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奚泽看起来对宿封舟目前的情况依旧不太放心,想了想在等待安排期间到底还是额外竖立起了一个防护屏障。
带着七组的人来到旁边,他留意到其他人似乎还有些不太放心频频往后看去的视线,多开口说了一句:“宿封舟没事,应该暂时睡着了。”
“不过您的状态看起来有些不太好。”卓宇闻言松了口气,看向应奚泽的时候语调关切。
虽然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应奚泽大概也能想象出全身狼狈、脸色苍白是有多么的吓人。
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当时在杭城救援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组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
最后慎文彦走了出来,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之前一直顺利的救援过程直到被突然出现的异性潮包围的情景:“那些怪物跟我们在地窟里面遇到的很像,普通的武器对他们根本造不成任何效果。起初我们也想通过当时砍断触手的方式去解决它们,但很快发现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整个包围的过程似乎充满了针对性,最后就被迫地被逼到了据点的最边缘。”
应奚泽问:“杭城那些X系列武器呢?”
慎文彦有些惊讶应奚泽居然对这些武器那么熟悉,转念一想之前爆出的那些实验视频,顿时又不觉得惊讶了。
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神色微微一沉:“是的,眼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也终于决定动用这些武器。可是因为这批异性潮的数量实在太多,如何选择撤离路线也非常的重要。考虑到之前几次试图突围得到的结果,老大跟徐队进行商量之后,给出了最后方案。当时公布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不是特别理解。”
应奚泽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没有说话。
果然听到慎文彦说:“兵分两路后,老大他单独一人,选择了另外一条独立路线。”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融云冷静且确信的声音响了起来:“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从进入杭城开始,队长就一直在找一样东西,只不过在那个时候,才刚刚找到了而已。”
向导很容易察觉到哨兵的情绪波动,作为队内唯一的向导,融云回想起当时他从宿封舟身上捕捉到的气息,微微垂了垂眼:“我觉得,这是他一早就准备要做的事。”
“什么叫一早就准备要做的事?做什么事,冒险还是送死?”慎文彦依旧感到不能理解,“当时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我承认老大确实很强,但实在没有……没有做到那个地步的必要。那么多的异形,他直接将我们全部都摘了出去,一个人就,直接消灭了整整一大半。”
很显然当时的场面确实无比震撼,就连身经百战的七组成员们,一经提及,眉目间都隐隐泛起了一丝动容。
应奚泽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
看不出什么表情,脑海中却一直盘踞着融云的话。
七组的队员们不知道宿封舟的用意,他却非常清楚。
这个男人要找的,是零号。
这个怪物只要存在一天,就永远都是扎在他心里的那根刺。
所以宿封舟才想要将这根刺彻底的拔出来,而且,不惜任何代价。
胸口有什么隐约地刺痛了一下。
应奚泽下意识地抬起手落在胸前,深吸了几口气才找回自己的身影:“……然后呢?”
“然后……”慎文彦努力地让自己忽略当时的惨烈,“我们这边明明是突围的大部队,也不知道为什么,过程中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异形朝着老大的方向蜂拥而去。再等我们安顿好其他人再赶去的时候,老大他一个人已经几乎清理了整片战场,但是……那里还有一只怪物,像是刚刚异化的人,已经几乎血肉模糊,但是整个几乎跟老大一起纠缠在了一起。”
所以宿封舟身上的伤,果然是因为零号。
应奚泽当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怪物呢?”
慎文彦没想到应奚泽居然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都已经伤成这样,应该,死了吧?”
当时他们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宿封舟的身上,这种半人形的异化者从来没有少见,这种程度的伤势基本上也不可能存活,直接忘了留意。
死了吗?
虽然很希望,但是应奚泽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
以零号如今活性极强的细胞属性,即便是X系列的武器,也无法做到彻底击杀。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零号对宿封舟所做的事。
毫无疑问,被一个普通人类逼迫到那样血肉模糊的狼狈地步,一定也是恼羞成怒到了极点吧。
牠想要他死,在最后一下反击的时候,却没有选择在现场直接地杀死他。
牠把他放了回来,是为了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一点一点地陷入绝望。
应奚泽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么样的情绪,情不自禁地居然扯了扯毫无情绪的嘴角。
但是很可惜,他会让零号知道,这是牠这辈子做出的最后悔的决定。
他不会让宿封舟死。
脚步声传来,应奚泽抬眸看去,是冀松已经做好了所有转移的准备。
“谢谢。”对自己这位老师诚恳地说了一句,应奚泽就要迈步,手上落下一个力量,被拉住了。
冀松:“你确定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吗?”
“确定。”应奚泽对上了冀松的视线,神态间没有半点动摇,“慢性感染,当年我经历过的事情,他也一定可以同样做到。”
冀松不得不再次提醒一个很残酷的现实:“但他是个哨兵。”
应奚泽朝精神屏障笼罩着的方向看去:“他是宿封舟。”
很平静的语调,却是透着真切透骨的坚定,就连冀松也不由稍微地有些愣神。
然后便见应奚泽已经迈步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轻轻地拂过一阵风,留下的是淡淡的话语:“我一定会,治好他。”
准备在旁边的房车依次排开。
其他不是很清楚情况的现场工作人员时不时朝着这个方向投来视线。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再次打开。
被搀扶出来的那个身影身上挂着沉重的铁链,发丝垂落下看不清脸,经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周围是很明显的危险气息。
血腥、暴戾,与那个紧紧挨着他的身穿研究员制服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时间下来,所有人都深切地记得每个异化者发生正式异变的表现趋势,在经过时候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警惕又畏惧地保持着距离。
应奚泽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也对于这个似乎随时随地处在异化状态下的男人没有丝毫的惧怕。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将人带上了房车,最后关上门的瞬间,将周围的视线完全阻断。
过了一会儿,车窗的帘子也由里面落下。
应奚泽阻断了所有落入的光线。
不管是自己还是宿封舟,他都不喜欢让人用这样的眼光看着。
像是异类。
房车已经开始行驶。
很快他们就可以抵达冀松安排的那个独立隔离区,然后全力以赴地进入治疗。
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光怪陆离的画面从脑海中浮现,这么多年曾经宛若噩梦的过往从尘封的记忆中一点一点苏醒。
短短的片刻就蔓上了一层血液倒流的彻骨寒意。
应奚泽缓缓地闭上了眼,盖住了眼底逐渐笼罩上来的坚定。
不管怎么样,他不会让宿封舟变成怪物。
不惜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