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来的李三爷听到打架的一方又有吴桂花, 脸直接黑了:“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就是,凭啥打我家春喜!”那刘家婶子也是个狠人, 趁着吴桂花受伤状态不佳, 将她挠了个满脸血指印。
吴桂花支支吾吾:“是她先骂我偷钱……那些钱明明是我捡的!”
说到“偷”这个话题, 吴桂花的气势自然落败下来。她敢在王婶和刘家小儿媳面前撒泼,却是不敢在李三爷面前抵赖的,为了之前偷东西那事, 李三爷差点做主把她休回娘家了。
吴桂花说得不清不楚,但王婶是个长舌的, 活灵活现地把刚才的经过学了一遍,满脸都写着幸灾乐祸。
刘家婶子有点尴尬,但还是抢着道:“我们家春喜就是说话直了点,吴桂花你一把年纪了,跟一个不懂事的丫头计较什么?越活越回去了!”
她一边把责任推回吴桂花身上,一边暗地里瞪着自己小儿媳。这春喜进门一年多了,连个好消息都没有,尽会给她惹事!
年轻媳妇,也就是春喜一脸不服:“我是好心帮忙,谁知道她还打人呐?早知道我就不帮了!”
刘家父子原本还有点尴尬, 听婆媳俩这么一说,瞬间理直气壮起来。反正人也打了, 错也不在他们家,吴桂花想赖上他们不可能!
“那她们把我挠成这样, 就白挠了?还有我当家的和长生, 三爷你看看他们一家子强盗把他们打成什么样儿了!三爷, 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硬的不行, 吴桂花只能来软的,抹着脸就大哭起来。别说,她嘴唇破了,被人抓得满头满脸的血,坐在地上哭嚎的样子还挺能唬人的。
“吴桂花,你可别恶人先告状,王婶都说了,先动手的人明明是你!”刘家小儿子道。
吴桂花一窒:“那我当家的和长生呢?你们凭什么打他们!”
“我们明明是看你打我媳妇儿,气不过才来帮忙的……”
双方又开始掰扯,总之谁也不让谁。
李三爷听得头大,又发现两边都有责任,干脆和起了稀泥:“吴桂花,你先打人是你不对;祥子媳妇,你也不能动不动就说人家偷钱……”
李三爷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吴桂花,你说你钻进洞里是为了捡钱?那种地方能捡到钱?”
“是吧,谁会把钱丢在那种地方!”春喜见李三爷似乎赞同自己,飞快地附和了一句。
吴桂花听他们一唱一和,马上喊起冤来:“三爷,你不会也以为我偷了人家的钱吧?那钱就在我家菜地里,我一路捡过去的!”
她之前得了意外之财,脑子发热,这会儿有点冷静下来了,想到自己说的话,突然后背一凉:“我就说…哪个杀千刀的,故意把铜板放在我家地里,引我进钻进洞里出丑!三爷,你不知道,那洞里还有一窝蝎子,我差点就被咬了!”
“哟,还有这种事?”
“谁会白白给人送钱呐?”
吴桂花的话在场众人都不信,十一文钱对他们来说不少了,谁会为了整人,专门给人家送铜板的?
如果钻个狗洞就能拿钱,他们也愿意钻!
其他人不信,吴桂花却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正想继续争辩,却不妨丰哥儿推开人群挤了进来,着急道:“娘,不好了,我们家母鸡少了一只!”
但一看清吴桂花的模样,丰哥儿愣住了:“娘,你跟人打架了?”
再转头看到父兄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又惊呼一声:“爹,大哥,你们怎么成这样了——”
李满仓也顾不得解释了,上前抓着丰哥儿问:“什么,你说我们家鸡少了一只?怎么少的,鸡圈坏了?”
丰哥儿愣愣地张嘴:“没有,鸡圈好好儿的,我打开门放鸡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只……”
他们就剩这五只鸡了,还指望着他们下蛋吃的。所以他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鸡圈里放鸡,然后捡鸡蛋。
他们家住在村子中间,一般黄鼠狼、野猫野狗什么的不可能到他们家偷东西,因此他们家养的鸡鸭从来没少过。
“好啊,我知道是谁了,肯定是李旺家那个小妖精!他偷了我家的鸡不算,还放铜钱让我钻狗洞!”吴桂花一拍大腿,想也不想就把大帽子扣到了永哥儿头上。
这也很好理解,吴桂花虽然不修口德、喜欢占人便宜,但最近三天跟他们家发生纠葛的,就只有永哥儿了。
她当下连跟刘家人吵嘴都顾不上了,拉着李三爷就要去李旺家找他们家的鸡!
李三爷不愿意,吴桂花还把三天前永哥儿告状,李三爷去搜他们家的事情搬出来,直言他不搜就是不公平。
李三爷被她缠得没法,又被围观的好事村民鼓动,只能答应去看看。
这边永哥儿的粥刚刚熬好,舀出来正准备洗锅炒菜,那边程铎就听到了院子外的动静。
他飞快地把不该出现在永哥儿家的东西收起来,然后交代他:“你只说自己没出过门,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别怕。”
不是程铎不想留下来帮忙,而是他这个时候出现在永哥儿家里不合适。他先离开,等会儿若是发现永哥儿应付不了,他再转回来,装作路过也是一样的。
“我不怕……”永哥儿满头雾水,然后就看到他长腿一瞪跨过低矮的土墙,迅速消失在了屋后的树林里。
永哥儿心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定了定神,没一会儿就看到李三爷领着一大群人进了他们家院子。
“三爷,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小妖精,你还装傻,你把偷了我们家的鸡还来!”吴桂花扑上去就想打永哥儿,被三爷和村里的男丁拦下了。
甚至那柳书生也在其中,他满脸绯红地瞄了眼永哥儿,又转头对着吴桂花道:“捉贼拿赃,你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能唐突佳人?”
