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原因

◎我可不是放马的◎

头一次被人当着面威胁, 越棋钰不仅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一来威胁他的人明显业务不熟练,心中的那一点小心思全都呈现在了脸上,一眼望去前因后果明明白白,让人根本提不起半点警惕心。二嘛, 就是这人是他的亲弟弟, 还是一个认知稍微出现了一点错误的亲弟弟。

亲眼看着面前的青年愣了两三秒, 猛地以袖遮脸弯腰埋在自己的膝头,尴尬的涨红都蔓延到了脖颈后的场景, 越棋钰抬手掩去唇边的笑,把声音咽回了肚子里免得雪上加霜。

不过在好笑的同时, 他心中也出现了不少疑惑。打头的, 就是为什么穆斐会对一个小医馆这么上心。

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工作地方,才一年而已不可能会有这么深的感情,宁愿打破自己的底线与坚持也要报仇。

他看的清楚, 穆斐并不是什么无脑之人。从昨晚看到他的第一面起,对方就把有关他们的所有疑惑埋在了心底,只要他不动对方就权当没有看见绝不会主动挑破窗户纸。说不定就算他说了, 也要装傻充愣。

想到这里,越棋钰不免对穆斐素未谋面的养父母有了些怨言与感谢之意。其它复杂的情绪暂且不提, 就说眼下。

为了给岁安堂报仇,穆斐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快速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不说,还抛下脸面逞强说了出来只为博得一个渺茫的可能。

为什么呢?

越棋钰不明白。不过比起这些,他现在还有一个更加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既然阿斐会把我们的样貌相似归结在血缘这个猜测上, 还颇有把握, 那应该可以说明你是残留着一点小时候的记忆。”

越棋钰用苦恼的口吻道:“只是, 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是私生子呢?我好像并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出什么攻击性和暗示吧?”

穆斐缩着脑袋不肯抬头。

太尴尬了。

他今天就不应该睁眼, 不应该踏出房间门一步, 不应该同意越棋钰的邀请而是自己走回来,就算被人抓了都比在车里面对越棋钰要来的轻松自在。

他为什么要长嘴?为什么不能有一双擅长打洞的爪子,让他可以原地刨坑把自己埋掉?

穆斐脑袋嗡鸣声不断,刚才由自己亲口说出的话和越棋钰的笑在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臊的他恨不得把那段记忆直接从脑海里挖掉。尤其是在听了越棋钰的疑惑后,他就更没有勇气抬头了。

总不能对越棋钰说,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脑补吧。

“阿斐?”

越棋钰看出了穆斐的窘迫。调侃的话到此为止,他笑容不减,没有再多说两人的关系,也没有把“你就是我的亲弟弟”这种话放在明面上迫不及待的想得到穆斐的认同,而是把一切相关的按下,自然地绕过这个话题,给对方搭了个台阶。

毕竟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对穆斐来说薄弱的仿佛一张纸,不用力稍微沾点水就能破掉。

他过分逼迫,只会适得其反。最好的办法还是循序渐进,在之后的相处中让穆斐感受到他的诚意,一点点地信任他。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当下急的还是医馆的事,你要不要找馆内的人打听一下昨晚的消息?或者如果能的话,你会愿意说一下你受伤的原由?”

果然,他说完后,穆斐动了。

穆斐悄悄侧首,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去看安慰他的越棋钰。

他现在忽然有点庆幸自己闹了这一出乌龙,把局面硬生生变成了尴尬与好笑齐飞,而不是找到亲人的惊喜与无措。

从越棋钰的态度来看,对方认回他是必然的,到时候,兄弟相认的戏码和十五年没有被抛弃过的浓重亲情,绝对会让他在第一时间内变成一只缩头乌龟。

现在这种退无可退的情况,反而让他不能躲避,必须面对。

既然对方贴心地不再提起,穆斐也顺势当做没听懂,抹了把脸从膝盖上缓缓直起身体。只是他满眼心虚尴尬,侧着头不敢直面越棋钰,用强装出的淡定道:“说不定住在城内的人家周围也有眼线在盯着。白天去不太安全,我们,我晚上再去找老板打听。”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语气落寞自责:“或者我就不该去找老板,岁安堂被砸很有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要是再因为我让老板一家摊上事,我以死谢罪都不能够了。”

“担心的话,那就先和我回去,等我的人确认安全了再来?”越棋钰坦荡道:“虽然我在昆市的根基不深,但如果只是一个洪济,不足为俱。”

穆斐惊讶转身,看清越棋钰脸上隐隐露出的傲气后,变成了了然。

他的行踪都是透明的,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能猜得出来他得罪了谁实在没什么好奇怪。他惊的是另一件事:“这……我知道越先生不怕洪济,可他背后还有另一个庞然大物。不必为了我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哦?”越棋钰挑眉,促狭道:“那刚才阿斐是想托我什么事呢?难道不是对付洪济?”

“越先生,你口中的对付和我的对付,应该不是一回事吧。”

穆斐也顾不得之前事情被提起的尴尬了,直白道:“岁安堂被毁,我心中的确实有恨,但我的目的只为借你的手出气并不想要谁的性命。我和馆内的人还要在城内讨生活,做的太绝只会让麻烦源源不断。”

“如果只因为怕麻烦,永绝后患不是更好?这又不难。”

“越先生!”穆斐急了,“洪济背后可是洪大元帅,一方军阀势力怎么可能是你我可以抵抗的?”

