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问道：“你喜欢他们吗？”
皇帝诚实道：“有的喜欢，有的不喜欢。”
“不喜欢的人，为什么要收进宫里？”凌风补充道，“别跟我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类的废话。”
皇帝老老实实道：“有的是下面官员献上来的，我本来就不喜欢。有的是当时觉得不错，后来慢慢不喜欢了。”皇帝这话说的非常诚恳，从逻辑上看也一点儿毛病没有。
凌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皇帝根本没有专一的概念，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薄情。他从小长在宫里，在他眼里身为皇帝理所当然就应该是三宫六院左拥右抱，喜欢的就多宠一些，不喜欢就直接扔在一边。
而凌风也是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以前都没有教过皇帝，现在更不懂该怎么教。
他只好从责任方面出发，“既然人已经进了宫，你就要对他们负责，平时多关爱一些。”
皇帝点头，“好。”
“衣食住行都不要亏待。”
“好。”
“对了，还有孩子。”说起这个，凌风自然多了，“孩子是需要父爱的，你该多去看看他们。不要求你天天陪着习武读书，但有空的时候检查一下课业，平时赏些东西还是该做的。”
“好。朕回去立马赏赐。”皇帝全盘应下，乖乖点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那就先这样吧！”凌风道。反正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会留在宫里，可以随时盯着皇帝，再发现不对的地方，立马给他扳过来。
而且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新政的问题，凌风道：“上次让你总结的政策变动，进度怎么样了？”
“刚开始着手准备——”皇帝小声解释道，“最近比较忙。”
“要是忙不过来，交给别人做也行。我让你做，只是因为你对我的思路更熟悉一些。”
后一句话显然让皇帝十分高兴，他飞快道：“现在已经不忙了，我可以的。”
——
从栖梧殿出来，皇帝直接去了御书房，把翰林院学士叫来，吩咐他找几个做事认真，对历年政策熟悉的过来伺候。
又召来福公公，让他给宫里诸人都赏赐一番，“不要用我的名义，就说凌风赏他们的。”
“是。”福公公应道。
后宫里。
卢皇后诧异地询问送东西的小太监，“这些，是凌风公子赏下的？”
“回皇后娘娘，确实是凌风公子。”小太监恭敬道。
柳妃打开一个精巧的首饰盒。因为宫里只有一位公主，所以赏赐是单独的。盒子里装的是一套女孩儿的首饰，正适合乐平公主的年纪。
七皇子的生母程妃也道：“前宫和后宫不是不能来往吗？凌风公子怎么能往后宫赏东西？”
而且凌风能赏赐她们，倒显得比她们高了一个级别似的。
万寿节的宫宴上，她们已经见识过了凌风的受宠程度，但今天这一出，又刷新了她们的认知。皇帝对凌风已经宠到，前宫后宫都交给他管了？
小太监道：“赏赐是福公公安排的，小的只是按吩咐办事。”
卢皇后挥了挥手，“既然是福公公吩咐的，那咱们就收下吧！”
等送赏赐的小太监都退下了，卢皇后冷笑一声，“看来寻峦这次遇到对手了！”
这对于卢皇后来说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前宫斗得越狠，越能显出后宫的平和，也越能显出她的宽厚仁德。卢皇后喊过众位妃嫔，“来来来，咱们把东西分分——”
给宫妃的都是首饰锦缎，皇帝从私库拿出来的，自然比平时的份例品质要高一些。除了乐平公主单有一套首饰，皇子们统一都是一套笔墨纸砚，外加一盒御赐的糕点。
相比于后宫诸妃只是诧异一下，就收下了东西。
前宫的公子们，就反应不一了。
最先收到赏赐的寻峦公子，“哗啦——”一声把整套官瓷茶具挥落到地面上。
滚烫的茶水溅到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身上，对方连动都不敢动。
“他凭什么赏赐我！不过是个刚入宫的新人，谁给他的胆量！”
小太监垂着头不敢说话，早就知道这是个苦差事，要不是猜拳输了，他才不会来寻峦宫。
寻峦骂过一场后，摆摆手让小太监退下了。这小太监是福公公手底下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寻峦纵然再生气，也不敢把人打死和福公公对上。
“寻峦公子，这些赏赐——”门外伺候的询问道。
“砸了！拖到院子里，全给我砸了！”寻峦怒吼。
“是！”几个小太监把箱子拖出去，叮呤咣啷地砸了起来。
除了寻峦公子，其他公子们对于白来的赏赐，还是很开心的。
