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歌握拳, 灿烂地笑着,斩钉截铁地对陆行深保证道,两指并拢放在额边, 做出保证的动作,
“放心吧!我心可大了,绝对不钻感情的牛角尖,不对任何人和事过分上头!”
陆行深的眼底一片深邃, 像是将一切悲喜也收敛。
他嗯了声,最后叮嘱道,“稍后我会给你换上更完善的触觉和温度感知插件, 如果你……如果感觉身体的温度不对劲, 有过载的征兆, 什么都不要多想,立刻来找我。”
“嗯!”
……
夏歌睡了有多久,就相当于饿了有多久, 中途只充了一次电。
于是, 在陪着阿九又坐了一会儿后,夏歌还是去了厨房。
厨房最初只有一个冰箱,甚至算不上是厨房, 如今有了灶台,有的锅碗瓢盆, 还有了专门的饭桌。
在拉开冰箱门的一瞬间, 夏歌其实就后悔了。
他都睡了这么久,之前放在冰箱里的食材肯定坏掉了,就像他说好了要回来吃的小饼干一样,早就不能吃了吧。
然而下一秒,新鲜的蔬菜水果出现, 填满了冰箱,也让夏歌眼前一亮。
没有青椒、没有香菜、没有紫苏叶,葱姜蒜也没有。
倒是有青笋黄瓜胡萝卜西红柿什么的。
夏歌翻看另一半冰箱,果然在冷冻层看到了肥美的五花肉和牛腩,还有一袋无骨鱼肉。
懂了,陆行深买的。
夏歌一下子高兴起来,做饭的兴致瞬间高涨,高高兴兴地做起迟来的早午饭。
说起来,等到阿九醒来以后,是不是也能一起吃饭了?
好想让阿九也能吃东西啊。
这样胡思乱想着,夏歌做了一道粥,两个小菜,一份饼子。
和陆行深一起吃饭的时间,夏歌终于想起陈同学。
一周没联络了,陈同学应该也很着急。
消息刚发出去,陈笑年的回电就来了,夏歌点了接通,陈笑年的全息影像便立刻出现在面前。
陈笑年的房间里,夏歌以及一桌丰盛的饭菜,坐在桌子对面的陆行深……也一起以全息的方式出现了。
陈笑年:“……小夏。”
夏歌还记得陈笑年当时和上校起了冲突,担心地说道,“你还好吗?”
“这话应该我说,小夏,你醒了就好。我……”
陈笑年看起来脸色也不是很好,但相比陆行深要健康很多了,仅仅是看着疲惫而已,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旁边自顾自吃饭,看都不多看一眼的陆行深,犹豫道,
“等吃完了饭,方便见面吗?我去找你吧,有点东西需要当面说。”
夏歌直接就问陆行深,“我可不可以请陈同学到我的房间做客呀?就只去我的那个房间,我们不到处乱跑,啊,最多再逛逛花园。”
“可以。”
陆行深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也抬头看过去,“我正好也有事要说。”
中午的太阳最大,不过多时,陈笑年那标志性明显的柠檬色悬浮车停在门口,看起来颜色饱和度更高了。
在听说阿九在陆院士这里之后,陈笑年就没有太过担忧过,只是中途几次想确认小夏的安危,却连搭上话都做不到。
偌大一个研究所,近一周来严防死守得仿佛一个鬼宅。
陆行深的助理也是油水不进,还好小夏终于醒来,主动联络了他。
亲眼看到小夏没有任何异常,还活蹦乱跳的样子,陈笑年放心了很多。
因为研究所内部曾经失窃,陆行深不喜欢外人轻易近处,三人的会面就定在了花园里,德叔给支了一个巨大的遮阳伞,安放了一套桌椅。
一个榨汁机被夏歌搬了出来,放在桌子正中央,嗡嗡嗡地把切好的水果和冰块一起炸碎,变成沙冰。
吸溜。
一人一杯。
陈笑年走到的时候,夏歌正好倒满了三杯,也递给他一杯,“快尝尝味道如何,我放了新成熟的迷桑果呢。”
陈笑年动作一顿,看着他笑得那么灿烂的样子,失笑一声,仰头喝了。
因为动作太过果断、壮烈,仿佛舍命陪君子似的,夏歌看得有点呆,
“陈同学,你很渴吗?这里还有的。”
陈笑年咕咚咽下去了,才发现并没有小夏牌迷桑果特有的苦涩酸味,愣了一下。
早知道就不喝这么急了。
“也、也行。”
陆行深坐在一边,矜持而绅士地一口口品尝着,见状并未多看一眼,只是静静将杯子放下。
“陈先生说有什么东西?”
