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锐垂下眼, 在他手里的卡片上停了停。
“你刚才怎么不拿出来?”陆执锐问他。
“您之前帮了我那么多,还给我分了那么多筹码,我怎么能再要挟您呢!”幸炽脱口而出。
陆执锐看他那满脸理所应当的样子, 顿了顿, 又问:“那你现在呢?”
“我是想告诉您, 让您放心。”幸炽说。“就算是您的全部财产,我也不会背叛您的!”
水晶灯的光线下,他一双眼亮晶晶的,脸上全是信任和笃定,满眼里只有陆执锐一个人。
陆执锐居然有点看呆了。
就算只是游戏,他居然也一瞬间感觉, 好像有一份从天而降的无价之宝,毫无保留地落进了他怀里。
这是他前所未有的荣幸。
陆执锐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幸炽半天, 看得他心里都有点发毛了。
这……陆执锐瞪着他,什么意思啊?难道自己跑来跟他摊牌, 还摊错了?
幸炽着急地想解释, 陆执锐却先开口了。
“不背叛我,就没有机会获得遗产了。”陆执锐说。
幸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陆执锐还真入戏了啊?什么遗产, 不过就是个游戏罢了。不过,陆执锐入戏, 他就跟着入戏,狡黠地眨了眨眼,笑着对陆执锐说:“这有什么的?陆先生今日与我也算有过命的交情, 以后陆先生拿了遗产, 怎么也不会亏待我呀。”
陆执锐盯了他两秒, 缓缓勾起了嘴唇。
“那好。”他说。“那么一会儿, 你就第一个站出来, 指出姜箐才是杀害L先生的凶手。”
幸炽一愣:“为什么?”
陆执锐慢条斯理地将咖啡倒进了杯里。
“因为她的节奏最好带。”他说。“L先生这段时间的饮食起居都是她照顾,她最好下手。刚才她一上来就怀疑时勉,还说他送的保健品是她亲眼看着喝下去的,肯定是在洗脱自己的嫌疑,转移其他人的视线。我猜,她应该是将毒下进了时勉送的保健品里,就因为是栽赃,所以她能那么笃定。”
幸炽发出一阵惊叹。
“陆先生,这全是你现编的?”他问。
陆执锐侧过头看向他。
“是啊。”他说。
——
没一会儿,幸炽端着盘子回到了桌边。时勉和姜箐的争论已经结束了,这会儿餐桌上一片安静,几个人对视着,似乎已经准备指出自己认为的凶手了。
就在这时,管家走了进来。
“想必经过刚才的交谈,大家心里都有自己认为的目标了。”管家说。“不过,请各位继承人注意,每个人仅有一次机会,指认错误,将会失去获得凶手筹码的机会。”
说完,他在桌前坐下,微笑着说:“下面,请吧。”
立刻,刚才跃跃欲试的几个人都有点犹豫。毕竟只有一次机会,容错率太低。
幸炽按照陆执锐说的,率先站了出来。
“那我先说吧。”幸炽说。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我认为,凶手应当是姜箐女士。”幸炽说。
“作案手法呢?”管家问道。
“是将毒下进了时勉先生送给L先生的保健品里,并且借此栽赃时勉先生。”幸炽说。
他说得很笃定,一副坚定地带节奏的模样。
管家顿了顿,问道:“下面,还有继承人想要发表不同意见吗?如果有,请发言,如果没有,那么我们将公布幸先生的猜测结果。如果正确,则由幸先生获得凶手的全部筹码,如果错误,幸先生将被淘汰,我们也将公布新一轮的证据。”
剩下的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那么,恭喜幸先生。”
管家说。
“您找出了正确的凶手,将获得凶手全部的筹码。”
——
大屏幕上的数字飞快滚动,很快,幸炽名字后的数字飞快上涨,姜箐的数字则变成了0。
幸炽傻眼了。
……凶手不是陆执锐吗!他刚才承认了,还让他带节奏,去说姜箐有问题!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执锐。
陆执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
幸炽又抬头看向了大屏幕。
他惊讶地发现,陆执锐背后的数字也变成了0。
幸炽诧异地看向陆执锐。
而桌子对面,姜箐看向陆执锐:“陆先生,不会是您给幸先生透的底吧?”
