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翅膀围成的封闭空间非常昏暗，几乎没有漏进来任何光亮。
苏醉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即使五感通透，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嘴唇后，就没有再动。
强硬地吻了他之后，嫌疑犯却陷入了奇异的静止中，只僵僵地贴着他。
唇瓣上的那股凉意更加明显，像是一直浸润到了苏醉心里。
然而这小学生式的亲吻并没有影响苏醉心中的怒气值上涨的进程。
苏醉被根本不是阶级的力量压制，动弹不得，心中的怒气兜兜转转，最终变成了冷冷的鄙夷，他对系统道：“你们主系统是不是很穷？”
竟然给不同世界的关键角色用同一套程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操作！
系统555陷入沉思：“……”
那倒也没有很穷吧！
至少它的生产车间还是挺大气的，它隐约听到过，他们用的是最先进的技术呢。
这么看，主系统的配置应该也差不到哪去的，毕竟是掌管所有系统的核心所在。
不过共用一套程序这件事确实比较奇怪，想要实现不同的气味，只要改动源代码中的一个参数就可以实现，只是一个数值的事，没有必要复制粘贴，这样太不体面了。
系统555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至少，他从来没有听前辈系统提起过这种情况。
系统555忽然想到某种可能：“……”
大概、或者、也许……是因为他是个早产统？
所以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毛病。
想到这里，系统555的运行程序中默默产生了几行没有意义的代码。
系统不敢吱声了，他忽然觉得之前宿主让自己体检的提议也挺好的。
不过这时候不是纠结这些的时机，系统告诉自己。
它将运行中的无意义代码删除，没有感情的播报起来：
【叮！支线任务1：人生赢家（攻略男主/女主/Bosss）已完成进度：40%】
【“人只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就是咳嗽、贫穷和爱。”不过这个说法对Boss来说却稍有偏差，既不咳嗽也不贫穷的Boss，唯一无法掩埋的就是自己萌动的春心了，春天快到了，马上又要到了小鸟们求偶的季节，请小炮灰不要辜负一只纯情小鸟的感情哦~】
苏醉本来因为这个突然的吻怒气上头，在听见任务提示的一瞬间，脑海中还是情不自禁划过一排“……”
这系统怎么骚话这么多？
平时在他面前就傻乎乎的，一到支线任务就跟变了个统一样。
像是生怕他和Boss搞不到一起一样，拼命在后面挥着小手帕鼓动。
上个世界他自己也对傅时钧有意思，就没有太过在意这点，现在他不打算再走支线任务，系统的举动就显得特别突兀。
别的时候都很正常，但只要一关系到支线任务，就多出了一丝狗狗祟祟的气息。
苏醉心底产生一股淡淡的违和感，不过他没时间深思这股违和感。
他说：“系统商城里有什么可以让我脱身的攻击性道具吗？”
一昧的退让并不能让对方冷静下来，必要的时候，苏醉觉得自己还是要强硬一点儿。
系统555惊恐地尖叫起来：“宿主，你冷静一下，家暴犯法啊！！！”
苏醉：“……”
苏醉额上隐隐迸出青筋：“你再敢多说一句——”
系统555：“……”
系统555这一瞬间求生欲爆棚，它勇敢地挣脱了之前被植入程序深处的某段神秘代码，大声道：“好的宿主！知道了宿主！您是想要这个加强版的粒子分离炮呢？还是那个超超超神级雷击符呢？！两个都是9999买不了吃亏卖不了上当！即时下单即时使用方便快捷保证能把Boss腿打断！”
9999。
这个价格也太贵了，苏醉觉得这简直是黑店。
不过仔细想想，攻击类的道具本来就比其他种类的道具贵，他要对付的又是站在这个玄幻世界顶端的神兽，这个价格倒也没有很夸张。
苏醉心中沉重的痛了一瞬，那是金钱从自己手中流失的疼痛。
他斟酌了一下：“雷击——”
雷击符吧，不然好端端一个玄幻世界，他掏出来一个后世的科技产物，也没法解释。
他不可能真把Boss打死，能不留破绽，还是要做的万无一失些。
他虽然极讨厌Boss的行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和Boss实力差距过大，要想彻底解决Boss，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他的生命。
任务失败会有什么后果，苏醉不想尝试。
苏醉心中快速转过数道念头，最终选了雷击符，然而他一个词还没说完，唇齿就被人撬开了。
舌尖被另一个冰凉的舌尖轻轻含了一下。
在负距离接触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数据串。
那串数据像一条灵动的蛇，快速地入侵到苏醉的精神世界。
漫天垂落的寂静星海中，原本只有一颗星星孤零零的亮着。
而现在，在另一个角落，又亮起了一颗小小的星星。
遥遥相对。
两抹微渺的星光，或许照亮不了整片星空，但它们立在那里，远远对视着，像是为彼此点燃的灯。
就没有那么孤单了。
“……”
苏醉舌尖一木。
不仅是舌尖，从接触到的地方开始，麻木感沿着神经蔓延，很快连他的脑子也变得木木的。
他感觉自己出了满身的冷汗。
汗珠顺着额角滑到唇边，带来了一丝咸涩的味道。
……一直涩到他心口。
