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不自医◎
清晨, 研究所的宿舍外逐渐热闹起来,有的打着哈欠往里走,有的精神蓬发去食堂。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脚步慢慢带着早晨特有的悠闲。在这样一幅随和缓慢的画面里, 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就格外引人注目。
穆斐头发凌乱, 一脸天塌的模样从人堆里绕着往外冲。
“小秋!”有人叫住了穆斐, 快走两步赶上去问:“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能让穆斐露出这副表情,该不会是他的研究出什么大问题了吧。要真是这样, 那他们可也要跑起来了。
“丁叔?”穆斐停下一看,正好是小组里的人, “昨天我不是不小心把饮料溅到试验台上的蒸发皿里了吗?那时候我太困, 竟然脑袋糊涂忘记清理了!那个被污染的样本还在那里放着呢。”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丁叔拉住穆斐,“昨天你还和助理说没事呢, 今天怎么自己急起来了。”
“分出来的单独一小份而已,污染就污染了。再说都放一夜了,你现在急有什么用?再多放一会儿也没事。”
穆斐懊恼:“是我太糊涂了, 随手清理应该是本能才对,我没做到。”
“哎呀, 多大点事,谁都有记性差的时候。”丁叔拉住穆斐改道往食堂走去:“看看你的头发,没梳就跑出来了吧,脸上的水珠都没擦干净。真的不用急, 你先陪我去吃饭, 吃完了, 换我陪你去实验室。”
丁叔手劲儿极大, 几乎是拽着穆斐往前面走。穆斐无法, 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先吃饭再说。
等终于能进实验室后,穆斐一开门就朝着试验台奔去。到了台子前,他在伸手去拿被污染的蒸发皿时忽然顿住,然后俯低了身体,用脸几乎要挨着蒸发皿的距离往里面看。
丁叔跟在他后面,见到他这个奇怪的动作赶紧上前,没有开口打扰而是先顺着空隙往里面看。
看了两眼,他不由地扶了扶眼镜,迟疑着说:“小秋,你喝的饮料里还带果粒呢。”
白色的蒸发皿,无色地冰雪融水里那一点黑色的颗粒,比鸡群里的白鹤还要显眼。只是有什么果粒是黑色的?籽?
穆斐直起身体,一脸严肃:“丁叔,我喝的是气泡酸梅汁,没有果粒也没有籽。”
“那……”
丁叔惊疑,伸手指着蒸发皿半天说不出话来,“小秋,你确定这里面放的水是从高原带回来的水?那个东西不是混进去的杂质?”
他们已经确定牧区牲畜与牧民们身上发生的怪事源头,是那条河里的水搞得鬼。而且去年他们翻来覆去把水都研究出一千八百种花样,甚至还有人亲自喝了水尝试一番,都没能让那些水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
但是现在,就因为穆斐不小心把饮料溅了进去,再不小心没清理放了一夜而已,里面竟然出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希望能看到的水的特殊状况。
“小秋,我是不是没睡醒?”
“不,不对。是你昨天在里面加了什么试剂吧,绝对不是因为一滴饮料,对吗?”
在实验过程中会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反应没错,但是这也太离谱了。他们做研究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放了试剂观察后见没什么特殊反应,就按照规定及时处理了,没人会把那些东西留着过年。
穆斐也是一脸的魔幻,他握住丁叔的手,不忍心地肯定道:“丁叔,我真的什么都没加。”
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谁会想到能与新型矿石产生反应的成分,竟然藏在与实验室毫不相关的一种饮料中?
