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白对即将到来的新奇之旅十分期待,脑海里已经幻想了无数个可能会去的地方,可饶是如此,当裴玉清告诉他要去黑天鹅酒吧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虽然早就知道AKUM这种地下乐队不可能在华贵大气的高级音乐厅里表演,可林柚白也没有想到,他们第一次偷偷出来玩,竟然会在黑天鹅酒吧。
“黑天鹅”是A市贫民窟外沿的一家酒吧,更准确的说,是在贫民窟与市区的交界线上。
因为风格特别,调酒富有特色,这家酒吧在整个星网上都很有名,就连林柚白这种不太常上网冲浪的人都听说过。
惊讶之后很快就是兴奋。
林柚白从没出过远门,甚至从没有独自出过市区,更不用说去贫民窟这种地方,能去黑天鹅酒吧已经足够他激动好一阵子了。
真正的贫民窟他们是不敢进去的,据说那里又脏又乱,时常发生械斗,Omega当街发情被侵害都没有人管,总之是个可怕的地方。
林柚白与裴玉清两人共乘着一辆计费快速车前往目的地,一路上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贫民窟附近。
街道的景色渐渐变得与他们熟悉的不同,林柚白推开车窗,探头往外看。
贫民窟和市区并没有严格的边界线,在行政划分上也没有特意区分,但一般人只要从房屋和街道就可以轻易将两者辨别出来。
这里是过渡区,居住的不一定都是贫民窟里的人,因为这儿房租便宜,许多在市区上班的年轻白领也在这附近租房。
纵横交错的道路里,一座接一座的房屋紧密排列,颜色不一,大多呈深灰色,看起来很简陋,有的连外墙的墙皮都脱落了,显得暗沉斑驳。
林柚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些景象,却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有一种新奇之感。
很快,快速车载着他们转了一个相当急的弯,然后是一个猛烈的刹车,林柚白和裴玉清不得不抓住扶手来稳住身体,尽管如此,头还是在顶棚上磕了一下。
下一秒,他们听到司机粗声粗气的道:“到了,你们从后面下吧。”
两人都是被娇养着长大的Omega,平时出行都是私家车接送,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粗暴的司机。
裴玉清吃痛的揉着脑袋,脸瞬间就黑了:“就不能绅士一点吗?”
司机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控诉,愣了一秒,将两人打量了一通,脸上的神色很是奇异。
不过他还急着去跑下一单,懒得再计较,嘟嘟囔囔的发动了车子,远远扔下一句话,听起来似乎是“都来这种地方玩了还要什么绅士”。
两人都没听清。
但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两人的心情,两个小Omega开开心心,为摆脱了父兄的自由之行感到无比兴奋。
“黑天鹅”酒吧外,已经有一小列拿着票的人正在排队。
看样子,都是来看今晚的表演的。
两人排在了队伍末尾,丝毫没有注意到自他们一靠近起,就从四面八方飘过来的视线,兴奋的开始叽叽喳喳。
没一会儿,队伍就开始缓慢的移动,两人随着队伍一起进入了酒吧里面。
天花板上造型奇特的蜘蛛灯已经亮了,散发出暧昧暖红的光线,酒吧的正前方是一个圆形的台子,看来就是乐队表演的地方。
裴玉清买的是最前排,两人找到位置坐下,忍不住好奇的四处打量。
这一打量,就对上了那些肆无忌惮的往他们身上黏的目光。
林柚白不由一愣。
他从小生活在贵族阶层,不管是在学校里接触的人,还是生活中偶尔会遇见的人,都很少会用这种露骨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别人。
在他受到的教育里,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可这样的眼神太多,还一点都没有收敛的样子,林柚白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于是转回了头,顺便拍了拍裴玉清的肩膀。
“怎么了?”裴玉清还有点懵。
林柚白指指台上,“咱们看表演吧,快开始了。”
裴玉清不疑有他,“哦。”
林柚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在别人眼里就仿佛一勺误入了蜂巢的花蜜。
出来的太急,林柚白没换掉那套礼服小套装,只是摘掉了略显碍事的蕾丝袖套,沉甸甸的装饰物也拿掉了,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和一小片奶白色的皮肤,又干净又甜美。
此刻,因为有些紧张的缘故,他坐的笔直,小腰绷的紧紧的,弧度纤薄又脆弱。