他嗅着鼻尖萦绕着的熟悉味道，只觉得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场荒诞的梦境。
他是梦境里溺水的人，朝着以为是海面的方向奔去。
他希望能够逃出生天，却又害怕会一头撞到无色透明的玻璃，咚的一声，撞的头破血流、鲜血淋漓。
他心中再次起了那个荒诞的念头——
眼前这个人，会不会真的是他熟悉的那个……
系统555的小声逼逼打断了他的疯狂念头：“宿主还买吗？道具还买吗宿主？”
像个推销员，还是只会复读的那种。
被这一打岔，苏醉终于从麻木中勉强捡回一点儿意识。
他顿了顿听见自己在脑海中貌似冷静地问：“你们这个系统，到底有多少bug？”
竟然连这种设定也能一摸一样？
系统555：“！！！”
这是统身攻击吧？
它又被宿主辱骂了！！！
作为一个当世最高科技代表的系统，它并不仅仅是一个系统，还是个会编写程序的系统，那些不牵涉主系统的非核心程序，全是它按照算法自动编写的。
换言之，它其实也算是个程序员，
而对一个程序员而言，bug的杀伤力是巨大的。
对程序员说“你有bug”这句话，杀伤力完全不亚于指着他们的鼻子哈哈嘲笑“你这个个蠢蛋”！
系统555有些淡淡的自闭，他想不通，为什么正常催任务被怼，顺着宿主的心意说还是会被骂呢？！
……总感觉承担了很多它这个年龄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系统555觉得自己回叙可以去参加今年的最惨系统竞争大赛了。
不说拿个第一，前三甲应该还是很稳的！
“……”
系统555的运行框中产生了非常多没有意义的代码。
不过，作为一名敬业的好系统，它还是很快清扫了这些代码，打起精神询问宿主：“请问，是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苏醉：“……”
他差点把自己精神世界的异样透露出来，幸好被为数不多的理智拦住了。
上个世界他和傅时钧接吻，找回一丝记忆的时候，发现系统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所以谨慎起见，他就顺势把这件事掩埋了下来。
虽然他一恢复意识就见到了系统，相处下来也知道对方就是个傻白甜，没什么心眼。
但因为失忆带来的警惕心，还是让他对外界有了天然的防备。
系统虽然可以读取他脑海中的想法，不过都是在他允许的范围内，系统并不能真的剥夺用户的隐私。
苏醉定了定神，沉默数秒，还是选择继续原来的选择：“不好意思，我看错了，继续帮我……买……”
他一时间无法判断脑海中那个荒诞的念头究竟是对是错，只好下意识选择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他对世界缺乏信任感，尤其是这只是个由数据构建出的世界，所有的表象都可以通过代码的排列组合轻易模拟。
但又有另一道声音在很轻的说，表象可以被模拟，那他的记忆呢？他的感觉呢？
如果连这些也能够伪装，又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苏醉说到一半，感觉到许久没有动作的男人忽然动了，他的下唇被含在齿间，被突然地、轻轻地咬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脑子木得太厉害，让系统买道具的话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系统555彻底被搞糊涂了：“宿主，到底买不买鸭？！”
不等苏醉回答，道具的作用对象就替苏醉做出了回答。
那一下轻轻的咬似乎耗尽了男人所有力气。
很快，冰冷的唇瓣就擦着苏醉的脸颊往下坠，旋即，一颗沉甸甸的脑袋砸在他肩上。
这人的重量远比看上去大，苏醉被砸的肩膀一痛：？？？
等一下！
要晕也是他这个被强吻的先晕吧？！
苏醉拍板：“……先不用买了。”
嗯，毕竟9999一个，就算从经济方面考虑，能省还是要尽量省的。
随着男人晕倒，将他们围着的翅膀也褪色般快速消退，周围的光渐渐透了出来。在黑暗中待了一会儿，苏醉略有些不适地眯起眼。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禁制也自动解除，没了那种完全被人掌控的感觉。
又能动弹后，他反射性想把人扔到地上，不过顿了顿，最终还是折中地将人从自己肩上扶了起来。
一看见男人的脸，他就忍不住心中一跳。
这人现在的状态……有点儿恐怖。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不知道什么浮现出了许多黑色的纹路，脸颊、脖颈、露出的手背，连指尖都没有例外，全都是这种诡异的痕迹。
丝丝缕缕地覆盖着，衬着略有些深邃凉薄的眉眼，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纹路和皮肤融合的如此自然且牢固，丝毫不像是画上去的，反倒像从身体内部长出来的一样。
苏醉沉声道：“……这是邪气？”
连看得到的地方都这么严重，这人身体内部到底得成了什么样子？
系统555严肃道：“是的宿主，邪气危害极大，您是先天灵体，在邪气眼中是非常美味的食物，可以的话，请您尽量远离邪气源头。”
关系到宿主的生命安全，它也不说什么让苏醉做任务的话了。
苏醉皱眉，他想起之前在幻阵中这人身上一闪而过的黑影，应该是那时候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男人毕竟帮过他，而且他脑海中那个猜测……苏醉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没有放开手，而是扶着男人，让他靠坐在地上。
