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江桐钰起得太晚,秋水他们刚好也蹭到了一顿午饭。
凌风做了最擅长的烤鱼,果然受到了一致好评。
秋水耐心地剔掉鱼刺,把细嫩的鱼肉放在八皇子的小碗里,小八拿勺子吃得喷香,“三舅做的鱼真好吃,比舅舅做的还好吃。”
“你个小没良心的!”秋水还没说话,江桐钰先不乐意了,“你舅舅给你做那么多好吃的,只为了一顿烤鱼你就叛变啦?”
“才没有,小八最喜欢舅舅了。”八皇子给自己伸冤。
说完他学着江桐钰刚才的口吻,指着江桐钰奶声奶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和舅舅陪了你这么久,只为了三舅你就搬到栖梧殿啦?”
“哈哈哈——”秋水这么厚道的人都忍不住喷笑出声。
“我哪有搬到栖梧殿?小八你不要乱说话!”江桐钰嘴硬道,脸颊通红。
“小八没有乱说话。舅舅吩咐了鼓瑟吹笙收拾行李,说你很快就要搬走啦。”八皇子继续奶声奶气地说实话。
江桐钰冲上去要堵他的嘴。
“饭桌上不要打闹。”秋水拦住两边跃跃欲试的两个熊孩子。
江桐钰装作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坐回去,实际上用余光偷偷瞥向凌风,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秋水问道:“桐钰,你要搬进栖梧殿吗?不搬的话我就让他们不要收拾——”
“搬!当然要搬!”江桐钰说完,又飞快瞄了凌风一眼。凌风专心吃菜,仿佛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似的,但这并不能打消江桐钰的积极性。等他住进了栖梧殿,近水楼台,哼哼哼哼,早晚能拿下凌风。
“陛下都下旨了,我哪敢不从啊!”江桐钰大声道。语气非常义正言辞,仿佛昨天拼死抗旨还挟持皇帝的人不是他一样。
秋水道:“那我让鼓瑟和吹笙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不过你的房间在哪儿?还有鼓瑟吹笙住哪儿?”
江桐钰:……他还蹭住在凌风房间里呢。
凌风放下筷子,“桐钰的房间我已经准备出来了。至于其他人,我叫小全子安排。”
——
因为栖梧殿的特殊性,在帮着鼓瑟吹笙把江桐钰的房间收拾好以后,小全子就领着他们去了隔壁的另一处院子。
“凌风公子不喜下人近身伺候,我们平日里做完扫洒的活计,只需在殿外等候传召即可。”
鼓瑟和吹笙闻言点头,江桐钰也不喜欢他们跟得太近。
不过,吹笙摸了摸怀里的密信,这封信还是要尽快给大公子送过去的。红色信封代表的是加急密信,昨天因为皇帝临时召寝耽搁了一天,今天要是再耽搁,主子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江桐钰正美滋滋在他的新房间里转悠,整个人沉浸在即将和凌风长久住在一起的喜悦中。
栖梧殿有好几处院子,但凌风没有给他安排单独的院子,而是直接安排在了他自己卧房的隔壁。
嘿嘿嘿,江桐钰乐得笑出了声。
“咚咚——”吹笙敲响了房门,“大公子,我是吹笙。”
“哦,进来吧。”江桐钰朝外间走去。
吹笙递上密信,“这是昨日到的,还请大公子看完,尽早回复。”
江桐钰漫不经心地划开蜡封,把信取出来。他爹给他写的信,无外乎两种。
一种是督促他当卧底要尽心,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一定要接近皇帝,多探查一些消息。
还有一种是李竬又办了什么蠢事,他爹写信来让他不要计较,作为兄长要礼让幼弟。呵,江桐钰嗤笑一声,只比他小不到一岁,算什么幼弟。
这次的信倒是很厚,足足有三页纸。
江桐钰慢悠悠地打开第一页,随即瞪大了眼睛。
他爹竟然肉麻兮兮地写了一整页对他的思念之情,遣词用句十分考究,拳拳慈父爱意跃然纸上。打开第二页,竟然是对他幼年时父子两人相处时光的回忆,比第一页还要肉麻。
呃,江桐钰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还是他那个偏心到不行的亲爹?不会是别人假冒的吧!
翻看了一遍信封的蜡印,没错啊,信纸上的笔迹也确实是他爹的。
江桐钰满头雾水地打开第三张纸,还好第三页正常多了,是嘱咐他最近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信的最后提到,一个月内会安排好让他假死出宫,接近皇帝的任务会另外派人去做。
把信递给吹笙,江桐钰用食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两下。
且不论他爹为什么会突然父爱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给他写这么肉麻的一封信,单说让他出宫这件事,就十分反常了。
他进宫是经过精细谋划的,足足耗费了三年的时间,并动用了许多关系,才顺利让两江巡抚选上了他。
这才进宫几个月,一件事没办成呢,他爹突然意识到做卧底危险,想让他回家了?