贫民窟的人或许不懂时尚,不知道什么叫古典巴洛克风格的新风尚,但他们能直观的觉得林柚白好看。
整个人仿佛一尊剔透的玉器,一匹上好的丝绸,又或者一株被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朵——贫民窟里从没出现过这样的人。
漂亮的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让人心痒痒。
很快,一个身形高大的短发男人走到他们旁边,问他们愿不愿意拼桌。
裴玉清紧紧盯着舞台,不愿意错过偶像出来的第一秒,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那人被一口拒绝,却不肯离开,反而一屁股坐在两人对面的空椅子上,用手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柚白,道:“拼个桌嘛。”
林柚白看了他一眼,礼貌道:“抱歉,我们不拼桌,请您离开。”
他声音很轻,说着拒绝的话的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威慑力,软软的仿佛在撒娇,配上这张脸,怎么看怎么惹人欺负。
那人眉毛一挑,眼里兴味更浓,拖长声音道:“我不走。”
“……”
林柚白抿抿嘴唇,直觉他们可能遇上了无赖。
可他天生不会跟人争论,以前也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一时之间除了哑口无言,竟然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那人看着林柚白的耳垂因为羞恼而泛起了浅浅的绯色,脸腮粉的仿若一只嫩桃,越发觉得自己今天捡到了一个宝贝,大概能度过很愉快的一个夜晚。
也不知道在脑子里面幻想了什么画面,男人眸色微深。
裴玉清察觉情况不对,转过头,看见这人还赖在这里不走,脱口就道:“你怎么还不走?再不走的话,我要叫保安撵你了。”
裴玉清家里只有一个小他四岁的Alpha弟弟,他从小盘着弟弟长大,性格比一般的Omega要强势一点。
闻言,这人愣了愣,“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看了裴玉清一眼,“真有意思,跟我装什么装?我就直说了吧……”
“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哪家地下妓院的小婊.子,打扮的这么可口,专门到这种地方来钓男人,还装的这么清高……”他凑近了一点,低低的在两人耳边道,“你们两个我都要了,我给你们每个人都付双倍的价钱,一晚上够你们一周赚的了,怎么样?”
林柚白和裴玉清都瞪大了眼睛。
就是再不谙世事,听了这一番话,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你……!”裴玉清气急,下意识的的就要扇他一巴掌,可手还没挥出去,就被对方一把握住,随即轻佻的在他手背上揉了揉。
裴玉清露出一脸吃了袜子的表情,一张俏脸都扭曲了,可Omega的力气本来就弱小,这个男人又长得高大,他的手被制住,几乎动弹不得。
林柚白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他发现,这个男人一靠近,自己的呼吸就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胃里涌上一阵难受的感觉。
——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林柚白鼻子很灵,因为分化程度高的缘故,比一般的Omega对Alpha信息素还要更敏感一点。
可在现代文明社会,无论是A还是O,出门都会喷阻隔剂,部分注重社交礼仪的甚至会用上隔离贴。
但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显然是不在“注重社交礼仪”的行列,劣质阻隔剂将他的信息素遮盖的不太好,腥臭的酒味从他身上缓缓散发出来。
“如何?”男人似乎对两个美人无力反抗的娇弱模样感到很满意,微微垂头,气息拂在林柚白耳廓上,伸出腕上的小型光脑,示意道:“加个联系方式?看完表演,我就带你们去旅店。”
说完,他捻起林柚白的一缕头发闻了闻,沉醉的吸了一口气,叹道:“好香。”
林柚白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想叫救命,可又很快的意识到四周朝这里递过来的目光,有好奇的,有戏谑的,却唯独没有一个试图上前替他们解围的人。
显然是对这样的场景感到并不新奇。
林柚白努力平复了咚咚乱跳的心脏,对上了男人的视线,不自禁的抖了抖,然后小心翼翼的憋着气,软声道:“先生,请你放开我们。你这样……是违反Omega保护条例的,如果告你,你可能会面临5年以上的牢狱。”
