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重新找到段亦棠, 盛英喆却没什么头绪。
离开亚联盟后，他的通讯ip全部换过一次。
就算这次回来，他在大哥的帮助下重新申请了一个亚联盟境内的临时通讯ip, 成功接入了光脑，可新的通讯录上空空如也，别说没有段亦棠的联系方式，就连他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也一个都不剩了。
现在整个A市的大街小巷都在因为他的那条下机视频而沸腾, 此刻，盛英喆要是想去以前常去的那些高档餐厅和酒吧消费都不行，万一被熟识的人或好事的人认出来, 恐怕就不好了。
他倒是不怕事，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家里的老头子为了这事着急上火，才刚触完他一顿霉头，盛英喆暂时还不想一天之内被被痛骂两顿。
想来想去, 唯一能去的地方竟然只剩下贫民窟。
一想到这个地方，他心里竟然有些异样的情绪。
不同于以前去那里时有的期待与柔软，更多的像是迟疑与矛盾。
盛英喆呼出一口气, 吩咐司机道, “去贫民窟吧。”
“去哪里？”司机问, 突然想到什么，道：“二少, 最近A市乱的很，贫民窟尤其乱，您还是小心为好。”
“乱？”盛英喆冷哼一声，将头靠在座椅靠背上，漫不经心的敲了敲茶台, 不以为意：“再乱能比得上南非？”
他想了想，补充道：“去地下竞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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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柚白握着通讯器呆呆的坐在沙发上，身边放着打包好的小食盒，好像整个人都被雷劈焦的小白菜一般。
盛英喆……回来了？
那个在订婚前夕突然消失，让林、盛两家的联姻沦为笑柄的，自己的前未婚夫盛英喆，突然回来了？
林柚白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已经很久没有记起这个人了。
这个名字一出现，好像又把他拉回了以前的生活里。
在礼仪学院念书，闲暇时跟母亲或闺蜜一起赏赏花、品品茶，安静等待嫁人的日子，每天就连情绪也很难有什么波动。
他当然也并不是讨厌那样的生活，可是跟如今对比——有着自己满心期待要见到的人，每天的日子都充满了期待，光是想一想他的样子，就忍不住对着空气傻笑。
他一点也不想再回到以前。
而且……
林柚白抓紧了手边的小食盒，咬了咬嘴唇。
而且盛英喆不想跟自己结婚的理由，就是因为小棠哥哥。
盛英喆那么喜欢小棠哥哥，甚至愿意为了他逃婚，那他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就……
林柚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
准确来说，自己是因为盛英喆才认识段亦棠的。并且还趁着他不在，趁虚而入。
垂头丧气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林柚白又重新抬起头来。
可是自己也不是一开始就怀着奇怪的想法接近小棠哥哥的呀！
难道在对一个人好的过程中，控制不住的喜欢上了他，也是他的错吗？
至少小棠哥哥没有很抗拒自己的靠近，也没有讨厌自己的拥抱跟亲亲。
就算他只是把自己当做普通的朋友，他也不应该因为盛英喆回来而有任何的退缩跟改变。
林柚白攥紧了小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没错！
陷入爱情的第三天，柚柚要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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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件作战训练服被扔进更衣室外的脏衣篮里，一群高高大大的Alpha笑闹着往更衣室里走去。
一年级的学生已经可以开始进入模拟仓上战斗实训课，这几天的课程都是教他们如何在模拟仓内进行作战与防御。
模拟仓的内壁以高密度硅金片制成，不仅有着能够同时承受两台核能炮攻击的强度，更能连接学校中央光脑的数据。
