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莫君弈把苏星桐送到了公司,顺便把他家的备用钥匙给了他。
“我晚上可能要加班,你回去直接休息就好, 不用等我。”莫君弈开口道,似乎完全没有想过人家愿不愿意继续住他家。
苏星桐闻言眼神一动, 但并未拒绝,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钥匙:“好, 有需要我的地方记得给我打电话。”
送完苏星桐, 莫君弈回到局里一直忙到了半夜才算把上周遗留下来的事情处理完毕, 剩下的就是等到工作日向法院提起公诉了。
莫君弈走下楼的时候突然发现外面的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满天的白雪让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几分。
不过因为下雪地上滑,莫君弈开车回家的速度慢了不少,但等他到了家门口的时候, 却发现他家的灯依旧开着。
莫君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看着不远处亮着的窗户,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家里有人在等他回去。
天上的雪更大了, 从车边到家门口的几步路间, 莫君弈的肩膀上便落了不少雪。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没等他把钥匙拿出来,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热气还有独特的清香瞬间笼罩了莫君弈。
“下这么大了?”苏星桐身上穿着真丝睡衣, 脸上还戴着那副金丝眼镜,刚刚似乎正在研究剧本, “大过节的怎么加班加到这么晚?冷不冷啊?赶紧进来吧。”
他边说边下意识地抬手要去扫莫君弈身上的雪, 然而当他的手扫过莫君弈的肩膀时,他却非常不小心地碰到了莫君弈的脸。
两人俱是一顿, 苏星桐怔了一下后垂眸装作无事发生, 继续不轻不重地拍着莫君弈的作训服。
莫君弈边跟着苏星桐清理自己身上的雪, 边低头看他。
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一弯白皙的后颈。再搭配上两人之间的动作,莫名将苏星桐衬得有些恬静温婉。
“好了,进去吧。”莫君弈还记得苏星桐说他从小怕冷,便开口道,“外面冷。”
冬日的严寒连带着飘雪被挡在了别墅外,莫君弈洗了澡换了衣服后,出来便看见苏星桐正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打资料安静地看着。
“看什么呢?”莫君弈边问边走了过去。
苏星桐闻言从资料中抬起了头,那副眼镜将他的眼神衬得柔和了许多:“编剧做的大纲,她让我拿回来看看有没有不合适。”
莫君弈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已经定好人了?”
苏星桐笑了一下:“哪有这么快啊,除了你,还有一个重要角色没定呢。这几天正在重新试镜,那个角色戏份还不少,来试镜的演员也多,估计得到下周才能有结果。”
莫君弈点了点头道:“报告我已经写好了,等到工作日就提交上去。”
苏星桐有些惊喜地问道:“这么快啊?”
“嗯。”莫君弈柔声道,“不费什么事。”
人总是喜欢被偏爱,而偏爱最明显的标志便是区别待遇,比如清冷者不经意间的撒娇,直爽者罕见的扭捏,再比如严厉者无意中流露出的温柔。
苏星桐靠坐在沙发上,突然有种想让时间慢下来的感觉。他侧脸问道:“你明天有事吗?”
但莫君弈的回答让他失望了:“明天要值班。”
“啊……”苏星桐有些低落,“我还想让你帮我看下新剧本呢……”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因为失落软了许多,听起来就像是在跟人撒娇一样。
莫君弈眼神微动,垂眸看着他:“现在看也行。”
苏星桐先是一高兴,但当他看到时间的时候,他立马道:“这么晚了,你明天还得上班,算了算了。”
莫君弈想了一下道:“那我明天晚上回来陪你看,好吗?”
苏星桐连忙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莫君弈认真地回道:“嗯,一言为定。”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莫君弈被迫失言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莫君弈一大早来到了单位,整个白天他过得都很平静,时间有条不紊地流逝着。
晚上八点,窗外的黑夜中依旧灯火通明,无数人正在享受着假期最后的余韵。当莫君弈准备下班的时候,值班室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这个时候电话响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莫君弈蹙眉放下了手里的案宗,走上去接起了电话。
女警清脆的声音中夹杂着凝重:“莫队,有个人报警声称在林家湖附近发现了一颗人头。”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对于华阳市的刑警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无论是正在家里陪老婆的还是正在外面过节的,都被莫君弈一个电话叫到了警局。
外面寒风凛冽,柳明华急急忙忙地赶来,身上却只穿了一个棕色的大衣。
自从苏星桐说自己怕冷之后,莫君弈对这方面的敏感度随之提高了几分。见状趁着一行人往外走的时间,他不由得开口问道:“你的冬训服呢?”
