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刀的长发青年立在原地, 试图看清眼前之人的本质。而相原清的视线却越过了他,落在躲藏在他身后只露出小半个头显得十分谨慎的少女身上。
少女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患有虹膜异色症的眼睛一绿一蓝。此时此刻, 她正赤/裸着身躯——长久的作为别人眼中的猫咪生存着, 她身为人类的过去被刻意遗忘, 人类的道德在猫咪身上毫无约束力, 衣服也就不需要了。
但是......对一切精神力异能力免疫的相原清却能清楚的看清猫咪为人的事实。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年轻的老师往前走了几步, 在夜刀神狗朗的面前站定。
两人距离被毫无准备的拉近, 这让前任无色之王的盟臣有些无所适从, 连身体都僵硬了起来。发觉对方正在做脱外套的动作的时候,他的身体更加僵硬了几分。
“你...”究竟想做什么?
下一刻, 夜刀神狗朗睁大了双眼——只见青年将外套扬起,双手张开放在他身体的两侧再微微合拢,简直就像一个拥抱。
这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
将风衣的扣子一颗颗的解开, 相原清垂下眼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部位,把外套脱下来,轻柔的覆盖在了少女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猫咪不自觉的闭上眼睛, 连脖子也缩了起来。下一刻,少女只感觉到自己被温暖的仍然带着体温的布料所覆盖住,连银色的长发都被包裹在里面了。
好暖和...
察觉到没有危险, 少女重新睁开眼睛, 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虽然讨厌衣物的束缚, 但幻化做猫咪但实际上并没有皮毛的少女, 在夏天还未来临的现在还是会感觉到有些冷。
这样的寒冷她已经习惯了, 身为流浪的猫咪随便找一个温暖的角落待一会就可以熬过去。
但是...
宽大的风衣温暖而舒适, 少女拢了拢衣领, 被刻意遗忘的作为人类的记忆重新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才不是人类!’少女猛地摇头,试图将那些不该存在的想法全都甩出去,‘吾辈是猫!’
这样想着,捏着衣领的手却紧了紧。
......
回过神来,夜刀神狗朗猛地后退了一步。身手敏捷的猫咪及时的躲开,并没有被突然后撤的青年撞到。
“你...即使你是新任的无色之王...”也不能这样失礼。
夜刀神狗朗重新将刀拿起横在胸前,神色里的戒备一目了然。
将这份戒备看在眼里,相原清微微挑眉,抬手调整眼镜的位置。
“...是吗?”年轻的老师不紧不慢的开口,“你觉得我是王权者吗?”
这是...什么意思?
相原清的话让夜刀神狗朗有些不解——他明明看到这个人头顶上悬挂着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和环绕在身边的圣域。
这两样东西就是王权者的证明。
“这样啊...我知道了。”没等青年回答,年轻的老师用食指节轻抚着下颌,似乎在思考。
看来在王的氏族面前,‘无色之王’这份伪装无法被看破。
那么...王权者呢?其他的王能否看穿——无色的力量来源于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呢?
不过没什么大碍,他只需要暂时混淆这些氏族成员的视听就已经足够了。
重新抬起头,相原清直视着黑发青年,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你需要审判的人并不是我,小狗。”
最后二字让长发青年再次愣住了。
“小...小狗?”擅自给人取小名也是十分失礼的行为。
夜刀神狗朗捏紧了手上的刀柄,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伸进口袋将收录了三轮一言语录的录音机握在手里——无论面临什么情况都心平气和游刃有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克制。
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相原清准备离开。
年轻的老师与青年擦肩而过,“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分清谁才是你的审判对象。”
到那时,这道题的难度只会更高。因为如果按照计划走下去,那么马上——他这个躯壳里,另一个灵魂即将到来。
会是三个灵魂共存的局面。
“我的名字是相原清,镇目高校的心理老师。只要不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你所有的行动我都不会阻止。”
毕竟,这是小狗想要找到正确答案的唯一选择。
侧身,夜刀神狗朗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这家伙...”真的是各种意义上的合不来。
如果这样的人真的是无色之王...
把佩刀重新放下,青年收回了目光。
就算是性格糟糕,却不能说是恶人——就目前看来。
对了...那个人的外套?