但不管过程有多么的戏剧性有多么的令人无语,有了结果就是好事。分散开来的高原小组的人重新凝聚,欣喜若狂地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研究。
或许只有李老他们不太高兴。
说好的穆斐只是去实践一段时间呢,怎么还真把“未解之谜”给研究出来了?脑袋聪明也就算了,运气竟然也这么好,瞎猫都能碰上死耗子。这下好了,原本说好只是离开几个月的时间,开始无限拉长,彻底“归顺”其它研究所了。
他们这群旧人,苦啊。
孩子太聪明了也是难办。
对穆斐来说,研究一旦开始,如果看不到最终的彼岸那他一定会抓心挠肺,整天惦记。在外人看起来有些疯魔的态度,却是研究所里所有研究员们,再普通不过的日常。
尤其是,当一个世界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型矿物即将在自己的手中诞生,能亲自为它隽写上本身的特性,这事只要想想,就能让人精神振奋再不吃不睡地工作上三天三夜。
不过也只能想想了,最多熬上一天,他们就要集体歇菜。
穆斐身上的那些名叫为身体着想的“枷锁”,也在日夜不停的研究中心,被他抛了个一干二净,要是助理多劝两句,他还少见的有自己的小情绪给人摆脸色看。
助理习以为常甚至还有想笑。这场面他在研究所里其他人那儿看过太多了,放在穆斐身上倒是有点稀奇。看归看,劝也要继续劝,甚至还要斗智斗勇。因为实验室的门一关,他就要就此止步只能在外面等穆斐出来。
指望里面的其它研究员们是不行了,他们工作起来比穆斐还要疯狂,一群“疯子”凑在一块儿,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小组的实验室门外,常常能见到蹲了一排的生活助理们。
工作卖力,结果自然十分喜人。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就成功将水中那个看不见的神秘存在大致研究了个明白,并且暂时命名为“蒙”。
蒙是一种矿石,它融于液体,只有在零下五度及以下的环境中才会正常工作,不会“消失”地无影无踪。
除此之外,它还拥有极高的奇怪的吸收性。把它放在一个充满了杂质的环境中,它就会拼命吸收直到把杂质凝成一个结晶,不管是什么液体,只要把蒙石放进去,它都能给把它变成一杯真正的“纯净水”。
牧民与牲畜喝了含有蒙石的水后,会出现消化不良的症状,就是因为蒙石在胃中会吸收里面的“杂质”,但是胃部的温度又高,蒙石无法凝出结晶就全都堆积在了那里。
形象一点,就是蒙石一直处在一个内心尖叫着非常想要工作,却被某种神秘力量死死按住,怎么扑腾都不能动的憋屈状态。
在之前的某些适合它生活的研究中,它更是想要拼命展现自己,但往往开了个头还没来得及出场,就被无情地研究员们倒进了回收箱内。
不过幸好,现在研究员们已经研究出了能让蒙石在常温下显形的试剂,嗯,从气泡酸梅汁里面。
蒙石显形,研究就会变得容易。
研究员们惊奇地发现,蒙石竟然拥有任何材质与材料都无法比拟的传导性,处理后应用领域的广阔,自身的环保性,更是让研究员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或者研究错误的程度。甚至蒙石与蒙石之间,在某种方式下还会出现关联现象。
研究报告一出来,夏国所有高层都惊动了。
一种全新的,趋近于“万能”的,还简单易处理没什么副作用的材料,能给夏国带来多少的改变,只要稍微想一下就忍不住激动地手脚发颤。
实验小组与所有接触过相关材料的人的保密等级被再次提高,审查再次启动,研究所的防卫也比之前更加严格。
丁叔现在逢人就要夸耀穆斐一番,再拉着人细细地,讲述一下最开始荒唐又戏剧的发现过程。
于是穆斐在保温杯里装饮料,变着法儿地贪嘴吃的形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众所周知。
有了结果,接下来就是要弄清楚蒙石的分布情况。最关键的实验小组的人也要跟着一起前往高原,不仅是为了提供帮助,也是为了实地调查一番蒙石的生长环境,把周围的东西也研究一下,万一还能从边上再发现点什么宝贝呢?
