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向来是不敢勉强凌风的,见他不同意,只好自己去了主位。
其余人也依次落座,但都忍不住频频打量凌风。
皇帝刚才对凌风说的话,还有那无比重视的态度,再次让他们震惊了。虽然上次在寻峦宫,皇帝已经明晃晃表示了对凌风的宠爱,但也只是偏爱和维护。
而这次,皇帝竟然邀了凌风同坐!在他们心目中,皇权是神圣而威严的,龙椅是只有皇帝才能坐的。他们完全想不到,刚入宫没多久的凌风,究竟有什么神异之处,竟然让皇帝甘愿和他平起平坐!
看来,有必要查一下凌风的出身了。
宴会开始,今年新入宫的公子们,按照入宫顺序上前表演。
左右两侧座位相隔不远,中间留给表演的位置也不大,因此众位公子选择的展示方式都比较文艺。
排在第一个的兰旖公子上前,表演点茶。
动作行云流水十分专业,素手执壶茶香袅袅。但在座众人并没有多少欣赏的心思,都在暗自思考凌风到底是何方人士,到底修炼了何种手段,竟然能把陛下迷成这样!
瞧瞧,陛下又在看凌风了。那目不转睛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凌风在表演呢!
而凌风,不知道是在拿乔还是欲擒故纵,一个眼神都没给陛下,只顾着听旁边的桐钰公子说话。
一场又一场表演过去,陛下全都敷衍地点评了一句“不错”,一个多余的字都欠奉。
终于,轮到了江桐钰和凌风出场。
陛下猛地坐直了身子,那正襟危坐的表情仿佛是在大朝会上,与朝臣商议国家大事。其余众人也不由端正了神色,把目光放在了凌风二人身上。
江桐钰穿了一身十分繁复精致的粉色长裙,层层叠叠好几件堆叠,还罩了浅粉色的轻纱,熏了桃花香,衣袂摆动间香风阵阵。而凌风只穿了一件十分简单的纯白长衫。
包括陛下在内,所有人都以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江桐钰会跳舞。没想到的是,江桐钰直接抱着一张琴,坐在了角落。
而凌风,手中拎着一把木剑,在中间站定。
皇帝一下子惊呆了,凌风要做什么?他要跳舞吗?
凌风单手执剑,挽起一个剑花,“铮——”江桐钰的琴音立马跟上。
因为空地有限,凌风担心剑气伤到人,所以直接腾空而起,拉到离地面五六米的高度,才挥剑起势,“铮铮——”琴声激越悠扬,与凌风的剑招配合默契。
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竟然会轻功?!”
“天呐,轻功可以飞这么高吗?”
凌风一招俯冲而下,伴随着气势昂扬的琴音,颇有兵临城下之势。
“啊!”有人惊叫一声,朝旁边躲去。他以为凌风要刺到他了。
旁边的人也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仿佛感到了杀气。”
大部分人都或惊叹或害怕或感慨,只有寻峦,满脸的怒气压都压不住了。
呵,好一个“凌风”!怪不得陛下给他取这个名字!不愧是齐风第二,就连表演都和齐风当年一样呢!轻功?呵呵,再强的轻功也逃不出皇城的宫墙!
不过,这轻功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这么了解陛下的喜好,无论容貌性格才艺都按照陛下的喜好培养,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究竟是哪位大人,能有如此实力?
莫非又是齐首辅?折了一个嫡子还不长记性,又要卷土重来?
——
一舞毕,凌风收剑,缓缓飘落。
“好!”皇帝带头鼓掌,面带欣慰的笑容,“凌风真棒,简直是武学奇才!”
凌风闻言和皇帝对视一眼,摇头失笑。
皇帝十三岁才开始学武,起步有些晚了,初期就比较吃力。当年凌风为了鼓励他,每次皇帝有一个小进步的时候,就夸赞“阿竣真棒”“武学奇才”之类的。
现在皇帝用同样的话来夸他,仿佛两人的身份转换过来了,真是又好笑又感慨。
所有人表演完毕,毫无疑问凌风和江桐钰这场是最精彩,也是最受陛下喜爱的。寻峦不情不愿地宣布道:“桐钰公子和凌风公子表现最优,赏二人秋游伴驾。”
江桐钰和凌风似模似样地谢恩领赏。
皇帝看着凌风朝他躬身一拜,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了巨大的满足感。就像是,就像是掌控了全天下一样的满足感。
皇帝几乎开心到有些亢奋了。
没一会儿,福公公来报,礼部官员要和陛下再次确认明天的祭天仪式,已经在御书房外等候了。皇帝心情很好,自然也很配合,脚步飞快地去处理正事了。
皇帝走后,妃子和皇子们也跟着走了。
寻峦把前宫的公子们都留了下来,商议下个月初的秋猎事宜。
除了靠表演赢得名额的凌风和江桐钰,还有四个秋猎名额,往年都是由寻峦安排的,今年也不例外。
寻峦自己肯定是要去的,头号狗腿子齐雪肯定也要跟着帮忙处理杂务,而齐雪一般也是和齐月绑定的,所以这就占了三个名额。
还剩下一个,寻峦朝凌风左侧看过去,“秋水,今年你去吧,可以带上八皇子。”
齐雪和齐月已经被陛下厌弃,毫无威胁,所以寻峦从来不介意带着他们。而秋水对陛下没有私情,从不争宠,带上也无妨。
一看寻峦定的人选,众人就知道他想在秋游期间独占陛下,心中十分不满。但秋水几人确实出身高资历老,他们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寻峦得意一笑,“都散了吧!”
