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嫁了个姓程的有钱老爷?

看到毛遂自荐的柳书生, 程铎有些意外:“你说,你想来给我当账房?”

柳书生局促地点了点:“我、我虽然没有做过账房,但我借过算学的书看, 也会打算盘, 不信你可以考考我……”

柳书生虽然迂腐了点儿, 但他有一大爱好就是看书。因为能借到的书有限,他一本书通常都是翻来覆去的看,看到不会的地方更是会自己琢磨, 俗称的书呆子。

程铎随口出了几道算数题,柳书生虽然算得慢, 但最后都答对了。当然,程铎没有出那种鸡兔共笼,一共有几只脚的问题,那不是出题,那是为难柳书生。

十里八村一共就那么几个识字的,像柳书生这样考过童生试的就更少了,自动送上门的“人才”,程铎没必要太挑剔。

“那行,你先试用一个月,试用期工钱一两五吊, 如果干得好,我再给你加。”程铎爽快地道。

“一两…五、五吊?”柳书生嘴唇抖了抖,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嫌少?”

“没有, 没有。”柳书生连连摇头, 渐渐地也反应过来了, 满脸惊喜交加:“多谢东家赏识, 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一个月一两五吊啊,这也太大方了!他要砍多少柴才能赚到这么多银钱!

“走吧,我领你到收柴禾的地方,以后钱大他们负责称重,你记账和付钱。另外砖坊一个月用了多少柴,你到月底给我算个数出来。砖坊现在还没有订单,以后有订单了,账目也归你负责……”程铎一边走,一边给柳书生说明工作内容。

柳书生本来还有点害怕,可是看程铎说话条理清晰,声线温和,比之村里某些粗鄙的汉子完全是两个样。柳书生放下心来,认真地听程铎讲。

其实不看程铎高人一等的身高,和打人时凶残的模样,柳书生惊愕地发现,程铎竟然是这个村里少数脑子清明,能与他顺畅交流的人。

而且程铎也讲理,他不太明白的地方,一开始小心翼翼地询问,程铎都仔细地答了,并没有一言不合就暴躁打人。

柳书生想起他与永哥儿相处时温和宠溺的模样,渐渐地有些懂了,都怪先入为主的印象害人,他一直觉得程铎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

其实人家跟他一样读过书的,就算程铎不像个读书人,他也绝不可能是个头脑简单的。

两人说着,正好路过做土坯的仓房,永哥儿一看到程铎,就笑盈盈地过来了:“程哥。”

但他转头看到柳书生,表情就没那么高兴了:“你来做什么?”

不欢迎的态度非常明显。

永哥儿还是有些小记仇的,他生活困难的时候,柳书生老是在他耳边念叨“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将来没有人会娶他之类的”,无异于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插刀。

难道他自己想抛头露面吗,若不是被逼得没办法,谁愿意上山下河地寻摸吃的?

柳书生眼神闪烁,躲避着永哥儿的视线:“我是来应聘账房的。”

他刚刚应聘上,工钱也满意地不得了,若是永哥儿一句话,东家不要他了怎么办?他可还记得,程铎有多宠永哥儿,而且村里也传言,程铎为了永哥儿,直接把做工的人赶走了……

“呵,你不是说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吗,怎么舍得出来‘抛头露面’啦?”

柳书生闻言,头顿时埋得更低了,涨红着脸道:“我,我……”

两人的处境掉了个头,柳书生才发现曾经的自己有多过分。他爹娘去世之前,他从没有亲手赚过一文钱,甚至爹娘去世之后,他也大多靠变卖家产维生。

而人家永哥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帮衬家里,比他不知道孝顺多少,枉他还自称读书人……

程铎好笑地看着自家小哥儿欺负新来的账房,直到柳书生涨红了,整个人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了,他才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过去的就算了。”

程铎对着永哥儿眨了眨眼睛,暗示他们以后就是柳书生的东家了,以后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要是一次把人吓跑了,多不划算……

永哥儿看懂了程铎的促狭,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笑容干净又明艳,完全看不出曾经的阴霾。

其实永哥儿就是过过嘴瘾,真没想把柳书生怎么样。他现在都嫁了这么好的相公,柳书生对他那些言语攻击也像乌云一样,随风吹散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程铎伸手替他擦了擦汗:“看你,忙得满头大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土坯不用你亲自动手,忙不过来再请人就是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身边还杵着一个柳书生……永哥儿被程铎的动作撩得面红耳赤的,偏偏舍不得躲开,只能抬手用胳膊擦脸做掩饰:“我没事……”

