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醉于百年后突破到了大乘期,这进阶的速度,即使放到资质最顶尖的修士中也堪称恐怖,更别说他前半生籍籍无名,只在某一天突然作为妖皇道侣被人知晓。
说起来也确实有一部分功劳要算在他那位妖皇道侣的头上,双修双方若是有境界差距,一向是境界低些的收益更大,在两人高强度的双修下,苏醉修为上涨的速度简直像磕了药一样,不过这些外人就无从得知了。
没有了天道的针对,他晋升大乘期的过程十分顺利,雷劫只是平常的六九雷劫,运气不算好也不算差,不费什么力气就扛过去了,只受了一点轻伤。
经历过七九雷劫的重压,苏醉心中甚至忍不住生出几分“不过如此”之感。
大乘期的雷劫强度比不上渡劫期,他这也是修真界独一份了。
除了渡劫前后,宴河的情绪特别紧张,渡劫后更是直接把他按在寝殿双修了整整半年,导致苏醉很长一段时间后看见妖狐就腿软,也没有什么称得上波折的了。
两个人一直相伴了上千年,久到苏醉几乎忘记了那些前尘往事,要不是系统时不时乱用词语、跟他插科打诨两句,他差点连自己有个系统这件事都忘了。
但该到来的别离终究会到来,即使苏醉敷衍了系统的一次又一次催促,但最终大约是在刚过了一千年的时候,他的飞升机缘到了。
系统提醒他:“宿主,你在这个世界待的太久了,这是最后的脱离期限了。”
苏醉:“我可以带宴河走吗?”
目标任务完成,他会回到主菜单,也就是脱离世界循环。
爱人能跟着他穿越几个世界,肯定也是某种特殊的存在,但他不确定这种特殊是否能延续到他脱离世界循环后。
系统小小声:“抱歉,这超出了系统可以查询的权限。”
苏醉也没指望能从系统这得到答案,很多事情系统自己都懵懵懂懂的,他一度怀疑系统是被绑架来打工的。
“没关系。”
系统垂头丧气,“qaq”
今天也是当废物的一天呢。
苏醉难得没怼它,还给系统顺了会儿毛:“我现在没有记忆,不知道‘主菜单’是什么情况,如果有机会的话,出去之后我会试着找你的。”
系统废是废了点,不过胜在听话,也挺可爱的。
一起度过那么多世界,除了爱人以外,也就这个小系统陪他的最多,从一开始的程序化,到如今疑似有了性格偏好,系统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了属于自己的成长。
系统被宿主画的大饼感动得挤出几滴代码串组成的电子眼泪:“呜呜呜宿主我爱你!”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继续抱宿主的金大腿了!
苏醉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都被它逗得轻松了一会儿,系统换成人的话,大概就是那种被骗心骗身还还会夸对方是大好人的傻白甜,无论苏醉逗它多少次下一次还是会傻傻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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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皇宫内的气氛已经压抑许久了,整座宫殿都被不知名的恐怖气氛笼罩,侍者们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的不到位挨了妖皇的迁怒。
是的,迁怒。自从知道苏醉的飞升机缘将近,宴河的脸色就没有晴朗过一天。
人类自从渡过七九雷劫后就逆转了气运,一路受到天道照拂般,千年过去,反而要比他更先触摸到飞升的壁垒。
他的九尾断过两次,到底伤的重了些,虽然不至于损伤根基,但如今也没能恢复到能第二次冲击十尾的状态。
强行冲击也不是不行,但结果大概率不会太好,他已经失败过一次,第二次的难度岂止加倍。
妖皇心情不好,整个妖皇宫都跟着遭了殃,光是因为一点儿小错被贬去冷宫禁地的,这月就有十几个。
这还是妖皇这几百年修身养性,不轻易杀人了,否则这十几个人如今连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苏醉近日一直有些出神,刚出门竟然差点撞上一个做杂物的小妖,那小妖看见差点冒犯了他,胆子都快吓破了,手里的东西叮叮当当掉了一地,眼神惊惧眼泪汪汪,呜呜咽咽地夹着尾巴求他饶过。
苏醉看了一眼他的尾巴,发现这是一只浣熊妖,尾巴色彩分明毛茸茸的一条,不停颤抖着,倒也有几分憨态可掬。
苏醉:“……”
咳,跑题了,那些处罚又不是他下的,干嘛一个个见了他跟看见什么大魔王一样。
不过给道侣背黑锅这事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苏醉挥手打发走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妖,思索片刻,循着道侣契的感应,在临水靠山的一处楼阁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宴河比他高上一头,骨架也很宽大,但此时这样安静地坐在廊边,垂首看着水中风景,却莫名让苏醉很想抱住他。
苏醉便遵从心意地从背后抱了上去,温热胸膛贴上男人宽阔脊背,感觉到那紧实背部下意识绷紧一瞬后,又随着他的体温慢慢放松。
苏醉掌心贴在他胸口,静静感受了一会儿那颗心脏的跳动,低低叹息,“还是这么爱生气。”
宴河淡淡的“嗯”了一声,声音低冷,听不出喜怒。
苏醉又抱了他一会儿,想说很多话,但在舌尖绕了许久,也只变成短短的一句苍白安慰,“我只是先走一步,会等着你的。”