永哥儿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什么唐突佳人,他一句也听不懂!
但他一向不喜欢柳书生,因此往旁边挪了点,看向李三爷:“三爷,我可没偷他们家的鸡!”
其实永哥儿有点想笑,刚刚吴桂花说话的时候他都看见了,对方门牙豁了一块,又像是被人抓烂了脸,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都忍不住想幸灾乐祸了。
李三爷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又道:“这吴氏非要说你偷了她家的鸡,永哥儿,你看怎么办吧?”
永哥儿闻言有点为难,不让人搜吧,好像他做贼心虚;让人搜吧,在场这么多人,岂不是都要去他住的屋子看一遍?
永哥儿本来是不在意的,可是许多单身汉子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看,他总觉得不太好。
“怎么,你不敢让我们搜了?”丰哥儿看见他那张狐媚的脸就来气,哼了一声道:“狐狸精,就会到处勾引汉子!我看你就是狐狸精变的,狐狸不是喜欢吃鸡嘛?”
“丰哥儿,你说够了没有!”永哥儿觉得自己不说不行了,本来三天前那么一闹,就有很多人觉得他变得太快。如今他再不解释,怕是要坐实狐狸精的说法了。
永哥儿也不隐瞒了,把他爹教他涂抹药汁,改变肤色的事情说了,又拿出没用完的草药抹在手上给所有人看。
“你们看,这药汁涂上就变黑了,我突然变白,只是没有涂了而已……这下大伯娘和丰哥儿总不能再说我是狐狸精了吧?”
李三爷等人看到都很惊奇,不过想到李旺出事前一直往山上跑,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你爹为什么……”柳书生问到一半已经明白过来了,永哥儿长得这么好看,他爹要是不把他藏得紧一点,说不定已经被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卖了!
柳书生这么一想,看着永哥儿的眼神又更怜惜了一些。读书人都改不了这个毛病,看见长得好看的佳人就天然地觉得人家无辜,这时候的他已经浑然忘了,永哥儿难看的时候他是怎么长篇大论斥责人家的。
永哥儿继续不搭理他:“三爷,我也不让你为难。大伯娘想进去搜可以,不过若是什么都搜不到,她不但要赔我一只鸡,还要给我道歉。对了,她和丰哥儿也不能再骂我是狐狸精!我是娘生爹养的,他们骂我狐狸精,不就连同我爹娘一起骂了嘛?”
虽然不知道他那个负心汉的爹是谁,可养大他的阿爹也不能骂!
柳书生:“永哥儿说得有理,辱人爹娘不可取……”
吴桂花没等他说完就抢过了话头:“一只鸡,你做梦去吧!你已经偷了我家一只鸡了,还想让我给你,没门儿!”
“大伯娘急什么,我说搜不到才给。你口口声声我偷了你家的鸡,干嘛不敢答应呢?”又转头看李三爷:“三爷,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李三爷还没说完,村里的单身汉子们已经开始帮腔起哄起来:“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无凭无据,凭什么白白给搜?”
“永哥儿的要求很合理!”
永哥儿顿时浑身不自在,一个柳书生已经够了,这群汉子凑什么热闹呢?万一被程铎看见了怎么办……
“娘,答应他,我就不信我们搜不到!”丰哥儿又嫉又妒,他这会儿就想把永哥儿偷鸡的事情坐实了,看这群没眼光的汉子还怎么帮他说话!
吴桂花看了自己当家的一眼,看到李满仓微微点头,很快答应了下来。
李三爷考虑到永哥儿是个未婚哥儿,只让吴桂花和丰哥儿娘俩进屋搜,并且他让王婶和大壮媳妇儿全程跟着。
至于李满仓和李长生,他们一起把柴房、水缸,甚至屋后水沟都检查了一遍。
李长生没找到东西,还哼哧哼哧地找到永哥儿道了歉。永哥儿见他被爹娘一推就坚持不住自己的立场,心里有点发冷,打断他道:“长生堂哥,该道歉的不是你,是大伯娘和丰哥儿。你说代他们道歉,你问过他们了吗?”
见李长生要说话,又继续道:“而且就算他们愿意,我也不答应!”
他们几次三番污蔑他是妖怪,万一村里人信了,他又该怎么自处?他们做得这么绝,他也不用客气了。
李满仓一家最终当然是什么也没搜到,吴桂花还不服气,嚷嚷着要去屋后的树林里找!
永哥儿心里一紧,就听得李三爷斥了一声:“行了!你们一根鸡毛都没找到,愿赌服输,快过来道歉。”
吴桂花:“那他用铜板害我遭那么大罪,就算了?”
李三爷不耐烦了:“你拿得出人证物证,我就给你做主,没有就把嘴闭上!”
吴桂花只有十一个铜板,哪有什么证据?只能跟丰哥儿一起,臊眉耷眼地磨蹭到了永哥儿面前。
至于李满仓,李三爷考虑到他是永哥儿的长辈,见对方厚着脸皮躲进人群里,只能睁只闭只眼算了。
吴桂花和丰哥儿不情不愿地道了歉,永哥儿也不挑刺,只道:“你们以后再骂我是狐狸精、妖怪,我就去你们家里拿一只鸡,说到做到。”
李三爷竟然点头了:“合理。赔礼道歉,赔礼道歉,赔礼在前,道歉在后,哪有两嘴一张,什么都不用付出的道理!”
在李三爷的支持下,永哥儿光明正大地去李满仓家抓了一只鸡,兴高采烈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