柳明华随口道:“我正跟我老公搁江边浪漫呢,您老人家跟催命一样,哪来得及换啊。”
刘叶闻言忍不住插话道:“你们俩结婚也有几年了吧?怎么还大冬天去江边约会。”
柳明华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这叫仪式感。”
她和她老公就是在华阳市江边认识的,那天一个小伙子想不开跳河,柳明华想也没想便跳下去救人,上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机跟着沉河了,这个时候一个青年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两人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这场算不上特别浪漫的相遇被柳明华吹的天上有地下没的,全警局一半的人都被她摧残过。
眼看着她还想再来一遍,莫君弈眼疾手快地拉开了警车的门,柳明华见状不好再说什么,连忙拉开副驾驶的门也跟着坐了上去。
路上柳明华一边看着自己的警务通跟莫君弈说案件的信息,一边见缝插针地问道:“老大,这个元旦还是一个人过?”
作为全局出了名的钻石单身汉,莫君弈这次却否认道:“不是,回家过的。”
柳明华先是哦了一声,突然想起来莫君弈之前过节也是一个人回家过的,按理来说这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不同,但他既然都提出来了,那就说明……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柳明华瞬间来了兴趣:“不是一个人回去的吧?跟谁回去的?”
她话音刚落,跟莫君弈一块儿回家的人便打来了电话。
“哎,这不是巧了。”柳明华看了一眼莫君弈电话上显示的来电人,“嫂子查岗来了。”
莫君弈正在开车没办法用手,便让柳明华替他接了顺便开个免提。
“喂,君奕,是我。”苏星桐的声音响起,“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听到这个称呼,柳明华震惊地看了莫君弈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进展的这么快啊?”
莫君弈自动忽视了她的眼神,语气中带着一些歉意:“抱歉,刚刚突然有了警情,今天不能回去陪你了。”
原话本应该是“不能回去陪你看剧本了”,但莫君弈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省略了“剧本”后,整句话听起来瞬间就不一样了。
柳明华的眼神愈发微妙了,苏星桐听了却只注意到又有案情了,于是他连忙道:“那你一定注意安全啊。”
莫君弈“嗯”了一声,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他又补充道:“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电话的另一端,苏星桐脸一红,下意识否认道:“我…我没等你……算了,不说了,你赶紧忙吧,我挂了。”
莫君弈应了一声,一直等到他挂了电话,才让柳明华把他的手机放回去。
柳明华一肚子八卦,见两人可算是缠绵完,她立马开口道:“还让人家别等你……啧啧啧,这么快可同居了啊?”
莫君弈侧眸看了她一眼:“他没地方住,暂时住在我家。”
柳明华闻言揶揄地笑了一下:“估计住着住着,暂时这俩字就要去了。再说了,人家大明星在本市会没房子?找个借口泡你呢吧。”
莫君弈很难想象苏星桐要是真想泡一个人会用什么手段。
“你当年追元瑞就是这么追的吧?”对于柳明华的调侃莫君弈如此评价道,“以己度人。”
“屁!”柳明华立刻瞪圆了眼,“明明是他追的我!”
“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莫君弈正色,“到了之后我带人去封锁现场,你先去安抚目击者。”
柳明华闻言也严肃了下来:“嗯,知道。”
事发地在一处偏僻的河道边,废弃的河道中淤泥堆积,平常有不少人往这里肆意倾泻垃圾,以至于这地方的味道奇大无比,路过的人都是捂着鼻子想要赶快走过去,没人愿意在这里驻足。
因此,那颗头颅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了,皮肤全部腐烂,露出了下面可怖的白骨,说是面目全非都有些不恰当。
警察赶到后,目击者看起来被吓的不轻,柳明华见状连忙上去安抚,直到莫君弈带人把周围的场地全部封锁后,目击者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
见状,柳明华拿出笔记本开始了例行询问:“请问您是什么怎么发现这颗头颅的?”
目击者的眼神却有些躲闪:“我下班回家路过这里,因为河边的路比较不好走,我就下了车推着车走。走着走着感觉周围的臭味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我就多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那处的草丛中有颗人头。”
他的描述配上天寒地冻的夜晚显得有点像恐怖片,然而柳明华不是吓大的,一看他这个神色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臭味和之前不一样?您的鼻子挺灵敏啊。”
目击者解释道:“我每天下班都要从这边过,所以对这里的臭味很熟悉……”
这倒是也说的通,柳明华却并未善罢甘休:“这样啊,那您能告诉我您是在草丛的那个地方发现的吗?麻烦具体一点。”
目击者点了点头,带着她走到了草丛旁,指着其中一处明显地凹陷道:“就是那里。”
这时,莫君弈刚好带着人把现场封锁完毕,见状柳明华朝他招了招手:“莫队,这里。”
莫君弈闻言走了过来:“问出什么了?”