过程中，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男人的手腕。
苏醉被冰的指尖一颤，这人身上太冷了，简直像是失去了生机一样。
他刚想把手收回来，男人手腕上的那些黑色纹路却忽然扭动了一下，飞速移动到苏醉接触到的的地方。
苏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指尖一阵刺痛，像是被小蛇的尖牙咬了一口，他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缩回来。
然而还是晚了，几滴鲜红的血珠从他指尖沁出来，滴落在男人手背上，在上面晕开血色的痕迹。
然而那抹血迹只存在了不到一秒，就被黑色纹路吸收得干干净净。
黑色纹路吸收了他的血液之后，瞬间多了一抹血色的妖异，那抹血色迅速流动到男人全身，于是顷刻间他全身所有的纹路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男人身上缓缓游移。
苏醉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他拿出自己剩余的所有防御符，用最快的速度在身前筑起一层厚厚的防御罩。
“嘶——”
由几十张高级符纸组成的防御罩在邪气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很快就被腐蚀出几道口子。
然而苏醉知道，对方刚刚的的举动甚至称不上攻击，仅仅是朝着他靠近罢了。
苏醉脸色一冷，看来他今天是逃不过花掉9999经验值的命运了。
就在苏醉第三次试图花掉一大笔钱的时候，坐在地上的男人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忽然睁开了眼。
他眼瞳原本是极深的黑色，此时瞳仁中心却燃起了一点鲜红的火光，像是重瞳一样，映照着幻阵中燃烧的火海。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黑色纹路一僵。
幻阵中的火焰开始迅速回流。
玄武原本被火焰包裹着燃烧，此时火焰褪去，露出它满是烧痕的身体。
不过因为邪气被吸收了个干净，反倒没有之前那么黑，隐隐露出一些青色的皮肤。
玄武睁开眼，有限的脑容量还没能思考出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身上还这么疼，就因为过于虚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体内的灵力竟然全都没了……
火焰正卷着玄武体内的邪气和灵力满载而归。
凤凰神火霸道无比，即使主人只下达了吞噬邪气的命令，它们还是不甘心地将玄武身上的灵力也一并抢夺走了。
对付敌人的时候薅羊毛不算什么，捎带着还将幻阵中的能量吸收了个十之八九，可以说是非常勤俭节约了。
在感应到本源的召唤后，火焰带着满肚子的收获，一团团回到男人体内。
它们偷偷摸摸的抢劫行为，倒是误打误撞为主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一整只神兽，一整个上古幻阵，蕴含着的灵力不仅可观，还和凤凰同源，对他自身的帮助极大。
凤凰吸收了过多的邪气，原本应该因为体内力量失衡而陷入紊乱，但有了这么一股庞大的灵力补充，失衡就没那么严重了。
虽然还是有麻烦，但等级下降了好几度，不至于失控暴走。
随着火焰的回归，凤凰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那些黑色的纹路也淡了许多，细弱地映在皮肤上，安静秀丽宛如无害的纹身，和之前嚣张乱爬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苏醉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了揣测。
这些火焰应该是男人很重要的一部分，为了压制玄武放了出去，才会让身体中的邪气暂时占了上风。
现在火焰回归，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也没他什么事了。
苏醉心中烦闷，没想好要不要走，就和男人朝他看来的目光对上了。
隔着火光，男人的眼眸有些看不分明，但苏醉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最后一缕火焰也没入男人的身体的时候，苏醉看到他眼睛一闭，往后倒去。
一阵风吹过。
哪还有什么男人的影子，只有一只仰着肚子躺倒在地的小鸟，小树枝一样的细腿儿朝天举着，黑红色的羽毛被风吹得乱糟糟支棱起来。
姿势非常糟糕，非常需要马赛克一下。
苏醉：“……”
“……等一下再进去。”
“……晚了……怎么办……”
兴许是看到火光灭了，外面的人起了进来查探的心思，谈话声隐隐约约传到苏醉耳边。
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事后现场，眉头紧皱。
一瞬间行动快过脑子，鬼使神差的，苏醉伸手将地上的小鸟一捞，揣进兜里，趁着人来之前悄无声息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