程铎摇了摇头,看他嘴唇有些干裂,转头对着柳书生交代了一声“你等等”,然后大步走进了仓房。

这仓房除了一面连接着仓库,三面都通风的。钱阿么他们本来一边做着土坯,一边偷瞄着外面,看到程铎进来,都赶紧低下了头。

说实在的,他们敢打趣永哥儿,却是绝对不敢在程铎面前搞小动作的,并且还很怕他。

他们低头听着脚步声绕过他们,去了放水杯的桌子上,又听到程铎拿起茶壶倒了水,亲自送到永哥儿面前。

“来,喝点水,这杯子有点脏,明天在家里拿个干净的过来。”

永哥儿瞄了眼钱阿么他们,伸手要拿:“我自己来……”

程铎没让:“你手上都是泥,就这么喝吧,我又不是没喂过你。”

一旁低着头,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柳书生:“……”

他要不要走开一点,永哥儿本来就不高兴看到他,万一等会儿恼羞成怒怎么办?

永哥儿眉心一跳,他跟程铎相处的时间不短了,知道他偶尔会语出惊人,未免他说出更让他羞恼的内容,永哥儿赶紧凑上去喝了。

并且因为喝得急,他不小心呛了一下:“咳,咳咳咳……”

于是程铎又给他拍了背,语气仍旧温和低沉,像哄小孩子一样:“小心点儿,急什么呢。”

看永哥儿不咳了,他又过去把杯子放下,临走还交代他:“做完这个不许做了,我一会儿过来接你回家。”

“嗯。”永哥儿又甜又羞,低着眉眼胡乱点了点头。程铎看着他轻轻颤抖的睫毛,很想在他眼睛上亲一下,不过永哥儿已经羞成这样了,他想了想只能作罢。

程铎带着柳书生走了,钱阿么等人像是瞬间活了过来,一个个挤眉弄眼,打趣永哥儿——

“哎哟,当初第一眼看见永哥儿当家的时候,打死我也想不到,他娶了夫郎会疼成这样!”

“就是,我还以为他动不动就要打人呢。”说话的小哥儿羞红了脸,他们村的汉子能说两句好话哄哄夫郎就不错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程铎这样的。

“那你是没看到,程老板前些日子赶走那个吴老黑,他说整个砖瓦坊永哥儿都能做主呢。咱们村的汉子,就没有这样疼媳妇儿的。”

钱阿么也笑着道:“永哥儿可是掉进福窝了,刚刚你当家的话听见了?这块土坯你趁早别做了,快去洗手吧,便宜阿么我了。”

还有哥么凑到永哥儿面前,一脸八卦:“他在家里也这样?”

“嗯。”永哥儿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道:“程哥总是抢着干活,他说家里的活儿谁都可以干,不用我伺候他。他力气大,除了做饭这一件事,其他的我都抢不过……”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汉子?”说话的哥么简直不敢置信,脱口而出道:“我家那个,怎么就天天躺在炕上什么也不做?”

他说完刚有点后悔,旁边就有人附和起来:“就是,我家那个也一样,除了下地,他巴不得我把饭都喂到他嘴里呢!”

这话瞬间引起了大娘大婶们的共鸣,话题从羡慕永哥儿,变成了自家汉子的声讨大会。他们如今每天都有活儿干,他们的汉子呢,又不是每天都要下地。凭什么他们做了一天的土坯回去,还要给他们洗衣做饭?

当然,他们抱怨归抱怨,大部分人还是害怕自家汉子的拳头的。但娘家硬气,脾气又泼辣的年轻媳妇儿就不一样了,他们自己能挣钱了,回家闹一闹也是有的,为此还引发了数起家庭大战。

大家声讨地正欢的时候,雨哥儿悄悄拉过永哥儿:“那柳书生来干什么?”

