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铎把热武器一拿出来, 别说魏陵他们,就连谢源都觉得吃了一颗定心丸。事已至此,他干脆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当晚也没离开别院, 程铎见魏陵等人把衣服都准备好了, 干脆又教了他们化妆。
皮肤变色药水是永哥儿提供的, 程铎用炭笔在魏陵脸上加深了眉毛和轮廓,黏上头发做的假胡子,再将异族人的衣服一换, 活脱脱的常年行走在关外的马贩子!
谢源看着都惊呆了:“程兄,你竟然还懂易容之术?”
其余将士也围着魏陵啧啧称奇,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家小将军!
魏陵瞪了众人一眼,顺便拂开某些企图毛手毛脚扯他胡子的大手:“别乱动!”
程铎解释道:“只是些粗浅的变装,你们出门的时候尽量用衣物遮挡,还有,少说话。”
“要是把孟极那小子留下就好了,他的戎语说得最好,还会呼噜一些小部落的方言,绝对能把人唬住。”有个大大咧咧的将领感叹。
“小将军也会说戎语,就是没那么地道。”
魏陵听到这里皱了眉:“何昆泰在边关几十年, 戎语说得极好,我们易容能骗过他, 可是一开口就露馅了。”
那些异族人都不怎么爱干净,马贩子更是又脏又臭, 他们把自己弄得难闻点儿, 不靠近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口音就难办了, 何昆泰总不会什么都不问吧?应付个一两句总要的。
“让我来, 我可以说乌赫语。”一道豪迈男声突然从门外响起,众人转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将军!”
“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行吗,这么大的事,你们这群兔崽子一点消息都不传给老子,老子还没死呢!”魏震远沉下脸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很快在他们脸上看到了心虚。
“将军,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是小将军不让我们告诉你的……”有人嘟囔了一句。
魏陵斜了他一眼,又瞪向躲在魏震远身后的亲兵,这家伙胆子肥了,竟然偷偷给小叔通风报信!
那亲兵缩了缩脖子,很快脚底抹油溜了。
“你别看他,是我自己要出来的。”
魏陵无奈,只能搬出杀手锏:“将军,程铎不是说了让你休养一个月吗?你到处乱跑,永哥儿该担心了。”
魏陵提起程铎,魏震远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永哥儿,他脸上的表情马上变成了讨好:“永哥儿,爹这不是不放心你们吗?爹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信你让程铎给我检查看看?”
一众将士,加上第一次见到魏将军的谢源:“……”
将军,您变脸要不要这么快?还有这讨好的语气,您才是被人易容了吧!
魏震远才不管下属怎么想,他只管哄着自家小哥儿:“你看爹这不一来就帮上忙了吗?乌赫语极少人懂,爹去骗骗何昆泰,保管他认不出来。”
说完对着永哥儿眨眨眼,一脸信誓旦旦。
永哥儿看着好气又好笑,可是想到他确实能帮忙,只能转头示意程铎:“程哥,你给他看看吧?”
程铎于是过去请便宜岳父坐下,帮他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定伤口不会轻易崩开,这才点了头:“可以,就让他来吧。”
“……”魏震远虽然憋屈,可是永哥儿在那边盯着呢,他一点没敢表现出不满来。
于是众人商定,由魏震远假扮马贩子头领博克阿,魏陵和另外四个将士做他的手下。
第二天,谢源就带着一群马贩子招摇过市,先去了自家商行,还用他爹的名义递了帖子给一些可能搭上线的人。
谢源连续好几天早出晚归,动作不小,谢父收到风声,这天晚上在家门口将他堵了个正着:“阿源。”
看着从夜色中走出的身影,谢源吓了一跳:“爹?你,你怎么还没休息?”
谢父瞄了眼他身后几个打扮怪模怪样的异族人:“我有话想跟你说。”
谢源只好先让魏震远他们进去,自己应付他爹:“爹,你想跟我说什么,我最近忙得很,如果是生意的事,过几天再谈成不?”
“跟我来。”谢父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父子俩进了书房,谢父瞄了眼窗外,压低嗓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是出了事,咱们谢家上下十几口一个都跑不掉!”
“爹,你说什么呢?”谢源装傻。
“你还想瞒我,那几个根本就不是关外的马贩子!”谢父气到:“你把咱家商行的马匹全部送去风院别庄,还送过去一批来历不明的马,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是发现后面送去的别庄那批全是战马,才察觉出不对的。而且风院的仆人全换了,他们谢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也没必要在没人的别庄安排那么多的仆人,平常有几个洒扫的家仆,都被他儿子调去了别的地方。
“什么咱家商行的马,那是人家博克阿从关外收来的上等良驹,爹你别听人胡说!”谢源心头一惊,他爹不愧是眼光毒辣的老狐狸,这么快就发现不对了。
谢父冷哼一声:“要不是你爹我帮你们擦屁股,你们早就露馅了,还不快跟爹说实话!”