《Omega保护条例》,礼仪学院一年级的入门书籍,林柚白作为优秀毕业生,自然能够全文背诵。
男人手上还捏着林柚白的头发,像是没想到这个小Omega会软声软气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生生愣住了。
林柚白理所当然的将这人的停顿当做被自己震慑住了,忍不住攥住小拳,小声在心里对自己打气:干得好。
可是下一秒,男人盯着他,脸上却逐渐露出一抹笑。
这抹笑容越来越大,他干脆直接笑出了声来,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坐牢?哈哈哈哈!”他笑的停不下来,是真的被林柚白逗乐了,捏住林柚白的下巴,只觉得滑腻的留手,忍不住捏了又捏,“小东西,你真有意思,我改变主意了,晚上只要你一个,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林柚白没想到这人这么油盐不进,呆住了,还没说话,裴玉清就从那人的钳制下挣扎出来,尖叫道:“柚柚别跟他废话了!保安呢?保安!这里有人骚扰Omega!”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大多数人都只是把这边的动静当做一个司空见惯的小插曲,并没有太在意,可撩骚撩到Omega喊保安的,还是头一回见。
围观人群里似乎有认识这个男人的人,不知从哪传来一声戏谑的口哨声,“彭穆,人家小Omega可看不上你呢!哈哈哈哈!”
彭穆朝那人呸了声,再低下头来的时候,脸色便有些沉了下来。
“不想在这里说,我们就去别处说。”彭穆看了一眼林柚白,又看了看裴玉清,说:“也别看什么劳什子的演唱会了,现在就跟我走吧。”
林柚白和裴玉清瞬间面色苍白。
这里还不是贫民窟,只是贫民窟外沿而已。
而且,他们只听说过贫民窟的Omega当街发情会被人侵害,但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光明正大把Omega绑走的!
接下来,尽管两人奋力挣扎,可在一个高大的、力气很足的Alpha面前,这点力气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
林柚白纤细的脖子被卡住,彭穆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将他提了起来。
林柚白眼前发黑,一阵一阵的呼吸困难,眼尾泛上可怜的绯色,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挣扎间,他踢翻了一只凳子。
彭穆不耐烦的“啧”了声,刚想把他整个人扛到肩上去,就在此时——
“唰——!”
一只小巧的、泛着银光的东西划破风声飞过来,堪堪擦过彭穆的脸颊,牢牢的钉入了他身后的木制墙柱里。
又快又准。
扔东西的人将力道控制的很好,刚好擦过彭穆的脸颊,给他留下一道无伤大雅的的血痕。
以Alpha的恢复能力,这点儿伤很快就能愈合。
愣了几秒,彭穆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向钉在墙柱里的那个东西——
一柄银色的叉子。
用来吃饭的那种叉子。
彭穆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要知道,Alpha的反应速度一般是非常迅速的,而扔叉子的这个人,反应力恐怕比他要强上好几倍。
先不说这东西再往下几公分就能刺破他的喉咙,更重要的是,扔叉子的人是什么时候动手的,他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彭穆放开两个Omega,吸了一口气,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彭穆是个退伍军人,曾随着亚联盟军功赫赫的前任上将在前线打过仗,十年前击退美洲兵就有他的一份功劳——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这份被他挂在嘴边的经历显然令他在贫民窟颇受追捧,退伍军人抚恤金也让他在能够填饱肚子的同时也有闲钱去找乐子,可以说是生活的如鱼得水。
他从没受过这种羞辱。
“谁啊?”他四处看了一圈,捏紧的手骨节咔咔作响,突然拔高了音量,厉声道:“他妈的谁啊??给老子滚出来!”
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
林柚白已经吓傻了,软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不耐烦的“啧”声。
所有人都朝那里看去。
彭穆也恶狠狠的看向那边,等看清那人的脸后,几乎目眦欲裂——
“操.你妈……段亦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