齐雪张开手臂，让尚衣局的小太监量尺寸，夸赞道：“凌风公子真是宽厚之人，咱们进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能按份例做四件冬衣。”
齐月道：“你要是想多做衣服，我的名额也都给你。我穿去年的就可以。”反正他平时也不出门。
“别啊，你长这么好看，当然要多做几套衣服。”齐雪拉着他选料子，“你看，这月白色多衬你，皎皎君子，芝兰玉树。”
——
而秋水宫里，江桐钰随手选了四件粉色的衣服料子，就兴致缺缺地坐在一旁。他低头拨弄着琴弦，指尖流泻出一阵阵不成章法的曲调，显然心思并不在琴上。
秋水也随意选了几样，又收下给八皇子的笔墨纸砚，把送东西的小太监打发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秋水看了看江桐钰的神色，犹豫片刻，问道：“你故意接近凌风，是想利用他吗？”
琴音戛然而止，江桐钰抬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秋水，你在说什么呀？”
“凌风的长相还有名字，注定了会非常得宠。利用他接近陛下，不仅容易达到目的，还不会牵连自身。但是——”秋水抿了抿唇，“这不是你牵连无辜之人的理由。”
“秋水——”
“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也不清楚你的目的。但你是大哥托付给我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
“秋水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任何人！”江桐钰斩钉截铁道。
“那凌风呢？你为什么接近他？”
江桐钰扬起头，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他于我，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
又美丽又意外的凌风，刚刚收到了卞清送来的第一份大燕国各地物价信息汇总，开始有筛选性地做数据表格。
秋税已经开始征收，今年施行肯定来不及了。
不过新税法最好在年前完成，年初的时候颁布下去，到达各地再经过几个月的宣讲落实，明年就可以完全执行新税率了。
凌风是一个做事很认真的人，定下目标以后就沉浸了进去。
一连埋头工作了半个月，如果不是福公公提醒，他都差点忘了还有秋猎的事情。
九月十六日，皇帝起驾北山行宫。
皇帝出宫自然有皇帝该有的规格，一千禁卫军开路，两千禁卫军拱卫，中间行驶着陛下高大的銮驾。
銮驾之后，还跟着一溜马车，第一辆马车本该是凌风的，但此时里面并没有人。
凌风嫌弃马车颠簸，向来是不乐意坐的。出发没多久，他就自己先去了北山行宫，找了间屋子继续做他的表格。
銮驾走了整整三天，才到达了北山行宫。
一路上凌风都没有从马车里出来，只福公公每天进去送饭，这等待遇早已惹得众人议论纷纷。待得到了北山行宫，凌风竟然还不下车，而是直接坐车进了行宫最大的安泓院。
不说气到咬牙切齿的寻峦公子，就连秋水几人都非常惊讶了。
北山行宫是陛下登基以后新建的。行宫□□有两处最大的院落，一处是安渟院，另一处是安泓院。两处院子同时位于行宫中轴线的两侧，规格相同，不分主次。
据说北山行宫刚建成的时候，摄政王曾经跟陛下一起来过行宫，就住的安泓院。
后来摄政王不再出现，这处院子自然也再没人住过，一直空置。陛下每年秋猎来行宫，也只是住在隔壁的安渟院。
而现在，凌风竟然住进了安泓院里！
不说摄政王曾经住过的传言是真是假，单论这处院子的格局，凌风住进去就是和皇帝平起平坐了！
——
不管别人怎么想，马车依旧进了安泓院里，还是由福公公亲自驾车进去的。
到了院中，果不其然，凌风坐在石桌旁，正在专心地写写画画。
旁边不远处还有篝火的痕迹。
凌风看到福公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懒得下山买吃的，就随手抓了几条鱼来烤。”
福公公把马车上的行李卸下来，“小泉子守在门外，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喊他。”
小泉子就是福公公的干儿子，在栖梧殿守侧门的那个。
凌风点点头。
福公公又道：“明日一早，陛下启程去北山猎场，您要不要去？”
“去。”凌风抬头看向猎场的方向，那是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
福公公躬身道：“奴才明日卯时正来接您。”
“不用了。”凌风摆摆手，“你跟着陛下吧，我和桐钰他们一起走。对了，秋水和桐钰住哪处院子？”
“公子们都住在琳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