“……”谢源见混不过去了,只能耍赖:“爹,我现在没法跟你说。”
谢父沉下脸:“阿源!”
“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有把握。你就信我这一次,成吗?”谢源眼神恳切地看着他爹。
谢父看着他的眼睛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罢了,该不该做你如今都已经做了,爹管不了你了。”
他往门口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摇摇头走了。
谢父走后,躲在暗处偷听的魏陵三人才退了出来,王校尉道:“小将军,咱们要派人监视谢老爷吗?”
“不用。”
魏陵拒绝了,谢父不比谢源,派人监视被他发现了只会适得其反。
其实他们并不是不信任谢源,只是担心他被谢父说动,到底还是双方不熟悉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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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谢源肯花银子,马贩子入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何昆泰耳中。军中常年缺马,加上函谷关陷落,战马损失不少。
何昆泰听到消息有些意动,可是又顾忌到消失不见的魏震远等人,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将军,这次的马匹来源绝对没问题。我已经接触过了,牵线人是西都有名的大地主黄老爷,还有做酒楼生意的谢家少爷,再说见面地点就在离二十里坡不远的谢家别庄,有事回来派人报信也很快,不用担心。”柴高瞻极力劝说道。
元奎指着他:“你小子这么积极,是不是收人家好处了?”
“绝对没有,我可是一心忠于将军的,怎么可能没经将军同意,就擅自拿人家好处?”柴高瞻趁机表忠心,然后又嘿嘿笑道:“不过他们送了我一匹神驹,乌云踏雪,说是给将军的,可神气了,就在大帐外头,将军要看看吗?”
何昆泰瞪了他一眼:“你都牵回来了,你说呢?”
这一看当然是满意极了,程铎他们特地找了一匹骨骼健壮,眉眼神峻,跑起来又快又稳的上等良驹。何昆泰骑上马在营地跑了两圈,加上柴高瞻在旁边不停劝说,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何昆泰性格谨慎,出发看马的那天,他不止带了心腹大将,还带了足足五百多名士兵,将偌大的风院、连同各个出入口都把守了起来。
黄老爷看到这么大阵仗,额头上不停地满汗。他倒不是知道谢源他们的计划,而是怕大将军看不上博克阿的马,进而迁怒到他。
谢源也有些紧张,还是魏陵在身后提点了他一下,他才冷静下来。
何昆泰带着一众将领翻身下马,谢源和黄老爷赶紧带人上前行礼,顺便做了自我介绍。
乔装成马贩子的魏震远几人落后一些,伪装成不习惯大夏礼节的样子,生疏地行了礼。
何昆泰随口问道:“博阿克是吧,你做马贩子多久了,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魏震远也不遑多让,他紧张地用大手在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蹭了蹭,用语调怪异的戎语回答:“大人,小人做马贩子十多年了,之前一直在关外活动,这是第一次来大夏。”
然后又说了一连串流利的乌赫语,在场众人都听不懂,元奎更是捂着鼻子问了一句:“他这说的是哪个部族的语言?”
“%&*。”魏震远用乌赫语答了一句,他们还是听不懂,干脆就作罢了。
实在是这些异族人太臭了,他们被熏得有点辣眼睛!
“将军,我们还是先进去看马吧?”谢源趁机站出来催促。
何昆泰抬手:“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究竟是怎么赶马入关的,我的人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魏震远一听立马低下了头:“大人,这是关外马贩子的秘密,请恕我不能告诉你们。”
他的口音实在太重,在场的将领少数能听懂戎语的,都被他掺杂着怪异语调的戎语弄得满头雾水。
何昆泰见问不出什么,也没兴趣再问了。他总不能抓了人严刑逼供吧,那样还有哪个马贩子敢卖马给他?
何况他也知道,关外人有关外人的规矩,某些异族人固执地很,问得急了不想跟他做买卖都是有的。大不了交易完成之后,他派人跟着这些外族人出关就是了……
“将军,咱们进去吧?”见何昆泰不吭声了,他身后的元奎又迫不及待地催促了一句。
他们这些将士虽然也跟马匹混在一起,但真没有马贩子这么臭的,这群人是掉进马粪里了吗!
何昆泰回头看看元奎,又瞪了眼同样捂着鼻子的心腹将领们,没好气地骂了句:“出息!”
骂归骂,他还是带头走了进去,其余人也跟随他的脚步鱼贯而入。
也正是因为太臭了,除了何昆泰,几乎没人再正眼看博克阿一眼。所以他们都没发现,眼前的马贩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武威将军魏震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