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想回到海底珊瑚群显然不切实际,章择夕只能选择继续往上,或许再往上一点能找到足以果腹的食物。

抱着这样的期盼,速度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身体的协调度增强了许多。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山壁上爬了多久,虽然还是没有到达海面,但山壁上逐渐出现了一些藻类,有了藻类自然也有了一些依靠藻类为生的生物。

章择夕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扑进了一丛墨绿色的藻类间,将自己表皮的颜色伪装成藻类相似的斑驳墨绿色,在海藻群中等待猎物的到来。

几条个头不大小鱼全然没有察觉危险的临近,逐渐靠近了这片海藻从,当鱼儿出现在上方时,章择夕骤然发难,利用章鱼爪之间的那一层薄膜阻拦小鱼的去路,然后利用触手的吸附性快速捕捉。在逃掉了大部分小鱼之后,终于还是留下了两条。

在这海里既没有火也没有锅,章择夕也只能生吃。

小鱼还在他的触手中挣扎,拥有人类思想的章择夕在理上有些排斥生吃活物,也只能用章鱼爪将小鱼勒死后再进食。

鱼的味道比想象中的要鲜美许多,加上了海水的调味,吃起来咸中带甜,吃完虽然没饱,但也没那么饿了。

在路上耽误了时间,章择夕继续往上爬。

越是往上,生物活动的痕迹就越多,一直到爬上了山壁上的一片平地,也没有抵达海面的迹象。

脚下是一片海床,章择夕再边缘从上往下望去,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充斥在海水之中的杂质,已经掩盖了自己来时的路。

按照这样的深度来推算,他醒来的地方大概已经不属于表层带,只是如果刚才自己出现在了两百米以下的海水中,为什么自己没有感受到来自海水的压强?难道是因为章鱼的身体能承受更强压力的缘故?

他抱着疑问观察起周围环境,相较于下方山壁的荒芜,这里堪称富饶。珊瑚群和海藻林孕育了无数生命,这里生活着不少以海藻为食的海洋生物和捕猎肉食的海洋生物。

太阳的光线逐渐暗沉了下去,海面距离自己仍然遥遥无期,身体经过大半天的攀爬,早已疲惫不堪。他如同沙漠中看到了海市蜃楼的旅人,只差一个真相就能让他面对现实。

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方式,章择夕在天色暗下后,下意识想找地方掩藏起来,因为夜晚对于人类来说是危险的。

但在休息之前,他需要补充食物,以此来恢复自己的行动力。

他变化身上的颜色隐藏在珊瑚礁之中,打算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猎手,他的目标是正在进食一条死鱼的几只蜘蛛蟹。

蜘蛛蟹基本生活在三千多米深的海底,这些蜘蛛蟹会出现再这里,很有可能是因为繁殖期的特殊情况,准备前往浅海区。

这只蜘蛛蟹的个头和章择夕现在的章鱼身体相差不多,甚至还要比自己大一些。但它的蟹钳小,被章择夕判定为危险性不高。

章择夕将自己的颜色调整到与环境同化,在接近猎物时,利用漏斗管喷出的水流推动身体快速移动,跳到了其中一只蜘蛛蟹的身上,触手紧紧缠住了它的身体,让它无法动弹。

章择夕的触手仍然有些无力,但足以将蜘蛛蟹的蟹脚掰断,接着便撬开了蟹壳,底部的嘴咬在蟹肉上,吃过了生鱼后,吃起生蟹也毫无心理负担。

他正大快朵颐时,危险在靠近。

在他进行捕猎和进食的这段时间里,海底的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章择夕正打算啃完最后一根蟹脚,黑暗中一张带着利齿的大嘴袭击了他。

章择夕被这突然的变故所惊吓,蟹腿啪嗒掉在了底地上。一股浓郁的墨汁带着臭味被他喷射而出,包裹住了对手后,自己则利用水流的冲力带动身体快速逃离。

他的章鱼触手忍不住有些颤抖,像是突然失去了大脑的控制,现在他只有逃跑的本能在驱使着身体的行动。

他能感受到,身后的黑影正在紧追不舍,随时可能在自己的身上咬上一口,一时间,逃命的念头占据了全部思考空间,甚至于不敢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敌人究竟是什么,就怕这一回头,给了对手一口闷掉自己的机会。

章择夕好几次都差点被对方咬住,一开始他的逃跑速度勉强和猎手持平,但被追杀了一段距离后,速度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原本就疲累了一天,持久力下降,现在想要摆脱背后紧追的敌人,光是逃跑显然行不通。

章择夕被追着从珊瑚群中跑到了海藻林,这里盘踞的海藻成为了阻挡背后猎手的手段之一。

他的身体较软,并且可以抓住海藻快速移动,利用这些优势对他有利,身后的黑影虽然追了上来的,但中途有好几次都被甩开了。但每一次对方都好像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章择夕在一次短暂地甩脱黑影的追踪后,将目标放在了一个岩石的缝隙当中。