每个进入模拟仓的学生的各项数据都会被实时传送到光幕上，供其他在观察室内观摩的教引员与学生们分析。
Alpha是种尽管互相排斥，但又天生慕强的生物。
如果说在军训和表彰大会后，还有人对段亦棠的首席地位有所不服，那么几天模拟仓的实训下来，大家都已默认了这一事实。
精神力强度和高压耐受力，当这两项数据缓缓浮现在光幕上，观察室内一片寂静无声。
那名从在亚联盟陆军部队转业的Alpha教引员看着光幕上的数字，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秒，沉默了半晌，拍了拍手，轻声道：“完美。”
是只差一点点就能载入史册的数据。
星曜的中央光脑上一次接收到这个量级的数据，还是在二十五年前。
不过那个人在高压耐受力一项上比段亦棠高出了零点零一分。
段亦棠被簇拥着一路回到更衣室。
他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全程没有说几句话。
青年神色冷淡，像块冰一样立着，唯一的热气是从额角滴下来的汗。
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很快便有人发现段亦棠情绪不佳，询问了几句，得到“嗯”、“哦”的冷淡回答，便又讪讪闭上了嘴。
段亦棠的确心情不怎么样。
准确来说，因为某个小Omega，段亦棠心里有些难得的烦躁与茫然。
就因为这个，刚刚在模拟仓里，他还稍稍走神了零点五秒。
要是程赞在，大概就能立刻辨别出，段亦棠身上有低气压笼罩。
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实质性的标记，在Alpha眼里，跟自己有过越过牵手跟拥抱以外亲密行为的Omega，也早已被纳入了自己的所有物界限。
一看到他，就想带回家，或者让他乖乖的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林柚白也的确足够乖。
可段亦棠怎么也没想过，自己只是去对面买了一趟东西，回到家里就已经没有了人影。
只有门上贴着张电子便签。
段亦棠走近一看，便签上寥寥几行字，字体很清秀，也很工整，看得出来是从小起就在书法老师的教导下认真练习过。
可通篇连小棠哥哥都不叫，措辞慌乱的差点要把“落荒而逃”几个字写在最前面。
段亦棠扯掉上衣扣子，将衣服扔进脏衣篓，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身边一人看过来，见青年神色阴郁，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还在想记录的事情？”
刚刚在观察室里，数据出来后，教引员告诉他们，这个数字距离星曜的历史记录只有零点零一分的差距。
虽然已经是他们望尘莫及的程度，但零点零一分这样微小的差别，不免还是让人感到有些遗憾。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段亦棠也是在为这件事情而不甘。
段亦棠一怔，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道：“没有。”
“已经很强了，真的。”另一人接过话头，“据说那个记录已经保持二十五年了，别说是星曜了，帝源也没人能破。”
“真的假的？”
“林承赫你们应该听过吧？”这人消息显然十分灵通，继续道：“帝源前几届的首席。据说他是帝源近十年来最强的Alpha，信息素等级S级，而且林家嘛，背景不用说了，肯定从小就用顶级资源砸的咯……所以刚入校的时候那叫一个狂的没边。结果花了两年时间，不还是没能打破咱们星曜的记录。”
这人说起这个，神色颇为自得，有些跟星曜与有荣焉的意思。
这人跟段亦棠一样，同样贫民窟出生，不过是在最外沿，跟城区也没有太大差别。
他在入学前跟段亦棠并不熟。他来星曜最大的目标，就是毕业后进入首都国军职系统，从此做一个体面的上等人。
却没多少人附和他。
段亦棠扫了他一眼。
一人好奇的问：“说起来，段哥，你信息素等级有多少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星曜不比帝源，生源杂乱，学生多是平民，有的更是在念星曜前连正式的学籍都没有一份，更不用提信息素等级这种非必要性检测。
在这个百分之九十的财富及权利都被金字塔顶端百分之十的人们攥取的年代，信息素水平往往决定了一个人今后的人生能达到的高度。
换言之，一个人如果能分化成高等级Omega并且上报给联盟，那么联盟就会自动为他提供优质的福利待遇，就算原本生活在贫民窟，也能立刻鲤鱼跃龙门，成为上等人，或上等人的宠物。