作为组员,穆斐自然跟着一同前往。
丁叔他们早就去过一次,因此对高原反应什么的都适应良好,只有穆斐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进入原省后一落地,他的身体就开始不舒服,吸了氧勉强恢复两成在他自己的强烈要求下,继续随着队伍前进,但是有些困难并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永安市军区医院内。
穆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浑身无力,时不时地咳嗽两声,让他生无可恋的双眼更加颓然。
路只走了一半他就因为高原反应太严重晕了过去,之后被送往原省医院治疗,据说入院没一会儿他就开始发热,简单检查发现竟然是肺炎引起的后,他就被紧急用医疗直升机送回永安了。
因此一睁眼,他就与他心中的目的地隔了十万八千里。
“小秋啊,你就待在永安好好养病,实验什么的在研究所里进行也是一样的。”国安部长和蔼地看着穆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去更多的地方。”
穆斐生病可是大事,部长听说后就连夜赶来,一直等到现在穆斐苏醒,本来他已经走了,但是听说穆斐情绪激动还想往原省去后,忍不住折回来劝了两句。
“我知道了,谢谢部长。”穆斐一脸的遗憾,“我只是有点可惜,不能亲自去看一看了。”
“有机会的。”
为了让穆斐开心点,部长说完想起了什么调侃道:“你生病要是不好好休息、调养,以后别说是没有办法长途跋涉去实地调查,就连吃饭,你也不能好好吃,忌口的要比现在还多。”
“气泡酸梅汁和炸鸡,你就再也吃不着了。他们怕你馋,估计连闻都不会让你闻。”
被国安部长,一个长辈当着面揶揄自己的小缺点,穆斐羞囧地两颊迅速飞起两朵红晕,磕磕巴巴地说着“知道了”就想往被子里躲。
见状,部长心情大好,再次叮嘱穆斐好好养病后笑着离开。
等在一旁的严风终于能插得上话,上前把穆斐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听见了吗,好好养病。养不好以后不仅什么零食都不能吃了,孙国手还要给你开苦药。”
杨冬在原省,因为担心穆斐就把严风派了回来。
“说的跟我现在没吃一样……”穆斐重新挂上了原本的生无可恋表情:“部长太八卦太坏了。这是不是就叫社死?以后我见他要绕道走了,免得他再调侃我。”
“说的跟你不贪吃一样。”严风学他,笑着说:“贪嘴往保温杯里装碳酸饮料,偏偏还能误打误撞地推动实验进程,你也是古往今来头一个了。这个事迹不写进你的自传里很难收场啊。”
在穆斐发作前严风赶紧转移话题:“不过孙国手给你开的药膳你不是一直吃着吗,怎么身体还这么差?”
“我怎么知道。”穆斐摇头:“可能是因为平时工作太忙,没有办法每天都吃?药膳见效本来就慢,断断续续的就更慢了。”
至于药丸的去向,穆斐曰:不可说。
“你这么问,难道是对孙国手的医术有什么疑问?”
严风赶紧摆摆手:“怎么可能!我就是随口一说,我没有疑问。你还说我呢,你现在只是遗憾没办法去原省,要是以后还有别的条件严苛的地方你没法儿去呢?想以后不被束缚,到哪儿都来去自如,怎么不动动你的脑袋瓜去学医?”
穆斐无语:“不要把学医说的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严风让他别谦虚:“对你来说就是。”
“医者不自医,听没听说过?”
穆斐收起了玩笑的神情,哼笑一声后转头看向天花板,语气里是严风听不懂的落寞:“当你学会了医术,就会忍不住想给自己诊治一下。没有毛病的时候天天害怕着自己什么时候有病,有病的时候呢,就要天天忧虑自己能不能治好,还能活多久。”
“医生都是伟大的,也是脆弱的。心脏健壮的人才能当医生,我?”穆斐叹了口气:“我可没那么强大的心脏。”
严风沉默了一下,勉强笑了笑,试探着问穆斐:“难得听你说这么有哲理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经历过呢。”
“我去哪儿经历?梦里?”穆斐瞟他:“都告诉你了,不要把学医想的那么容易,要不然医学生们的头发可不答应。”
“好吧。”严风稍稍放心:“我这不是被你的话震惊到了嘛,脑袋错乱。”
穆斐恍然:“这里就是医院,你可以顺路去检查检查。”
“够了啊你,竟然还会损人了。”严风无奈,起身离开:“不和你说了我要走了。你没事我也可以回去给老大交差让他们放心,休息吧,听医生的话。”
“知道了。”穆斐应下:“告诉杨叔和丁叔他们,说我生龙活虎一点事也没有!”
严风背对着他挥挥手,离开了病房。
室内恢复寂静,穆斐叹了口气拿过手机,开始联系自己的专业课老师。
前段时间忙着工作都把学校给忘了,正好这段时间没事,可以把学位的事了了。要不然,下一阶段的工作开始,忙起来后他可要延迟毕业了,听起来一点也不美好。
作者有话说:
还有短小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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