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不是被忽悠瘸了◎
“飞飞?”
江如荷停下正在补衣服的手, 疑惑地抬起头念了一声穆斐小名,还以为是自己想儿子幻听了。正怀疑着呢,就听门外再次传来了一声呼喊,她瞬间眉开眼笑, 把手上的衣服随手往凳子上一撂, 快步走到门口, 和进门的穆斐撞了个正着。
“飞飞,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一路上累不累渴不渴?”
穆斐顺势扶住江如荷拍拍她的后背, 在连声的询问里应着走进室内。
“娘,我不累。”把准备去倒水的江如荷拉住, 穆斐扫了一眼问:“我爹呢?”
“在后屋检查粮圈呢, 我去叫他。”江如荷假装抱怨,“别人都是一回来就找娘,你呢, 一回来就找爹,也不知道那个大老粗哪里比我好……”
“爹怎么能比得过您,我这不是有事要说吗, 当然要你们两个人都在了。”穆斐嘿嘿一笑,先江如荷一步跑向后屋。
穿过房内的过道, 还没走进就能听到屋后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穆斐大着声音喊了两声,不一会儿,就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体格精瘦的中年男人。
“回来了?”
就像是大多数的传统父亲那样, 穆良对待孩子并不喜形于色, 但也能明显看出眉眼间的放松与欣喜。他对穆斐点点头, 抬手示意他离自己远点, “我身上一身灰, 你别把衣服弄脏了还得让你娘给你洗。”
穆斐并不怕他,反驳,“我早就自己洗衣服了好吗,您别把我小时候的事安到现在的我头上。”
穆良不接话了,转头道:“这次回来有事?”
不是他看见孩子回家不高兴,而是医馆的工作并不轻松,他和妻子都知道孩子的辛苦和责任,除非家里发生大事,他们并不会整日里催着回家。
不过穆斐惦念他们,只要有时间就会往家里跑,日子都已经固定了。现在突然回家,还第一时间就来找他,铁定有问题。比起那些家长里短,他更关心穆斐遇到的事。
“嗯。”穆斐点点头,声音低了一些,“大事。”
穆良停下脚步,看了看前屋的距离,没看到妻子的身影后也压低了声音,“多大?好事坏事?你娘受不得刺激。”
“有两件事。”穆斐知道父亲的顾虑,遗憾摇头,“事情很大也很急,拖不得。”
穆良沉吟一声,放弃了先拦下来再慢慢说给妻子让她接受的打算,沉默着重新抬步拐去别间洗手拍灰。
穆斐先一步回到前屋,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碗水,不用喝,他就知道那里面肯定放了糖。看着在厨房中忙活的母亲,他抿抿唇,去把人拉到桌边坐下。
“这么严肃?”
江如荷看到穆斐的表情就知道接下来的事肯定不小,高兴的心来没来得及转上几圈就被迫停下,她抓了走过来的丈夫紧张道:“飞飞,你是不是在城里遇到什么事了?别怕,爹娘给你撑腰。”
穆斐没有点头,而是认真且严肃地和两位长辈对视后,缓缓把自己和洪济的事托盘而出。
随着讲述,穆良夫妻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愕愤怒,到最后全都变成了对儿子的心疼,江如荷还去拉穆斐的手,想看看他伤得重不重。穆斐将母亲的手握住,安慰道:“我没事,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早就开了药治着呢。”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们。”
讲了一通其中的利害与洪济的心狠后,穆斐恳求:“爹、娘,你们就快收拾东西离开吧。你们多在这里呆一秒我就提心吊胆一秒,只有你们离开这里,我才能放心。”
“你呢。”穆良将流着泪小声骂人的妻子揽在怀里,直击重点:“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他听得清楚,穆斐说的话里根本没有提过关于自己的安排。
“什么?”江如荷从穆良怀里抬起头,不敢相信的惊叫出声:“飞飞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我得留在这里。”穆斐坚定,“万一被洪济发现我没死,他找不到我肯定会拿和我有关的人发泄怒气,岁安堂还有那么多人在城里,我不能一走了之让他们替我承受那些,本来不该他们承受的伤害。”
“你又没错,是那些黑了心的该挨刀子。”江如荷反手握住穆斐的手,“飞飞,娘不走,娘和你一起待在着这里。”
“如果洪济真想杀人,你能起什么作用?”穆良眉头紧皱,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不赞同,“我知道你不想牵连岁安堂的人,可是……”
他说不下去了。
理智上告诉他,这事因穆斐而起,穆斐这么做才是正确的,才是条有仁有义的汉子,但是从情感上,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留在充满了危机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也知道洪济那样的人家,穆斐怎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和对方较量?