同样，如果一个人能够分化为高等级Alpha，也能很轻松为自己挣得一份光明的前途。
文明社会，尽管社会学家极力淡化，但不得不承认，不管在哪个年代，优质基因都是人们改变命运的最佳途径。
可新历799年，就连优质基因也和权利及财富一样，越来越被集中在少部分的人手里。
权贵Alpha与优质Omega结合，生下优质的后代。
而普通人，恐怕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存在于各类网络小说中的梦幻般的“百分之八十契合度”。
但又哪有那么容易。
在这样的前提下，段亦棠的来历就显得尤为令人好奇。
众人眼巴巴的望着他。
“不知道。”段亦棠偏了偏头，抬起手，上臂肌肉线条起伏，汗水顺着胸口往下，滑入腹部的沟壑里，道：“没时间去测。”
众人大失所望，很快又说起别的。
军校生最关注的，无非是各类军事新闻。
一人说起近期几个次级联盟国加大征兵力度，在沿海一代恐有新的战事发生，担心是否会波及到首都国，另一人则说他纯属是瞎操心。
“那可说不准。”一个人的声音变得沉重了些，“现在国际形势不稳，和北美和南非那边都焦灼着呢，你前几天没看新闻？又沉了几艘战舰。”
“段哥。”一个平头的Alpha突然看向段亦棠，“你以后是怎么想的？以你的成绩，直升军部肯定没问题吧。”
另一个人笑了一声，“要是连段哥都不行，星曜估计没一个人能直升军部了。”
“没这么想。”段亦棠已经想走了。
“为啥？”一个愣头青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你不想直升军部，难不成还想去前线？”
段亦棠脚步微顿。
在这之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无牵无挂，死在战场上，大概就是他人生的最好归宿，可现在——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漂亮又天真的脸，段亦棠一阵怔愣。
随即又敛了敛眉，将外套甩在肩上，抬腿离开。
更衣室里一阵沉默，面面相觑。
半晌，有个人“嘶”了声，竖了个大拇指，“首席的觉悟就是不一样。”
有稀稀拉拉的笑声，也不知道是佩服，还是有别的意思。
更衣室门被拉开，外面的天光有些刺眼，段亦棠抬手遮了遮。
再放下来时，俊秀的眉微微蹙着，表情带着他惯常的冷淡与不耐，抬眸朝前方瞥去。
与站的规规矩矩的林柚白四目相对。
视线相触的一刻，林柚白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好像有点被吓到了似的。随即，移向段亦棠身后。
因为不止段亦棠，他身后那些刚换下作战服的Alpha们也齐刷刷的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漂亮小Omega。
林柚白没有想到有这么多人，呆了一下，随即收敛好表情，小小的挥了挥手，露出礼貌的笑容，道：“你们好。”
他来星曜次数很多，但是几乎都是跟小棠哥哥单独呆在一起的，还从来没有一次性看到这么多他的同学。
段亦棠眼睁睁的看着林柚白的视线越过他，跟他后面那些人讲话，心情差极了。
小Omega今天打扮的好看极了，比平时还要用心好几倍，精致极了。
就连段亦棠这种向来不太关注别人外貌的人，视线也忍不住在他粉粉嫩嫩的脸颊上多停留了几秒。
眼皮上面是什么东西，好亮。
简直像块招引蜜蜂的甜美蛋糕。
他都这么想，别人当然更加这么想。
果然，下一秒，他听到身后那群Alpha呆呆傻傻的回话，“噢，你、你好啊……”
不用转身就能想象得到他们脸上的表情。
段亦棠深吸一口气，迈开长腿，走到林柚白跟前。
刚好将人挡的严严实实。
让那群Alpha再看不到他一点。
青年凛冽的气息包裹住林柚白的全身。
林柚白脸有些红，手紧紧捏着花边小袋子，小声道：“小棠哥哥，你离我太近啦。”
有好多人都在看他们呢。
“怎么了？”段亦棠走近一步，垂眸看他，“太近了，讨厌吗？”
要是以前，小Omega早就主动伸出胳膊，要抱要贴贴了。
现在先看别人，又嫌他离的太近。
小棠哥哥不知道为什么离他更近了，林柚白连忙摇头，“不讨厌的，只是……”
青年俯身，让自己的高度跟他平视，深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道：“以前是喜欢，现在就成了不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