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封舟的精神力本身就非常霸道,早先在隔着房间的时候就可以轻易地感受到那些肆无忌惮地围绕着皮肤的躁动感。
除了房门推开的声音,还有屋子里那人持续沉重的呼吸,像是一只困兽,带着嘶哑的感觉尽可能地压制着。
然而让应奚泽久久站在原地的并不是因为这种明显处在紊乱边缘的危险状态。
他看到了宿封舟胸前的那道伤口,从脖颈的位置几乎整整横跨了半个身子,格外狰狞。
很明显最初已经经过过处理,但是依旧阻拦不住溃烂的速度,像是无法控制的藤蔓,在迅速地朝着全身蔓延。
全身上下禁锢着的那些巨型锁链不难看出,其他人在担心会发生些什么。
这本该是他最害怕见到的情况。
但是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却又伴随着极度的恐慌而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对于科研工作者来说,所有的问题,都需要一项一项地进行解决。
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因为冀松的指示而没有任何人靠近这片区域。
然后就眼看着属于向导的精神屏障从无形的缝隙中扩散开来,将整个临时住房严密的包围了起来。
七组的成员们原本着急地等待着,这个时候却不约而同地朝着他们的副队融云看去:“这个精神屏障……”
融云实话实说:“我做不到这个地步。”
不同的向导能够对精神屏障的完成效果都各不相同,主要还是取决于自身的强弱。
应奚泽塑造出来的屏障并不算太大,但是依旧带来了很大的胁迫感。
原本属于宿封舟那些蠢蠢欲动的精神力被彻底地笼罩在了其中,这让其他被干扰后也感到有些躁动的哨兵们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而外面的人感受不到,在这片精神屏障当中更多出了那些肆意扩散的精神触手,正在无声地将哨兵的精神波动一点点地按捺下去。
熟悉的感觉,似乎让完全处在混乱边缘的宿封舟稍微找回了一丝清醒。
眼眸中挣扎的理智和杀戮堆砌在一起,汇聚成了一种极致的混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般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应奚泽的声音听不出半点多余的情绪:“这就是你所说的三天后回来吗。”
依旧没有听到额外的回答。
毕竟以宿封舟目前的样子来看,似乎谁都不敢奢望他能保留多少人类的理智。
然而就当应奚泽仿佛丝毫察觉不到危险地选择一步步靠近后,指尖轻轻的触碰上对方的下颌。
冰凉的感觉散开时候,那个敏感到了极点的身体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逼迫得近乎发狂的状态让呼吸声更加沉重。
应奚泽可以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始终都没有挪开过半点,拧了拧眉心,指尖一点一点探寻地往下话落的过程中,一只手忽然间伸过来,紧紧地抓住了他。
宿封舟身上缠绕着太过繁重的枷锁,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但是毫无疑问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已经只剩下了那个站在跟前的身影,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随着拽近的姿势下整个呼吸几乎就快要喷到了对方的脸上。
应奚泽看到了对方眼中满满的贪恋。
对暴戾杀戮的渴望,也是想要将他生吞活剥般的冲动。
“能给我你的向导素吗?”
“就一点。”
宿封舟低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极度的克制。
还夹杂着一些恨不得原地破灭的颓败。
但是这样的声音落在耳中,无疑是应奚泽愿意看到的。
至少这一刻,这个男人还认识他。
被紧紧拽住的手有些生疼,过大的力量下也无法挣脱,他就干脆整个人直接地俯了上去。
深长的一吻,周围的精神力豁然扩散开去,整个开始盘旋。
朦胧当中,呼啸的精神风暴将两人吞噬。
理智撕扯到极致的时候,宿封舟只听到了一个声音仿佛非常遥远地从耳边擦过:“……当然可以。”
-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只是隔着那片精神屏障,似乎依旧可以感受到那样极致的精神力暴动。
所有人都知道宿封舟的精神图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没有任何契合的向导素可以进行安抚,往往就意味着一旦陷入到紊乱暴走的状态当中,就要注定走向毁灭。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个人突然间站了出来——这个向导的精神力,似乎比传闻中的那个疯子还要来得恐怖。
而此时此刻,刚才还在着急进行处理的负责人脸色多少有些煞白。
虽然没有近距离接触,但是这种隔着屏障带来的震撼感也让他意识到,如果刚才自己一意孤行地将这个男人带走,这个时候,或许已经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太过强势的精神爆发过分霸道,直到彻底平息下来,在每个人的心头留下了久违的震撼。
冀松抬了抬头看向了天际,神态间也很是复杂。
他本来一直担心应奚泽逐渐淡漠的人类情感会让他跟这个社会逐步脱节,而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连他都意想不到的羁绊之后,却感觉似乎带来了一个更加麻烦的问题。
杭城救援的具体过程已经送到了他的手里。
冀松也没想到宿封舟居然会主动地去见零号,更没想到这个哨兵爆发起来,会有这样巨大的杀伤性。
单单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居然将零号重伤到这种地步,如果没有这些远距离的镜头画面作为证明,恐怕怎么都不会相信。
画面中的那个似人非人的身影看起来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可也正是这样被几乎逼到了悬崖上,才做出了随后这样的疯狂举动。
牠居然在这样奄奄一息的阶段,对宿封舟进行了慢性感染。
毫无疑问,不单纯只是为了报复性的折磨。
牠想要让应奚泽亲眼看着这个男人,在他的面前一点一点地变成怪物。
零号,这是想要在应奚泽面前,将那些血淋淋的过去重新撕裂一遍,然后把他彻彻底底地逼疯。
无数理智的念头在告诉冀松,他需要去打断应奚泽正在进行着的精神疏导。
就在他正要迈开脚步的时候,咫尺的精神屏障豁然坍塌,随着房门再次打开,那个高挑的身影又重新走进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整个身影一如进去的时候那样笔挺,唯独多了衣衫上狼藉染开的鲜血,触目惊心。
应奚泽却仿佛丝毫没有觉察,余光掠过身后重新闭上的房门,平静的话语是对冀松说的:“我要带他离开。”
完全在预料当中,冀松直勾勾地看着应奚泽,试图让他认清现实:“你救不了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应奚泽的神态间没有任何波动,“给我一个单独的隔离区,我觉得,我可以做到。”
冀松:“你明明比任何人更清楚……”
“所以,我还能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答案。”应奚泽淡淡地打断了后面的话。
“可你们不一样。你应该知道,不管是作用在你的身上,还是作用在牠的身上,我们之前的所有理论依据,都完全是基于向导精神力特殊属性的基础之上。”冀松神态无奈,却是说着最残忍的现实,“而他,是个哨兵。”
应奚泽依旧是这样的回答:“只要给我一个隔离区,其他的,我有自己的安排。”
过分坚定的神态让冀松微微的愣了一下,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去准备。”
“还有一件事。”应奚泽转身看向另外一边的七组众人,“麻烦各位跟我走上一趟,我需要知道这次的救援过程中,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