柳明华指着那处凹陷,把方才目击者说的话又重复了一边。
目击者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看了莫君弈之后不知怎的心下生惬,等两人交流完,他不由得问道:“那个……警官,我能走了吗?”
柳明华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跟莫君弈说这人不对劲,但听了他这句话,莫君弈还是立马意识到了他有问题。
柳明华看了一眼莫君弈后问道:“您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目击者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事,就是明天还得上班……”
他说的时候,莫君弈一直在观察他。
这个人穿着一件很厚的棉袄,双手一直插在兜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拿出来。
按理来说,在天寒地冻的北方,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莫君弈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
“不好意思,”他打断目击者的话道,“能麻烦您把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下吗?”
那人一愣,随即强装镇定地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只见他的手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目击者牵强地笑了笑:“警察同志,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莫君弈用戴着手套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得罪了。”言罢直接伸进了他的口袋。
那男子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警察也不能随便掏人衣服兜吧?”
说着他便要躲,但莫君弈的手就跟钳子一样,力气大的惊人,只用了一只手便让他动都动不了。
最终,莫君弈从他的右口袋中掏出了一条黄金项链,上面还带着泥污和血迹。
那男子瞬间就从目击者变成了嫌疑人,他的脸色当即便白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警官,我只是一时糊涂,贪了点小财……真的不是我干的啊!”
但无论他是蠢到家的真凶手,还是一个见钱眼开、尸首的东西都敢拿的路过者,明天的班他注定是上不了了。
“不好意思,没有证据之前,我们对你的话只能持保留态度。”柳明华拍了拍他的肩膀,“麻烦你等会跟我们走一趟吧。”
男子面色发白,如丧考妣地在旁边站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自己的贪小便宜而后悔。
莫君弈则带着人在周围的地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
死者只有一颗头被遗弃在这里,那么说明他极有可能是被凶杀分尸了,按莫君弈对以往抛尸案的经验,剩下的尸首也许就在附近。
然而找了整整一晚上后,天都蒙蒙亮了,众人还是一无所获。
期间那个原本是目击者,现在是嫌疑人的男子实在撑不住了,莫君弈便让人先把他押回局里。
临走前,男子困得打了个哈欠道:“我以为我这996的日子已经跟狗差不多了,没想到你们的日子比我还苦,警察同志,辛苦了。”
说完他便上了警车,柳明华正在河道里搜查,浑身上下都是散发着恶臭的淤泥,闻言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后匪夷所思道:“艹,那孙子骂谁呢?”
一晚上的排查没有任何结果,再加上就算是刑警,身体也不是铁打的,莫君弈只能让一部分人先回去休息,他和柳明华带人继续找。
柳明华累的够呛,扶着树喘气:“这凶手该不会是把人抛东郊了吧?”
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毕竟抛尸的一大原则就是分区进行,不同的尸首之间相隔得越远越好。
“老大,要我说咱就别找了。”柳明华冻的浑身发疼,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泥道,“回去研究那头还有那项链才是正事。”
找了这么久不见成果,莫君弈也有此意。正当他准备命令队员收工时,一个流浪狗叼着什么东西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
莫君弈见状眉心一跳,立马命令道:“拦住那条狗!”
忙了一晚上的刑警又累又困,但随着他们队长的一声令下,一众人又跟打了鸡血一样立马精神了起来。
那流浪狗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动作居然出奇的灵活,众人废了一些力气才抓到它。
柳明华抬手去拿那狗嘴里叼的东西,然而拽了两下居然没拽动:“哎呦,这力气,能去参加冬奥会了。松口松口,咱不吃这东西,等会姐姐给你买狗粮吃。”
她软硬兼施,最后终于是让这狗送了口。
柳明华看着那块东西的形状,突然有些毛骨悚然,她立马把它递给了莫君弈:“老大,我看着这玩意怎么那么像……”
“人骨。”莫君弈举着那块骨头在阳光下照了一下,随即用手套把上面的口水还有泥擦了擦,“你们看骨头两边的切面,这明显是被刀或者其他东西切割过的痕迹。”
刘叶来到刑侦队不过一年,从来没见过碎尸案,见状匪夷所思道:“这骨头的长度还没拇指长……这要真是人骨,那尸首得碎成什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