几乎没有犹豫,它钻了进去。

进去后或许还能有活命的机会,黑影或许能一直追捕自己,但不一定能奈何盖上了‘龟壳’的章鱼。

但显然他错估了这个洞穴的空间,即使他已经很努力地把身体都塞了进去,仍然有一条章鱼爪不能完全隐藏。

附近的水流有晃动的迹象,有东西正在靠近。

章择夕的身体僵了僵,一动不敢动,担心自己的任意行动会吸引对方的注意。

黑影从洞口游了过去,章择夕稍微放松了一些。

从对方的影子的形状来看,这应该是某种鱼。身长大概在一米五左右,对比了一下自己的体型,章鱼显然不是对手。

等到周围的水流平静了下来,章择夕才稍微放松。

周围的捕猎者显然不止它一个。

在陆续有两道相似的影子从洞口路过后,一张鱼脸终于探入了洞穴之中。

这家伙张嘴咬在了不能完全收入洞穴中的章鱼爪上,章择夕被触碰的一瞬间几乎要跳来,可惜洞穴限制了他的行动能力。

一瞬间,他的身体被旋转着拖出了洞口。

整个过程中章择夕都有一种吾命休矣的恐慌,自己的身体随着对方的甩动上下左右摇晃,如同在洗衣机中滚了一圈。

近距离接触了对手,章择夕才透过一点微光看到了对方的真面貌,这是一条带纹长须猫鲨,它有个别名叫睡袍鲨,只是个头比普通的睡袍鲨要大一些,它能吃的食物种类有多种,章鱼显然就在它的食谱当中。

章鱼爪胡乱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带纹长须猫鲨的牙齿。

触手上传来的疼痛刺激着章择夕的神经,他在思考要不要断腕求生,章鱼的肢体应该是能重生的。

但受人类思想的限制太多,章择夕最后也没有勇气做出断腕求生的事。

为了不让自己在海里被甩来甩去,章择夕利用自己的章鱼触手紧紧攀附住对方的身体。

身体不再那么摇晃后,他冷静下来思考解决方法。

章鱼的杀伤力不外乎几点,腕足的灵活性、嘴的坚硬度和毒液的麻痹性,结合自身优点,他将剩余的章鱼爪伸入了带纹长须猫鲨两边的鳃里,堵住鲨鱼呼吸的通道,同时利用全身最坚硬的嘴咬住了带纹长须猫鲨的皮肤,想往对方身上注入毒素,只是他还没对自己这副章鱼的身体研究透彻,搞不清楚究竟要怎么才能注入毒液。

想不通的情况下,他用最直白的方法对抗敌人——咬!

他恶狠狠地用嘴研磨带纹长须猫鲨的皮肤和鱼肉,到了这个时候,捕猎者和猎物的界限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但章择夕的运气显然不怎么好,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了正在往这边赶来的其他带纹长须猫鲨,对付个体他还能暂时抵抗,对付群体围攻,他就只能放弃抵抗了。

眼看对手靠近,章择夕的触手用力搅动着带纹长须猫鲨鱼鳃带,纹长须猫鲨在无法呼吸的情况下剧烈挣扎了起来,它两边的腮中喷出了些许血雾,在海水中个蔓延开。

它痛苦之下不得不放开嘴里的章鱼爪,有些狼狈地想逃离。

章择夕也没有继续和它纠缠,在带纹长须猫鲨松口后他也立刻抽离了自己的章鱼爪。面对超过两人的敌人时,他能想到的就是跑,越远越好。

一想到跑就想起了筋疲力尽的自己,跑不过的。

逃跑的想法显然不切实际,他只能找掩体暂时躲避。

暂时离开带纹长须猫鲨的追捕范围后,章择夕钻进了一个大海螺的空壳之中。在今日之前,他还未亲眼见过这般大的海螺,居然刚刚合适塞下他的身体,就是螺口有些大,他又从附近抓来一块贝壳,堵住了可能让敌人趁虚而入的洞口。

躲藏的过程中,他栖身的大海螺被其他生物翻动,章择夕也随着海螺在海中滚了许久,好在这一次对方完全奈何不了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才彻底停了下来。

章择夕的脑子也终于能塞进其他的东西,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自己的仇人带纹长须猫鲨。

带纹长须猫鲨通常生活在浅海,这让他觉得自己也可能正在浅海区。

虽然和带纹长须猫鲨和自己有些仇怨,但只要一想到这里是浅海,他心里对上岸的期盼又高了几分。

夜晚的海底很美,也令人觉得恐怖。

美丽的是黑暗中发光的生物,恐怖的是看不见黑暗尽头所产生的内心恐慌,章择夕龟缩在贝壳中,将一切都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疲惫了一日,终于在这一刻陷入了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