穆良心中纠结,重重地叹了口气。
“对,对……”江如荷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连声赞同着,劝穆斐改变心意:“你怕他们有危险,那就去通知他们让他们一起离开。洪济有再大的本领也不可能把手伸的那么长对不对?”
“飞飞,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阻止洪济的报复?”江如荷声泪俱下,“娘知道你心善,但是这根本就是去送死啊,你怎么忍心让娘失去儿子?”
听到最后一句话,穆斐面露不忍,咬咬牙道:“爹娘,我刚才不是说那个救了我的好心人也看不惯洪济的做派,正在想办法收拾他吗?我留在这里,只是当个诱饵吸引一下洪济的注意力,危险的事都有别人在做,我不会往前凑的。”
“而且他不仅会让他的人送你们北上直到在河省落脚,也会派人在这里保护我,不会让我受伤。你们就在那里等一等,我很快就会和你们汇合的。”
穆良直觉不对,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怕不是想着利用穆斐达成目的,只是表面说的好听吧?
江如荷注意到了别的,面露惊骇:“什么,你竟然还想收拾洪济?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她儿子聪明和善从不惹事,怎么可能突然有了这等雄心?在她眼里,完全是那个不知名的“好心人”骗了穆斐,想让他去送死。
“那人是谁,竟然这样忽悠你?”
在江如荷和穆良的追问下,沉默良久,穆斐才垂着眼说了越棋钰的名字:“他是寻斐商行的老板,家在北平,来昆市只是为了做生意。”
寻斐?穆良心中暗自惊讶。
江如荷一无所察,还在忿忿,凝着神想听听这位大老板到底为什么这么好心,还试图从里面揪出这人的算计,让儿子清醒一点。
“前天,就是他刚到的那天意外在路上捡到的我,不是什么刻意安排也不是利用,真的纯属巧合。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根本不会去插手管洪济的事。”
穆斐抬头小心地看了眼面色不平,还有些气的父母,轻声道:“而且,他不会,也没有理由害我。”
江如荷一听,反驳:“你懂什么啊,想害你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
她转手一拍穆良的大腿,“老穆,你劝劝儿子不要什么人都相信,对他好的不一定都是好人,这才认识几天就让人骗成这样了,你给他好好说说。”
她坚信穆斐是被人给诓骗了。
穆良没有说话,只一直盯着穆斐看。
穆斐避开父母的视线,低头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后鼓起勇气重新抬头,“他今天跟我一起来了,现在就在外面,你想要见见他吗?”
穆斐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里,还没见面就已经对越棋钰没什么好印象的,积攒了大堆怒气的穆家夫妇,怎么着都不可能把这个“忽悠”让儿子去“送死”的人拒之门外。
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穆家夫妇肯定不会去见这种有身份的人,他们生怕自己这样乡下的泥腿子触犯了体面人哪根敏感的神经,或者在他们面前丢脸出笑料。他们被人看了笑话不要紧,要是穆斐因此被人嘲笑,他们肯定会怨恨自己。
现在?什么大老板,江如荷都想撸起袖子把人狠狠教训一顿了,哪里还会顾他是什么大老板,得不得罪人?
一手造成现在这一局面的穆斐,心中苦笑不已。
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勇气在穆家夫妇面前直说他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才用这种方法,将已经没有办法再往后推迟的一场会面,用力往后挤了挤。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我可以进去了?”
越棋钰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屋,里面并没有人跟出来,他把视线移回到看起来异常失落的穆斐身上,体贴道:“如果你真不想让我们见面,那就不见吧。我可以去马车上等你。”
穆斐斜了他一眼,“这话你自己信吗?我要是真让你回去,你又想找什么理由留下来?”
“走吧。”
越棋钰跟上穆斐的脚步,诚实道:“没有理由,可能会耍赖说我是开玩笑的。”
穆斐没有理他,沉默着把人领到门口后,站定深呼吸了好几下,才伸手拉开门,将自己和身边的越棋钰暴露在屋内等待的穆家夫妇面前。
屋内屋外,四人相对而立。
穆斐心中忐忑眼神乱瞟,越棋钰面无表情眼中也没什么情绪,无声地打量着门内的一对夫妻。
一身便宜耐穿的土布衣裳,饱经风霜的微黑面容,粗糙的双手……这些,无一不在证实这两人就是最普通的农人而已。可就是这样普通的两个人,买了他的弟弟,又将他养大成现在的模样。
越棋钰声音淡淡:“你们好,在下越棋钰。”
江如荷原本气势汹汹,想要教训一下忽悠了自己儿子的坏人的怒火,早在看清越棋钰的脸后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瞠目结舌地直直望着越棋钰的脸,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撞在穆良身上,又差点被身后的凳子绊倒。好在同样愣神的穆良及时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扶住。
穆斐迈出去的脚停在半路上,左思右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迈出,顺势逃出穆家夫妇的视线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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