“啊,是这个,”
陈笑年把一个包拿出,放在桌上,“在这之前,我一直在办理相关的手续,想把阿九转到我的名下,因为中途遇到了意外……听闻阿九暂时放在陆院士这里了,手续就没继续。”
说着,他拿出一些文件的纸质版,又拿出一个包,“阿九之前离开了黑市,没有地方去的时候,就一直寄住在我家,我想,如果他能醒来的话,也会很愿意暂时来到我名下的,对我来说,他是很重要的朋友。”
“是么。”
陆行深拿起文件看了看,“那么恐怕陈先生要失望了,我这边已经办理完了守序,合规合法,以遗产继承的形式将N4-L19号仿生人转入了我的名下,现在他已经是我的合法财产了。”
陈笑年猛地一愣,“遗产继承?等等,陆院士,你的意思是……”
起初,发觉996身边有一个仿生人朋友的时候,陆行深并未过多在意,只是保持着观察。
若非死亡证明突然被递送回家,连同爷爷的手记一次,他甚至没想到爷爷这么多年是和一个仿生人度过的。
一周以来,为了时刻监控L19和996的状况,陆行深没有过多理会外界的事,和傅薄妄的纠纷暂时交给助理代行,林玉音则是直接被他关在私宅,以保守秘密为理由,建议他在996苏醒前都不要出门见人。
相对应的,他也忘了还有一个姓陈的人。
如今确认这位陈笑年的立场并不模糊,是这两个仿生人的朋友,又仅仅是陈家的次子,一个学生,陆行深便不打算继续隐瞒了,
“他是我祖父陆忱亲手制造的仿生人。”
夏歌:!!!
爷爷!
“阿九的主人竟然是你爷爷!陆行深陆行深,太好啦!”
陈笑年也有些不可思议,但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想看证据的话来。
陆行深表明诚意,打开全息,将那份归家的死亡证明展示在面前。
“这是‘那些人’在黑市搜查到之后,按照上面的身份信息,前不久归还到陆家的。”
陈笑年愣了两秒,然后猛然身体前期,一只手紧紧扣住桌沿,“既然是这样,你一定有办法能修好阿九的,对吗?”
陆行深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的996。
“我会尽我所能。”
夏歌则对他完全信任,高兴地拉着陈笑年说,“我今天已经去看过阿九了,他身上的伤都修好啦,不严重,就是现在还在休眠状态,要等一段时间呢,陈同学你别担心!”
“嗯。”
面对夏歌的安抚劝说,陈笑年很快冷静下来,点点头,“好。我选择相信你。既然这样,我今天就不算白来了。”
那个包裹被陈笑年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阿九现在的全部财产,原本想转交给小夏保存的,现在,似乎交给您也可以。”
阿九的财产少到有些可怜,摊开在桌上时,甚至没有冰沙机占地大。
几个芯片和珠宝,是里面最值钱的东西。
然后就是一个笔记本,打开上面的书页,写的东西也杂乱潦草,其中一页写着阿九的心愿。
陆行深伸出手,拿出了那本相簿。
很薄,薄到比起相簿,更像是一些钉在一起的照片。
让他想起了996拍印出来了,贴满了走廊的那些。
一共只有十几张,拍摄了玩具店的开业仪式,还有一些阿九和陆忱的合照。
照片里的陆忱比陆行深记忆中的爷爷头发更白一些,笑得总是很开心。
看上去,是真的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过着自己最想要的那种平凡生活。
陆行深沉默地看着,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是稍许年轻时候的陆忱,头发只白了一部分,身边坐着一个不苟言笑、表情非常严肃的小孩子。
小孩子坐得端端正正,抬头却没有看镜头,而是看着身边的爷爷。
“哇……陆行深,这是小时候的你吗?”
夏歌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发出惊叹,“好小!”
陆行深合上了相簿。
夏歌却不依不饶起来,“好可爱好可爱!我们把它也多印几张好不好,贴在墙上吧!你的床头?好吗?陆行深,这个好棒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以前的样子!”
“不用。”
陆行深的手臂被他拉着摇晃,板着脸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可能通融。
陈笑年看看这两人,只好默默低头装作查看那些文件。
就在他以为像陆院士这样的人,肯定是说一不二的时候,对面很快传来一声叹息。
陆行深在外人在场时,似乎也不太放得开,刻意压低了嗓音说话。
“回头的。”
陈笑年:“……咳咳……”
夏歌:“好耶!”
得到了满足,夏歌又咕噜噜吃起了沙冰。
陈笑年险些忘了最后一件正事,也低头吃了起来了,好几口下去牙都快麻木了,才猛地一拍脑袋,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事,陆院士,既然阿九是您祖父的仿生人,那么依照您对他老人家的了解,阿九的主人——您的祖父,一定不会亲自参与乌托邦之窗的传播制造吧?”
陆行深眼皮一抬,整个人的周身气场都像是骤然降了几度,
“谁想拿这个污蔑他?”
“我也好奇这个问题,不如说,是谁想让他和阿九当替罪羊。”
陈笑年认真道,
“当时情况紧急,但我想,大概那一天的事件并非意外,而是人为。陆院士,会这么设局陷害阿九的人,可能对您也有敌意,您有怀疑对象吗?”
夏歌吃着沙冰,恍惚听懂了他们在说的阴谋,又好像不太懂。
最讨厌陆行深、最想和他作对的人不就是傅上校吗?难道还有比上校更合不来的?
夏歌小小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疑惑,真诚到令人无法反驳,他不假思索道,
“好奇怪,陆行深你人这么好,怎么会有人想欺负你啊?那肯定是不了解你的人!”
陈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