——
秋水对陪陛下秋猎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带上八皇子就不一样了。
小八自从出生以后,一直和他生活在秋水宫里。其他皇子都已经去了学堂进学,但小八年纪小身体又不好,秋水不放心,只自己在家教着。
所以小八都已经七岁了,还没有出过皇宫。
秋猎是难得的出宫机会,能带着小八出去看看,秋水自然不会拒绝。
八皇子也很兴奋,叽叽喳喳地问秋猎是什么。
秋水和江桐钰轮着番地给他解释。
很快到了栖梧殿前,凌风挥了挥手和他们告别,“这几天我有事,做饭不用加我的份了。”
“好。”秋水应道。
凌风回到院子里,揣上图纸。为了节约时间,他没有走门,而是直接跃上房顶,眨眼间人就不见了,几息之后,凌风出现在京城北郊的兵器营内。
兵器营里已经按凌风的要求建好了新的炼炉。周围派了两班士兵轮流巡视,不远处,负责管理兵器营的兵部左侍郎,带着两个经验老道的兵械匠人,以及八个打杂的小工等候在一旁。
凌风到了炼炉前,才现出身形。
“谁?”马上有士兵发现了他。
凌风把手里的信封递过去。
兵部左侍郎小跑着过来,恭敬地接过信封,看了一眼上面的摄政王印,又递还回去。摄政王身边的人,虽然没有品级,但也比他一个三品京官地位高多了。
而且,出入守卫森严的兵器营,竟能完全不被发现,单论这手功夫就不是一般人。
凌风道:“我不用人帮忙,你们都走吧。对了,这三天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兵部左侍郎恭敬应道,带着一干人等退下了。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凌风挑选出几块合适的矿石,点燃炉火,开始提取纯铁。最强的风力可以制造出最高的炉温,提炼出最精纯的铁元素。
一直忙活到大半夜,凌风才开炉取出了他炼制的第一块熟铁,但他对品质并不满意。
此时,皇宫里,陛下也刚刚结束了祭天仪式的排练,打算去找凌风诉苦。这是他第一次晚上去栖梧殿,本来是十分忐忑的。但是,当他发现凌风并不在栖梧殿的时候,一下子愤怒了。
“小福子,他又走了是不是?”
福公公弯下身子,劝道:“陛下,您看桌上还有茶具呢!摄政王肯定没有走。”
“是吗?”
“是的,陛下您该回寝殿好好休息了,明天还要祭天呢!不然摄政王回来,看到您祭天仪式没办好,怕是会不高兴。”
福公公好生劝了半晌,皇帝才被劝住了,回了紫宸殿休息。
第二天,万寿节,普天同庆。陛下于祭天台告祭先祖,祈求大燕国泰民安。
祭天仪式繁杂而冗长,皇帝穿着厚厚的冕服折腾了整整一天,期间连口水都没喝,终于熬到仪式结束,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皇帝回到宫中,飞快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又去了栖梧殿。
昨天的茶具依旧原样摆在院中的石桌上,一看就没有人动过。
凌风没有回来。
皇帝的怒气一下子压抑不住了,他猛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挥落到地上,愤怒地大喊:“他走了!他又走了!”
福公公低垂着头,没敢说话。
“我就知道,他还是走了!和十年前一样!”十年前,凌风陪他过了十八岁的生日,还亲手给他做了蛋糕,然后告诉他,他要走了。
他那时候不明白,还以为凌风是像平时那样,出门一两个月就会回来。但是,这一走,就是整整十年。
现在,凌风又走了!比十年前更过分,连个告别都没留!
“陛下——”福公公想说,摄政王不会不告而别的。但看皇帝的表情,明显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固执地认为凌风一定走了。
盛怒之下的皇帝大步出了栖梧殿,吩咐道:“叫几个听话的过来。”
当天晚上,皇帝在寝殿玩乐了整整一晚,第二天的早朝也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