,有茶庄——跟了我,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
当天的工作终究是没有做完。
第二天凌风再去御书房偏殿和娄冕核对细则的时候,娄冕明显发现今天的工作量减少了。
核对完毕,比起平时的时间也提前了很多。娄冕看着凌风,又露出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凌风今天心情好,直接问道:“娄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吗?”
娄冕鼓起勇气,“可否请问,您这些文书是谁帮忙誊抄的?”
凌风瞬间想到了江桐钰提过的,他和娄冕是同科,想必娄冕是认出了江桐钰的字迹。
“请问,您认不认识江桐钰?”娄冕面色忐忑地说完,又慌忙补充道,“他进宫以后可能换了别的名字。那个,他是去岁夏末进宫的,出身两江省松洲府,为人聪慧才思敏捷,还有,容貌也十分美丽。”
江桐钰在外人眼中是这样的形象吗?跟他面前的江桐钰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看着娄冕期盼的眼神,凌风道:“我认识他。这些文书都是他帮忙写的。”
“您怎么会找他帮忙誊写?”娄冕说完又赶紧连连摆手,“我没有质问您的意思,就是单纯有些疑惑。”
“我和他住一起,找他帮忙比较方便。”凌风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娄冕对宫里的事情不太了解。但他知道凌风能来御书房,还能干涉朝政,肯定是非常受宠的。而江桐钰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应该是不受宠的。
江桐钰住在凌风的宫室,寄人篱下的日子必定不好过,他担忧道:“江桐钰,他,过的还好吗?”
凌风沉思片刻,“应该还好吧!”昨天江桐钰拉着他拼酒,没喝几杯就晕晕乎乎吵着要休息,还非要去他的房间休息。凌风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江桐钰拖回他自己的房间。
今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人还在房间里没出来呢。不知道是睡过头了,还是宿醉不舒服。
“多谢告知。”娄冕低下头,抱着桌上的两沓文件走了。
凌风也从偏殿的小侧门回去了。半路上他还在想,要不要去找秋水要个醒酒方子,给江桐钰熬汤喝。
虽然理智告诉他,江桐钰肯定是装醉,但毕竟也喝了酒,熬点醒酒汤总是没什么坏处的。
——
皇帝算好了凌风惯常结束的时间,过来找人的时候,发现偏殿已经没人了。
关于会试的事情,他本想再和凌风商议一下的。但凌风如此刻意地躲着他,看来确实不想管这件事了。皇帝只好自己决定了人选。
第二日早朝,福公公手持圣旨站在御阶下,宣道:“着首辅齐贤纬,任承平十六年会试正主考——”
卢次辅的脸顿时僵在了当场。
他完全没想到,皇帝为了不让他任主考,竟然把齐首辅都拖了出来。齐首辅都多大岁数了!明明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福公公还在继续宣读圣旨,但卢登已经听不进去了。
年前皇帝把袁秩和徐敬仪一同升入内阁,就是存了捧袁秩打压他的心思,会试主考应该也是打算给袁秩的。
卢登不屑地冷哼一声。袁秩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资历勉勉强强足够,但能力是真的不行。皇帝为了让他顺利入阁,还提了一个徐敬仪当挡箭牌。
徐敬仪入朝仅十年,一无背景二无资历,一步登天成了阁臣,朝堂众人自然不服,弹劾他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到了御案上。
这种情况下,同样不够资格的袁秩就显得不那么显眼了。
皇帝如此费尽心思地为袁秩铺路,结果袁秩献上的舞曲班子竟然行刺皇帝,得到消息的时候,卢登差点没笑得厥过去。
袁秩一上台就倒台,他彻底没了竞争对手,以为这次主考官的位置已经十拿九稳了。结果皇帝不愧是皇帝,自己栽了跟头也不让别人好过,愣是把齐首辅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