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放上床,撤开腿弯的手,刚要准备挪动颈后支撑的胳膊,床上的人就突然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喊着要洗漱。
薄久没办法,带着洁癖严重的某人又往卫生间走了一趟,刷牙洗脸仔仔细细的给人伺候好了,才最终踏踏实实的放在了床上。
“……下次非得把你叫醒自己搞。”薄久直起身,将主卧的窗帘拉住,回身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去。
曲宁安安静静的呼吸着,他伸手,将青年耳侧的软发撩了撩,露出白净的耳廓来。
什么毛病,睡觉戴着耳机也不嫌吵。
曲宁的耳机不知道怎么戴的,十分难取,薄久试了一次没成功,第二次的时候手腕突然就被人抓住了。
刚还在熟睡的人半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干什么呢?”
薄久随口道:“你睡你的,我给你取耳机。”
曲宁瞳孔收缩了一下,语气有些快:“我自己取,你赶紧去休息吧。”
薄久察觉出床上人的抗拒,慢慢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行,那我走了,你休息。”
曲宁嗯了一声。
关门声轻响了一下,曲宁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睡意稍稍褪去,他小心的将耳侧的头发放下来,睁眼看了一会天花板,才慢慢的重新睡了过去。
助听器最后也没拿下来。
门外,薄久将一些大件挪进空余的房子,他面色没有变化,嘴唇却微抿着。
曲宁以前从不会这样冷漠拒绝别人。
他能瞬间从深眠中清醒过来,除了神经衰弱,就是心底一直保持着警觉心。
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难道是那个心理疾病影响?
又或者是怕他?
想到这薄久脸色更难看了。
不能吧,今天凶别人吓着他了?他以后还得笑着骂人?
想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盖了个薄被躺在了客厅沙发上。
……娇气,赶明一定得给他把这个毛病掰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薄久醒来的时候曲宁已经起床了。
半开放的厨房中传来呲呲啦啦煎鸡蛋的声音,还有一股浓浓的葱香味。
许是薄久起身的动作有点大,曲宁举着木铲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来。
“你醒啦,我用了一下你的厨房,先去洗漱,一会过来吃早饭。”
薄久站起身,伸手挡了挡倾斜的阳光,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套上了柔焦滤镜,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被人垫了个枕头。
曲宁朝他眨了眨眼睛,又缩了回去,仔细听还能听见他嘴中哼唱着轻缓的英文歌。
梦一样的早晨。
薄久用力点了点额角。
真的。
这是真的。
继他把少年时的白月光拐回家后,白月光开始给他做早饭了。
曲宁的早饭,亲手做的,给他做的。
这几个tag一加起来,杀伤力堪比核·爆·炸。
这就是拥有老婆的快乐吗?
薄久恍惚了一瞬,随即又冷漠脸。
哦。
差点忘了。
这是他的假老婆。
一通凉水泼脸,白日梦终于醒了过来,走向餐桌,蛋香阵阵扑鼻,曲宁的手艺实在是好,鸡蛋煎的又圆又焦,上面撒着白芝麻,旁边还挤着一点解腻的番茄酱。
除此之外,旁边甚至还有葱香小面,紫菜汤,卷好土豆丝的薄煎饼。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拿剩下的食材随便做了做,我以后尽量摸清楚你的喜好,你有特殊要求也可以和我说,我学着弄,这样会更真实一点,”曲宁将勺子递给薄久,“吃吧老板。”
“你……几点起来的?”
曲宁挑起几根面条,笑道:“六点多,有点认床,所以没睡多久。”
薄久低低的嗯了一声,也塞了一口面进嘴巴,顿了一秒,又是第二口第三口。
曲宁见他吃的快,便道:“你以前都是怎么吃早饭的?”
“随便吃,有时候不吃,直接吃午饭。”薄久道。
曲宁声线柔和:“这样不好喔,要吃饭的,以后我给你做。”
薄久狠狠的咬断面条。
假的,都是假的。
你清醒一点。
七年时间你不能一天就给糊弄回来了!