永哥儿怕他误会,连忙解释:“砖瓦坊不是没人会记账吗,柳书生跑来当账房了。”

“他怎么…突然想通啦?”雨哥儿不明所以,这人不是宁愿饿死也不肯低头嘛,怎么就想通了。

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不久前那番话让柳书生醍醐灌顶,从此“改邪归正”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永哥儿耸了耸肩,他只知道有了柳书生,他程哥以后肯定能轻松一点。所以这人讨厌归讨厌,他也不会非要把人赶走……

另一边,禹方山。

李旺在一颗老树下摆了个茶摊,断腿的李长荣躺在一张简陋的竹椅上,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而李长贵则坐在树上,百无聊赖地咬着草梗,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太阳实在晒得太厉害,有监工的士兵过来买凉茶了:“老李头,给我们来三碗凉茶!”

“来了!”李旺答应一声,熟练地取出三个土碗,舀了茶还没端过去,城墙那边又有人喊了:“又晕了一个,赶紧抬到老李头那边,给他灌碗去火汤。”

李旺听到那边喊得急,一边拿出汤药罐子往里放草药加热,一边招呼李长贵帮他端凉茶给先前的三个士兵。

李长贵充耳不闻,并且听到他爹喊,还飞快地闭上了眼睛。他和李旺的关系虽然好了一点,但游手好闲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能改的,顶多是找李旺拿钱,李旺不肯给就算了,不会像以前一样动手打他爹。

当然,他在禹方山也没什么消遣的地方就是了。那些监工士兵虽然偶尔会打打牌,但他们的钱都是辛苦赚来的饷银,没人会舍得全部打牌输掉。

李长贵想走又不能走,闲得都快长毛了。

那三个士兵看李旺没空,干脆自己过来端凉茶,其中一个瞄了李长贵一眼,不客气地道:“老李头,你这两个儿子都不怎么心疼你啊,枉你大老远跑过来找他们。”

李长贵睁开眼睛,敢怒不敢言。他和他大哥之前在对方手底下,可没少吃苦,如今他爹手上虽然有贵人的信,可他爹都说了,那贵人他根本不熟。

因此李长贵只敢瞪着对方,不敢说什么。李长荣也一样,他还断了一条腿呢,站都站不起来。

其中一个士兵附和:“就是,你只有这两个儿子吧,他们不孝成这样,等你老了可怎么办?”

李旺觉得目前这样已经很好了,只要这两个不孝子回去不要给他和永哥儿找麻烦,他就谢天谢地。两边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他也不好自揭其短,因此只是客气地笑笑:“官爷,他们身子还没养好呢,您别见怪。”

正好那边两个犯人抬着昏迷的人过来了,他赶紧把熬好的热汤倒出来,端过去给他们喂。

三个士兵看他这样,都摇了摇头,他们都觉得李旺肯定会不得善终。

三人正喝着凉茶,那边突然过来了一队人,走在前面的是腰佩长刀,满脸风霜,一看就知道身手不错的镖师。后面的则是力工押运的三四架驴车,那车上放的东西还不少。

三个士兵有点奇怪,这群人是要出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们正观望,力工队伍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指着李旺激动地道:“丁头,那就是我李叔!”

李旺回头看到他也楞了一下:“赵树根,你怎么也来了禹方山?”

赵树根还没有说话,丁头就热情地迎了上去:“李叔,我们是受您家哥婿受托,给您送物资来的。您瞧瞧,这些东西都是给您的!”

李旺都懵了:“哥婿,我哪儿来的哥婿?”

“当然是程爷呀!您不知道,程爷和谢记酒楼的大少爷关系可好了,这些护送我们过来的镖师就是谢少爷的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李旺听得满头雾水,正待追问,李长贵突然一跃而起,兴奋地道:“你是说永哥儿的夫婿,他嫁了个姓程的有钱老爷?”

赵树根性子耿直,点点头:“对,对,就是永哥儿的夫婿。程爷你也认识,就是咱们村的猎户,他还打过你们呢。”他看着李长贵,又看看李长荣。

李长贵&李长荣:“……”

“什么,永哥儿嫁给程铎了?”李旺一听急了,程铎不是有未婚妻吗,难道他们永哥儿做了小?

“李叔,你别急,程爷是明媒正娶的,之所以没等您回去,是因为出了点事……”丁头早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了,这会儿笑眯眯地上前,把李满仓迷昏永哥儿代嫁,程铎救人的经过说了。还着重说了程铎以一杆铁枪,打退洪家二十几个迎亲汉子的惊人之举。

身为男人,听到这些就没有不崇拜的,因此丁头说得绘声绘色,就想帮程爷刷刷岳父和大小舅子的好感度。

李长贵:“……”

李长荣:“…………”

这他娘的还怎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