他都怀疑越棋钰是不是太狂妄了,竟然连这点都想不明白。

越棋钰没有反驳穆斐的心软,只问:“阿斐,你这话倒是让我越发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得罪洪济了,竟然能让他把你打个半死丢在城北,还连夜毁去了和你有关的岁安堂。”

“如果真如你所说他背后有洪大帅撑腰,目中无人,那么你说他会不会对其它和你有关的人,下手呢?我虽初来乍到,却也听人说过洪济为人。”

穆斐霎时间心乱如麻,冷汗直流,抖着声音不停地否认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不,不会吧,砸了岁安堂还不够吗。你也说了,馆内的人都没有事,那,他怎么可能会去找我父母?”

“这只是猜测,目前洪济那边还没有动静。”越棋钰叹了口气,“你愿意放别人一马,别人可不愿意放你一条生路。”

穆斐张了张嘴,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沉默地低下了头。

让阿远开车返回,越棋钰这才缓缓解释了一番洪济与洪大帅的关系,总结:“他对洪大帅来说也只是长在自家院子里的一颗野草罢了。院子里的野草何其多,洪大帅怎么可能为谁拔掉了一颗草动怒?”

末了,意有所指道:“就连洪大帅本人,也不是高枕无忧。”

听了一通分析,明白洪济只是狐假虎威并不会引来真老虎后,半晌,穆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幽幽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洪济必须死?”

连杀猪都没有见过,鸡都没有杀过的他,这个“死”字在心中酝酿了半天才能被顺畅地说出口。

“应该说,就算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招惹洪济,他有没有后续安排,他在你眼中也是必须要死的,对吧?”

“对。”

越棋钰坦然,“伤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原因两人心知肚明,但是没有一个人挑破。

穆斐心中尤为复杂,看了越棋钰好半天才默默地把脑袋扭到一边,这份因为亲情而出现的浓重承诺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装聋作哑。

车内安静下来,后座上的两人泾渭分明,前面的两人目不斜视继续神隐。

重新回到落脚的小院,在院内分别之时,穆斐叫住了越棋钰,“三天前,洪济的人请我去府上看诊,到了之后我才发现,洪济根本就没病。”

城内谁人都知,半个月前洪济得了急症,为了治病大张旗鼓几乎请遍了城内所有德高望重的大夫。但现在穆斐却说,洪济根本没有生病?

越棋钰神情严肃了些,请穆斐去自己的屋内说话。

坐在桌边摩挲着装了茶杯的杯子,穆斐平静叙述:“我去了之后,管事直接把我引进下人房,让我给一个生病的人看诊,说是想先试试我的医术。按照管事的意思看诊开药后,我就被安排进了客房。”

“我住的房间旁边还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大夫,入住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他们想打个招呼被双方跟着的下人制止,又被软禁在客房时,我只是奇怪,以为洪济病入膏肓,又或者府内有什么猫腻不愿意让被人知道才这么严格。”

“直到在两天内,他们让我看了好几个病症五花八门的奇特病人,询问时左顾言他的扯皮后,我才真正意识到不对。在我打算告辞的时候,被引去见了洪济。”

“一个健康的洪济。”

这中间他的惊讶与洪济的吹捧不提,重点是洪济广邀大夫的目的,“他说,他想联合城内的所有医馆,将药材的价格翻三倍。”

越棋钰诧异。

穆斐闭了闭眼睛,继续道:“他具体有什么小动作我不清楚,但是他装病请遍城内的大夫,目的就是为了劝说和威胁。同意的他才会放走,不同意的就一直在府中软禁。”

“岁安堂的老板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的好心人,洪济不认为能说的动我老板,所以才找了我。原因,大概是我年轻好忽悠,有野心?毕竟他是明确地把岁安堂许给了我的。”

越棋钰肯定道:“你拒绝了。”

“是啊,这种事,有点良心的都不可能会答应。”

穆斐苦笑:“我在洪济府上三天,三天内看着周围客房的人来来往往,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守本心。不过他们有什么办法呢?坏的只有洪济而已。”

“事到如今,我因为不想与洪济同流合污,反而害得岁安堂陷入苦境,父母也可能有危险,真不知道我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

“你恪守本心,自然是好事。”越棋钰一本正经,“错的是洪济。他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插手一城医药体系哄抬药草价格,他该死。”

在越棋钰的口中,要一个人的性命仿佛是家常便饭一样的随意,实在是让穆斐无法直视。他只好接着说:“我拒绝了洪济之后,他一直在派人给我洗脑,试图让我答应。”

“我听的又烦又怒,最后把洪济臭骂了一顿,还一时上头骂了几个同意之后离开的大夫。”说到这里,穆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还口不择言,说洪济敢这么干,我就敢去市政府,南方政府上诉……”

“然后,洪济就让人把我打了一顿。我晕过去后,再醒来就是昨晚见到你的时候了。”

越棋钰忍俊不禁,想不到穆斐竟然这么有魄力连“上诉”都搞出来了。忍去笑意,弄清楚了穆斐被打原因后,他分析道:“目前看来,知道他计划的你在洪济眼中确实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虽然还是不清楚为什么要把你扔在城北,但是大胆猜测,他最终目的应该是想让你消失在城中,顶着一身伤自生自灭。砸岁安堂可能是只是个警告,让馆内的人不要探究你的下落。”

穆斐眼睛亮了:“这么说,只要我不出现在城里,就没有事了?”

“他的目的应该是不想让我泄露他的计划,如果我不说也不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我和我的父母不就都没事了吗。”

越棋钰反问:“你会眼睁睁的看着城内的药材价格疯长,普通百姓连药都买不起,生了病只能在家中等死?”

“……”穆斐卡壳,挣扎了半天也说不违心的话,只能诚实道,“我不会。”

“而且你不要侥幸,觉得坏人会被轻易糊弄过去。”越棋钰意味深长,“死人才不会透露任何秘密。事关他能赚到的金钱,你说洪济会不会去确认你的死亡?会不会严密盯梢所有与你有关系的人,确保万无一失?”

穆斐不说话了,表情由喜转悲,垂下脑袋抠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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