突然做出奇怪的行为,那件风衣应该掉到了他身后才对...但是——四周都空无一物。
穿着外套的少女就站在他的身旁,但那份可以干扰人认知的异能力却让青年一如既往的只能看见白色小猫咪。
“喵~”猫猫什么都不知道。
......
属于无色之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只存在了不到两分钟就消失了。
“真是可惜...”
停止了追踪的步伐,御勺神紫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秀发,打算打道回府。本来就是一场心血来潮的追逐,虚幻的影子即使消失也不会让人觉得遗憾。
毕竟——新任的无色之王并非他的老师,即使继承了同样的力量。
街道上,穿着单薄上衣的青年与他擦肩而过,并没有引起他多余的注意。
第二天
因为轮班制度,相原清拥有整一天的空闲时间。
鱼饵已经撒下,就等收网了。
难得清闲,相原清带着白在镇目町闲逛着,他们的目的地是一间口碑不错的甜品店。
打开门,风铃声响起,两人走到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如既往,他们点了两份甜点和两杯饮料。
“白,事情结束之后,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拖着下颌,青年微笑的注视着白所在的位置询问着。
叼着勺子,白拿出终端毫不犹豫的回应。
‘和老师在一起,我都可以。’
一切结束之后,老师的注意力就不会被其他东西分散了吧?
这样美好的未来让咒灵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微笑。
‘哪里都可以哦!’
像这样悠闲的在甜品店里享用蛋糕就很好了!
白的回答在相原清的意料之中,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石板被毁灭之后,离第二次任务开启也有一段距离,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白一起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也同时可以教导他更多的东西。
甜品店外,脸戴兔子面具穿着和服的身影突然出现。
陌生的气息让白瞬间警觉了起来。
这是隶属黄金之王的氏族成员,非时院的兔子。
风铃声再次响起,着装奇怪的兔子在众人的注目下走进了甜品店,停在相原清的面前。
“阁下,御前有请。”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咒灵的咒力已经化为了刀刃抵在男人的背后,相原清眉头微皱,抬手示意白收回攻击。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咒灵却还是听话的将凝聚的力量全部散开了。
戴着兔子面具的男人虽然有察觉到危险,却无从辨别这份感觉来自哪里。最终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在下是黄金之王的氏族非时院的一员,阁下,御前有请。”
“稍等。”年轻的老师举起杯子微笑着示意,“现在是下午茶时间。”
鱼儿已经上钩了。
......
御柱塔,黄金之王镇压德累斯顿石板的地方。
站在透明的玻璃上,黄金之王注视着脚下的石板——一切的异能力都来源于此,王权者也由石板挑选。
如果没有人压制,石板的力量将不可控制,会让大部分人都拥有异能力。而突然得到的力量会被无节制的滥用这一点毋庸置疑,在这样的可能性下,现代社会所有的道德法律与秩序会全部崩坏。
所以,石板必须要有人镇压。
因为他一直在压制石板的力量,王权者的出现也只局限于关东地区,异能者更是少之又少——除了横滨外。
虽然横滨也属于关东片区,曾经甚至是神奈川的经济中心。但是...自异能力者活跃聚集以后,这片地方便被独立了出去,成为了横滨直辖市。
身为王权者的他明白十五年前的神明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在横滨设立了异能特务科进行监察。异能特务科算是非时院的编外人员,并非隶属他的氏族。
但同时,作为掌控命运的第二王权者,他也得益于石板良多。
他的氏族非时院每个人都是社会的精英,掌控了整个政府,同时也涉足社会各个领域。黄金之王拥有将人的天赋发掘到极致的力量。
不过...
他的时日无多了。
石板需要有继任者来压制,就目前看来,青之王宗像礼司是首选。
“御前,人带到了。”
他忠诚的部下站在屏风外示意。
“知道了。”转过身收回思绪,屏风被自动打开,黄金之王注视着站在远处的青年朝着下属吩咐,“让客人进来吧。”
“是。”
......