他淡声道:“嗯,好好培养,到时候好交差。”
曲宁动作停了一瞬,随即又给他夹了一个卷饼:“知道啦。”
一顿种类繁多的丰盛早餐最后被吃的精光,薄久很久没有拥有过这么舒服的早晨,靠在厨房边看着收碗筷的曲宁道:“你不会还去新东方进修了吧。”
曲宁关上洗碗机,转身,“你猜?”
薄久挑了挑眉毛,“新东方宁宁?”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
薄久咳了一声,不自然的偏过头。
过了几秒钟,曲宁走过他身边,语气轻快道:“新东方宁宁已下线,社畜宁宁要上线了,走吧薄总?我还要给你打工呢。”
薄久哦了一声,在原地懊恼的皱了皱眉,才跟在曲宁屁股后面摇出去。
两人最终没有一起上班。
曲宁背着自己的鸭子包走出别墅区直奔地铁站,薄久吃人嘴短一路都在后面“锲而不舍”的溜着车。
“不是,你这样搞的我好像在虐待你。”
“私家车十分钟的事儿你非得地铁二十分钟是吧?”
“喂,曲宁,你有没有听?”
曲宁摇头晃脑的嗯了一下:“在听啦在听啦。”
薄久皱着眉道:“那还不上来,迈巴赫都给我开成老年车了!”
曲宁又道:“刚搬过来,我总要摸清这一带的路线吧,况且我要是坐你的车去公司,给同事看到怎么办?”
薄久:“看到能怎么样?谁议论你你回家告诉我,我来治。”
曲宁停下脚步:“好啦,这块有监控拍照,你快点走吧,今天我得看看新居周围的环境,等改天再让你载我,好不好?”
青年语气温温柔柔,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薄久捏了捏方向盘,最终调转了车头。
终于劝走。
曲宁看了一眼收起脸上表情,转身也进入了地铁站。
不知道是不是拖延了这么一小会,刚进站时前一辆早高峰地铁已经开走了,下一趟还得五分钟左右。
他站在黄线外,手插进卫衣的大兜中垂眸等待。
地铁站的广播声音时不时钻入耳蜗,上侧小屏幕车次预告只剩下一分钟。
人群躁动。
曲宁站直身子。
地铁开了进来,周围人一拥而上,推推挤挤接踵摩肩。
“……叮咚,本次列车即将进站……”
这一站是笙箫路。
曲宁瞄了一眼,记下了地标,又因为地标名莫名想起了自己和薄久分别这些年。
笙箫,笙箫。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心底缓慢升起的郁郁悲观还未将他吞噬,肩上就突然搭上来了一只温热有力的胳膊。
那股力量带着他穿过汹涌人潮,又为他快而精准的找到了一个角落的空座。
薄久额侧有一点汗意,胸口起伏气息还未平缓,他一手撑住旁边的杆子,一手护住他的脑袋,牢牢的将青年禁锢在这一片开辟出来的角落。
曲宁傻了。
紧接着,熟悉的别扭声音响在头顶。
“车丢在了附近的地下车库。”
“我想来想去掉头就走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儿。”
“你又是个讲究人,万一被刮了蹭了跟人连架都吵不赢,我得看着你。”
曲宁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一句都不敢漏的听着。
“这个破地名离家近我见了很多次,起的跟抑郁症一样,你要是不喜欢,下一站是浮光路,下下一站是汀兰道——”薄久不自在的抬头,假装认真在看路标。
“还有下下下一站,我们的终点站,逢君楼,你记这几个就行了,不过也不用记得多清楚,反正我不会让你再坐几次的。”
浮光跃金,岸芷汀兰,落花时节又逢君。
曲宁唇瓣微动,眉眼浮现笑意。
此刻脑子里还有什么别离笙箫?
只觉得世界明亮,还想要给薄久一个亏欠的大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