他才不相信什么狗屁父子之情,一定有别的原因。
江桐钰沉思片刻,下不了决心。
要是换成以前,他才不管他爹是怎么想的或者背后有什么阴谋。只要能出宫,肯定比在宫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好!
但现在不一样了,宫里有凌风。
他舍不得离开,或者说,他舍不得抛下凌风独自一个人离开。
他要去问问凌风,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
——
凌风正在书房里看卢登写的奏折。
卢次辅的折子写得很有技巧,一眼看去洋洋洒洒一大篇,并且针对每一条新税改革内容都提出了可行性意见。
如果是皇帝看到这份奏折,一定会赞赏卢登办事认真细心。
但是在习惯于用数据说话的凌风眼里,这份折子就显得非常敷衍了。不仅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甚至玩弄文字游戏用了很多带有诱导性的话语。
从这份奏折可以看出,卢次辅对皇帝很了解。他这份折子可以说是根据皇帝的性格量身定做的。皇帝是一个大局观没问题但不太讲究细节的人,除了涉及战事,其他方面的政务皇帝只会看最后的总结,不会过多关注过程和细节。
而卢次辅就利用了这一点,总结了各项税率变化后可能会出现的严重后果,试图诱导皇帝放弃新税改革。
凌风并不认可皇权至上,所以揣测圣意在他看来也不是一项罪名。
但是,如果有人仗着对皇帝的了解,妄图通过揣测圣意左右皇帝对政务的判断,以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那就是用心险恶了。
看来,他有必要敲打敲打这位次辅大人。
凌风提笔写下“已阅”二字,随后起身去书架上翻找他的摄政王印。
——
江桐钰走进书房的时候,刚好看到凌风桌上放着一封奏折,手中还拿着一枚印章。
奏折的封皮包了褚色绸布,一看就是二品以上大员才能用的。
不过江桐钰没注意到这些,他盯着凌风的眼睛,神色郑重,“我有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凌风以为他是想问昨天的事情,关于宫中的传言和他的身份。刚好摄政王印就在手里,凌风把奏折挪到桌子中间,手中的印章用力盖下,“已阅”二字上面盖了一个大大的红戳。
摄政王印和他的私印不一样,这是当年和皇帝的玉玺一块儿做的。
皇帝的父亲也就是临江王的兄长,当年也是谋反当的皇帝,那场动乱厮杀太过惨烈,宫中血流成河,等一切平定下来后,皇宫里遗失损毁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传国玉玺。所以先帝登基后,只能自己刻了一个玉玺。
后来临江王谋反,杀进皇宫里,自然把先帝刻的那块玉玺砸了解气。
所以李竣登基时,也只能自己重新再做一块玉玺。符宝局在挑选玉石的时候,找到了两块不错的石头,就顺便也给凌风刻了一个摄政王印。
玉玺雕的是龙,摄政王印雕的是麒麟。同一个师傅的手艺,款式也差不多。
凌风慢悠悠地盖完章,又把麒麟印拿起来在江桐钰眼前晃了一圈,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可惜江桐钰完全没注意到凌风的动作,他紧张地问道:“凌风,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带你出宫,我们回松洲。我在松洲有一处大宅,比栖梧殿大很多。”
“怎么又说起这个了?”凌风道,“我还有事情要办,暂时不能离开皇宫。”
新税改革需要他亲自盯着,不然肯定还会有像卢次辅这样的人冒出来。还有他上次查账查出的一堆问题,都需要一件件解决。
江桐钰的脑袋耷拉了下来,像一只沮丧的垂耳兔。他就知道,凌风不愿意跟他走。
凌风对他在松洲的大宅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上次已经拒绝过他了,这次又拒绝了。
诶?江桐钰突然灵光一闪,对啊,上次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凌风对钱财不感兴趣,那么——
江桐钰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朝凌风慢慢靠了过去。
凌风以为他终于注意到了麒麟印想仔细查看,就拿起来朝他递了过去。
江桐钰挑了一个合适的角度,他要用最美的姿势摔进凌风怀里。
凌风拿起麒麟印往前一递,江桐钰侧着身子往凌风身上一歪,“啊嘶——”江桐钰惨叫出声。后腰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这种坚硬度,想来也不可能是属于人类的。
凌风没想到江桐钰平地站着也能摔跤,还正正好朝着坚硬的玉石撞了过来。他赶紧把麒麟印扔回桌子上,环抱着揽住江桐钰,“撞疼了吗?”
玉石刚好撞在腰窝上,江桐钰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