陆执锐淡定地说:“没有,刚才他问我是不是凶手,我承认了。”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L先生的死因。
原来,是“陆执锐”和“姜箐”两个人一手策划的。“陆执锐”的亲生弟弟死后,L先生选择了息事宁人,“陆执锐”即便不知道害死弟弟的是谁,也知道L先生不想深究。
这些年,L先生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出事,但是L先生却一次都没追究。“陆执锐”看在眼里,对他产生了怨恨。
所以,在港城著名的选美冠军“姜箐”接近了L先生后,“陆执锐”有了打算。正好,“姜箐”也是冲着L先生的财产来的,两个人虽然目的不同,却结成了联盟。
“姜箐”准备好了下毒事宜,而“陆执锐”则提前半个月给L先生下了药,让他看起来身体虚弱。于是,他身边的年轻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给他送来礼物和补品,而“姜箐”,则把毒药下进了其中一人送来的补品中。
所以,陆执锐的隐藏任务,就是替姜箐打掩护,保证姜箐不被发现。如果任务失败,他将被姜箐供认出来,失去全部的筹码。
游戏结束了。
拍摄完毕,几个人分别被请去了备采。备采结束后,天色已经很晚了,陆执锐安排节目组和嘉宾在庄园里再住一晚,自己就要先走。
导演也没留他,反复对他的大方表示了感谢。而另一边,幸炽的助理也替他收拾好了行李,上了陆执锐的车。
等到陆执锐上车,幸炽问他:“陆先生,您晚上不在这里住啊?”
陆执锐单手带上门:“明天还有工作,得回太平山,幸先生。”
他这句先生居然叫得有两分调侃的意思。
“什么先生,节目已经拍完啦!”幸炽赶紧摆手。
陆执锐侧过头看向他。
幸炽这会儿也卸了妆,刘海乖巧地垂下来,穿着宽松舒适的T恤和外套,看上去又嫩又乖。
陆执锐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不过,陆先生,您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帮我啊?”幸炽说。“莫名其妙就赢了,怪吓人的……”
陆执锐转回了目光,指节撑在了脸边。
他怎么可能承认,就是因为刚才,幸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副拿到他把柄也不声张、一定要帮他拿第一的傻样子,让陆执锐在那个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想把什么都给他。
陆执锐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问道。
“怎么,赢了游戏,不高兴?”
幸炽只好乖乖地点了点头。
“高兴的。”他说。
陆执锐转过头,看向幸炽。
很乖,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乖巧中还隐约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就好像害怕说错一句话,惹他不高兴似的。
只要他一直这么乖下去,的确可以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陆执锐转回目光,这么想着。
——
车子渐渐驶进了港城的市区。
港城面积不大,但很繁华。进了市区,就是密密匝匝的高楼大厦,此时一片灯火辉煌。
幸炽好奇地看着窗外。
他十六岁的时候来过一次港城,不过是跟着学校过来比赛,每天的日程安排得很满,也只有比赛结束后能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出来玩。
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是幸炽却有很深的印象。
港城有种幸炽小时候看的老港片特有的风情,尤其是当时有天晚上,他们几个同学约着一起到庙街吃的粉面和香辣蟹。
“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陆执锐混开口问他。
幸炽回头,就见陆执锐在看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有,就是忽然想起之前来港城吃过的小吃了,好像就在这附近。”他说。
“饿了?”陆执锐问。
幸炽赶紧摇头:“不是的!就是想起那个味道了而已。”
“在哪里?跟小李说。”陆执锐说。
“诶?”
“想吃就去。”陆执锐说。
“可是您明天还有工作……”幸炽说。
他的确不太想麻烦陆执锐。毕竟能让他出差的工作,都是很重要的,为了跟他吃点夜宵,耽误了明天的公事,那怎么行。
再说,他现在跟从前不一样,出门一不小心就会被认出来,逛街也不方便。
陆执锐的眉心皱了皱。
幸炽知道,这是他不高兴了。他赶紧闭了嘴,乖乖地跟司机说:“李哥,在庙街。”
没一会儿,车子就在一条街前停了下来。街道两侧是破旧高大的筒子楼,五颜六色的破旧篷布支起的小摊档,密密麻麻地朝着街道的另一头铺去,老旧的霓虹灯闪烁着鲜艳的光。
陆执锐顿了顿。
“就是这里?”他问幸炽。
幸炽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很有眼色地说:“陆先生,要么我们还是……”
那边,已经打开了车门,迈出一条腿去的陆执锐回过头。
“什么?”
幸炽飞快地戴起了墨镜、帽子和口罩:“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