相原清跟随着兔子来到御柱塔顶层,脚下的透明玻璃下面就是德累斯顿石板——这就是他想要毁灭的东西。
“初次见面,我是国常路大觉,第二王权者——黄金之王。”
也是这个国家实际的掌控者。
抬起头,相原清直视着这位威严的老者,心底并未产生畏惧,脸上也一如既往的挂着微笑,“在下相原清,一位高校老师,请多指教。”
威严的王走到青年的面前,他年迈却身材高大,连被衣服盖住的身体都覆盖着结实的肌肉,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年近百岁的迟暮老人。
“相原老师来自横滨。”
“嗯,没错。”青年不卑不亢,因为知道眼前的长者值得尊敬,所以他的态度和之前戏弄无色之王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底的欣赏一闪而过,国常路大觉看着年轻的老师,用一如既往的不急不缓的语气开口。
“关于异能特务科的报告...不久前,参事官辅助坂口安吾及他的长官种田还有直隶下属,全部都称脑海里出现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一个没有王权者存在,也没有石板的世界的记忆。”
“经核实,本地势力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部分成员,也拥有了相同的记忆。”
“相原老师,这件事情与你似乎有因果性的联系,能跟老夫坦白吗,你离开横滨的目的是什么?”
在这个人面前,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第二王权黄金之王,拥有掌控命运的力量。
与威严的老人对视,相原清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那么...在下就直说了...”
“我想毁灭石板。”
一时间,御柱塔的顶层陷入了死寂——如此胆大妄为的发言。
半晌后,黄金之王才重新开口。
“在老夫面前这样直言不讳...年轻人,你是认定我不会阻止你吗?”
轻轻摇头,年轻的老师只是平淡的陈述着事实,“您能够看到的,人类和石板的命运。”
即使没有他和费奥多尔,石板也注定被毁灭——只是,其中的过程并不会像他计划的这样风平浪静,必定会有许多牺牲。
而费奥多尔倾向的,似乎就是这种历经磨难后的救赎。
紧接着,相原清抛出了另一个事实。
“无色之王的灵魂在我的身体里,他已经失去了自我,想要吞噬所有的王。”
自踏入御柱塔,青年就将无色封闭在了意识的深处——他并不想让这位第七王权者知道他的计划。
否则,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对方一定不会配合——无色肯定不会想让石板被毁灭。
“老夫还没问,你倒是主动回答了。”
经调查,昨晚的将圣域展开的人,应该就是‘相原清’无疑了。
确定了眼前的年轻人所说不含谎言,黄金之王也收回了自己的气势,表情也有所缓和,甚至开起了玩笑。
“狂妄的小子,石板是拥有意识的——你在它面前说着要将它毁灭,真的没问题吗?”
“它不是人类,毁灭与存在于它而言意义不大。”氛围在一瞬间轻松了起来,相原清微笑着与眼前的长者对视,“御前,您看,即使我们在商量着‘杀死’它,它也无动于衷。”
他们脚下的石板从始至终都毫无反应。
这本来只是一个猜测,来到御柱塔后,他才确定了这个事实。
石板并不在乎自己是存在或者毁灭,又或者说是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它更像是一个联通此间与彼间的大门,毁灭的意义只是将门关上而已。
“那么,你今天来御柱塔见我,只是为了我的承诺?”长者看穿了相原清此行的目的。
目的被点破,年轻的老师扬起了眉梢。
“是的,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呢,御前。”青年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我需要您的承诺,需要您许可我接下来的计划,并承诺不插手也不阻止。”
“毕竟,有您干涉的话,计划实在是难以继续进行下去。”
到那时,他就不得不向费奥多尔妥协了——用更激进的方法达成目的。
思考了片刻,黄金之王给出了他的答案。
“老夫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必须回答我——为什么想要毁灭石板。”
其实,老者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他是与石板联系最紧密的司掌命运的王。青年身上缠绕着的无数的命运之线令他也感到惊叹,更何况其中一条还紧紧的链接着石板。
再结合坂口安吾所提供的资料,真相一目了然——这也是他放任相原清在镇目町生活的原因,异能特务科也没有发青年的通缉令。
这都是他的命令。
但是,这份答案由对方说出来会被赋予不同的意义。
相原清却并没有给出直接的回答,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道:“御前,十五年前的伽具都事件和擂钵街的爆炸发生在同一时刻。”
注视着青年半响,黄金之王几乎是低喃着开口。
“......是吗,老夫明白了。”
那个真相——早已得到的真相,被应证了。
闭上眼睛,老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得到承诺后,相原清离开了御柱塔。
注视着青年离去的背影,这位威严的王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作为既得利益者,毁灭石板这件事他不一定会同意。但是——在知道石板注定消亡的命运后,他就有了选择。
比起命运中那充满了王权者和无数人鲜血的献祭,还是新的道路要更加温柔。
一味的压制石板,不如彻底毁灭要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只不过...