这次宴河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覆盖上了苏醉放在他胸膛的手掌,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缓缓揉捏他指节,原本还带着些凉意的指节很快被传递过来的体温染得暖烘烘的。
苏醉经常觉得宴河对身体接触有什么执念,闲着没事干的时候要么碰他的头发,要么捏他的手,要么碰他的背,有时候脚腕也会被捉住,一玩就是许久,有时候也不是为了双修,只是单纯地想要碰到他某一部分,像是通过这种形式反复在确认对猎物的所有权。
在情事上也近乎偏执地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哪怕苏醉到了大乘期,不再是能轻易留下痕迹的体质,宴河也总有办法让他每天都顶着一身印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多么暧昧难言。
要不是苏醉是喜欢潜修不爱出门的性格,恐怕如今妖皇和其道侣的情趣二三事早已经传遍整个妖界了。
这种癖好在最近这段时日表现得尤其严重,即使苏醉将外衫衣扣一丝不苟的扣好、系得严严实实,略微一低头还是能看见后颈上被什么凶残妖兽袭击过似的淤痕。
苏醉反手握住男人宽大手掌。
他不是不知道宴河为如此反常。
飞升会重新塑造修士的身体,使他们脱去凡胎,塑造成真正的仙人洁净之躯,凡俗间道侣契的约束效力无法对仙人起作用,会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被洗掉。
也就是说,他一旦飞升,两人之间维系千年的道侣契,便会化为一场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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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渡劫之人本身都不太情愿,渡劫飞升的那日终究按时到了,飞升劫数是由天道定下,不容人力推迟或更改。
这次阵仗很大,天空早数日便开始笼罩起阴云,待到渡劫当天,蔓延百里都是黑沉雷云,气息惊人,周围所居妖族退居百里,形成一片无人之境。
修真界已经足足三千年没有修士飞升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妖族境内,无数高阶修士冒着被妖族攻击记恨的危险来到妖族境内,只为了近距离观摩这千年难遇的飞升盛况,从中窥得一点灵光,找到属于自己的机缘。
他们原本以为是妖皇要渡劫,到了之后才发现并非妖皇,而是妖皇的那位人修道侣。
要说妖皇的这位道侣,在修真界还真没什么存在感,众人只知道他原本是人族修士,从前只是妖皇宫内的一个鼎炉,不知为何与妖族结成了道侣,修为似乎还可以,是个大乘期,但极少出现在人前。
众人提起他时,也总是以妖皇附庸的身份。
却没料到,这人不声不响地便要渡飞升劫了,比修真界那些出名的惊才绝艳之辈都要快上许多。
比他那位一贯有赫赫凶名的妖皇道侣,也更为出挑——
想到这里,有不少人都偷偷打量着被道侣反超修为的妖皇,高大男人眉眼间看不出喜怒,但周遭阴森森的灵气却昭示着他的心情绝非愉悦。
雷劫浩瀚威压降下,众人不得不再退出百里,避免被雷劫波及。
阴沉乌云压着天空,似要将天地倾覆,灵气被一双无形大手凝结搅动,化作一场雨水落下,初起只是绵绵细雨,在短短数息间由缓转急,含着淡淡雷电之力,似有不可捉摸的玄奥规则蕴含其中。
这雨中含着的力量十分暴烈,落到人身上更是痛苦,但在场修士无不喜形于色。
灵气化雨,醍醐灌顶,这一趟果真没白来!
许多境界足够只差一线机缘的修士,当场便顿悟起来!
更多的人则是看向雷云处,但阴云层叠,又有天道规则阻挡,即使是高阶修士,穷尽目力也无法窥探到其中景象。
只有眉眼冷漠阴郁的妖皇,一眨也不眨地看向漩涡中心,仿佛能透过那重重阻碍,看到自己的道侣。
雨水沾湿他的墨发、衣角,淅淅沥沥地从脚边流下,将他侵染得更似雨中恶鬼。
雷光幻电,第一道雷劫含着万钧之力落下。
“轰隆——”
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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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升雷劫虽然凶狠,但也不过□□之数,以苏醉如今的修为,远不到拼尽生死的地步。
更何况这只是一个脱离世界的契机……苏醉一早便有预感不会失败。
雷云散去,第一道金光落到他眉间,洗去他身上血迹,修补劫雷撕裂出的所有伤痕,身体被一股不可言说的力量打碎又重塑重塑,神魂更是被牵引去更高远之处。
苏醉的意识开始模糊,从新生的躯壳中抽离。
似乎有什么东西拽了他一下,有片刻清醒,但终究还是朝着规则之力打开的裂缝而去。
他只来得及趁着这片刻清醒看向宴河所在之处,劫后云雨散去,阳光笼罩大地,落满男人全身,却驱不散他满身阴霾威势。
……
雷云散去,恩泽满地,众人忙着感受天道馈赠。
却无人注意到,裂缝关合消失的前一秒,那位遗世独立的妖皇颈间似有一物闪烁出淡淡灵光,下一瞬,那个满是威压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过了片刻,才有人注意到新任仙人的道侣不见了。
“奇怪?!”
“妖皇呢?!”
“这就走了——”
众人满头雾水,只觉得愈发搞不懂妖皇和他这位道侣之间的关系。
总不能是因为道侣飞升,气得甩袖而去,连这飞升恩泽都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