“威斯曼...”
他那在空中流浪了半个多世纪的友人,也终于要重新回到地面上了。
希望在到达终点之前,他们还能再见一面吧——一定要狠狠的教训他一顿。
......
相原清乘坐电梯来到御柱塔的一楼打算离开,迎面却走来了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一男一女。
他们身上都配着剑——Scepter4的室长,第四王权者青之王宗像礼司和他的副手淡岛世理。
年轻的老师并没有打算和他们打招呼——从始至终,宗像礼司就不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而掌控着秩序的力量的王也不会成为他计划的阻碍。
又或者说,是可以对抗费奥多尔的绝佳存在。
但是,穿着制服的男人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用手调整眼镜的位置,宗像礼司注视着眼前的青年,微笑着开口,“初次见面,第七王座的继任者。我是第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室长,第四王权者青之王宗像礼司。”
如同非时院一般,通过昨夜道路的监控,Scepter4的情报组也得出了相原清就是昨日展开圣域的人这个结论。
而且,本人似乎也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我是相原清,职务是心理老师,请多指教。”
“是吗...心理老师吗...”
朝着宗像礼司颔首示意,相原清没有继续停留,离开了御柱塔。
侧身看着青年的背影,宗像礼司若有所思。
第七王权者...又或者说——并非王权者。
看来,对方已经跟御前会过面了。
收回目光,男人走进了通往顶楼的电梯。
如果是王权者,在对方没有明确违规的情况下,他就不能将相原清暂时收监调查了——虽然这位来自横滨的青年身上存在着许多疑点,目的也不明。
但王权者的特殊性,即使是收监也不可能关太久。
有些...遗憾。
......
走出御柱塔,终端上有信息传来——是白银之王的飞行路线。
嘴角勾起,相原清将意识里的壁障解除。
“该你登场了,无色。”
‘你这个混蛋!’灵魂被束缚的感觉让魂体本就不稳定的情绪更加的分裂,不断地叫嚣着谩骂着,突然又害怕着缩到角落里。
‘没有被发现吧,没有被黄金之王发现吧...’
魔怔的念叨着什么,懦弱的人格再次占领了高地。
如果黄金之王知道了他的目的,那么...这位恐怖的存在会毫无犹豫的朝他出手。
还有青之王宗像礼司,赤之王周防尊,或者说——所有的王权者都不会放过他。即使刚才相原清不封闭他的感官,他也会十分自觉的将自己的存在感尽数抹去。
毕竟——那可是最强的王。
现在看来,他所在的这副身体反而成为了最安全的地方。
‘放心,我没有告诉他。”用手调整眼镜的位置,年轻的老师嘴角勾起,毫不费力的编织着谎言,“毕竟我想要的,是白银之王的灵魂啊——那位黄金之王的挚友。’
‘我们可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无色。’
情绪逐渐被青年安抚住,魂体的所剩不多的理智重新回归。
‘你想做什么?’
‘我拿到了白银之王的飞行路线,今晚——我们就可以登上飞艇了。’
在那栋大楼上面,离飞艇最近的地方,轻轻一跃就可以跳上去。
‘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白银之王和他不一样,没有让灵魂离开身体的能力。
‘无色,你不是想要吞噬他吗?登上飞艇后,我会把你放出去,给你吞噬对方的机会。’
朝着目的地前进,虽然脸上微笑着,青年的眼底却没有任何的温度。
‘如果你失败了,我就会拿走他的灵魂。’
白银之王拥有‘不变’这份力量,对无色之王的‘干涉’形成了微妙的克制。
无色无法吞噬那位第一王权者,这是早已注定的事实。
这也是黄金之王承诺不插手的原因——这个计划里,他的挚友并不会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