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筠之前从来没有提过,让长思去公司上班。是因为之前长思的身体不大允许。打理公司是十分需要精力的事情,更不要说像是盛世这样的庞然大物。
对此前的沈如筠而言,长思只要能够平平安安,已经是他最大的心愿。
现在,长思的病好了,沈如筠自然希望他能够进公司,接触公司的事务。
没理会儿子沈越跟儿媳谢云微两人的话,他仍然紧紧地握着沈长思的手,双目注视着长思,“长思,你可愿意来公司,帮爷爷的忙?”
沈如筠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从术后,他的精力下降了不少。
现在的他,每天就算是腾出两三个小时处理公司的事务跟邮件,他也觉得非常的吃力。
他知道老大,老三背后的那些动作,也知道老二背地里在给老大、老三下绊子,现在是他们三个人相互制衡着,才没有出乱子。
一旦老大、老三联合起来,或者是老三联合了老二,平衡的局面就会被打破,到时候,就该来逼他立遗嘱了。
公司是何物?
这个朝代的信息太过繁杂。沈长思一时间没能弄清楚何为公司,不过他知道何为上班。沈老爷子问他愿不愿意到家里的公司上班,所谓家里的公司,应当同江山社稷类似,是老爷子打下的江山。老爷子可是……属意他成为公司的继承人?
沈越跟谢云微这般反对他进公司,是觊觎老爷子的江山,想要取老爷子而代之,唯恐被他给夺了去?
可说到底,这江山是老爷子的,老爷子愿意给谁便给谁。而显然,老爷子属意给沈公子,也便是现在的他。
沈长思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对绘画确实颇有兴致,可他到底不像沈公子那般醉心于画画。
比起绘画,他自是对所谓的去公司上班更不知老爷子的江山,同大恒的江山社稷可有相同之处,对他自己能否胜任亦未有把握。
不过他倒是愿意尝试一二,好男儿,自是志在建功立业。
沈长思唯一的顾虑是,“我对公司的事务从来没有接触过……”
沈如筠原先还担心孙子一心扑在画画上,对接管公司不感兴趣,听了长思的话,他这才放心,“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让你许叔还有你姑姑先带着你熟悉公司的情况。”
沈如筠口中的许叔,就是长期以来在盛世担任董事长特助,也是沈如筠好友儿子的许明诚。
闻言,沈宜楠有些错愕地看着父亲。
父亲会让许特助帮长思熟悉公司的业务,沈宜楠并不外,可……可她只是在公司管理一个广告部门而已,算不上什么核心的部门,为什么父亲会……会让她带着长思?
“阿楠,没问题吧?”
沈如筠面向女儿,沈如筠现在讲话还是十分吃力,不过沈家人现在已经习惯了他的发音,因此不像一开始那样,总是没能听明白老爷子说什么。
沈宜楠握住父亲的手,连忙表示道:“我当然没问题。爸,您放心,有什么能帮的,我一定会尽可能地帮着长思。”
沈越一听,父亲竟然是一意孤行要长思入公司,他的态度也变得强硬了起来。
“我不同意!爸,您这太草率了!长思从来没有接触过公司的业务,对公司一点也不了解,他去公司,能做什么呢?我想,董事会的董事会们也不会答应的!”
沈长乐再没心思玩游戏,他的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游戏界面他早就退了。
爷爷把哥哥喊去公司上班是几个意思?是打算就培养哥哥当接班人了么?绕过爸爸,直接选哥哥当继承人?
面对气急败坏的儿子,沈如筠神色淡淡,“我只是让长思去公司上班,董事会为什么要反对?我一个董事长,给自己的孙子安排一个职务,董事会也要反对么?”
沈越瞳孔倏地一缩。
他猛地意识到他上了父亲的当。是啊,老头子刚才只是说要让长思去公司上班,没有说让长思担任什么职务。是他跟云微两个人反应过度了,完全把他们两个人的心思暴露在了老爷子的面前。
“老爷,先开饭吧。大家可能都饿了。”
管家在此时适时地开口道。
沈越还想说些什么,沈如筠已经在长思的搀扶下站起身,“那就开饭吧。”
…
沈越看着在长思搀扶下离开的老爷子,眼皮抽动,面色极为难看。
在盛世,谁不知道明诚是父亲最得力的助手?
以前跟父亲要了几次,希望父亲能够把明诚派给他,这样在公司里他也更有威慑。
父亲都没答应。
这次,竟然让明诚辅佐对公司的事务一窍不通的长思。
谢云微压低嗓音,“爸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因为他最喜欢长思,所以就可以不顾实际情况,让长思接管公司?爸这是拿公司的前景开玩笑。”
沈越沉声道:“你联系下老三,让老三今天回来下。”
谢云微担心地道:“你这是……打算跟老三联合?可是老三那个人,城府太深,野心也大。只怕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而且,要是有把柄落老三手里,一辈子都得被老三拿捏着。”
“呵。我们不动手,不就好了?”
谢云微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她看着丈夫,“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要把爸想要长思进公司的消息透给老三,接下来,让老三动手?”
沈越冷笑了一声,“老三会不会动手不知道,总之,爸想要这么稳当地就让长思参与公司的事情,不可能。”
…
吃过午饭,沈长思推着老爷子,在院子里逛逛。
余别恨跟沈宜楠两个人不远不近地跟在爷孙两人的后面,听着爷孙两人聊天。偶尔,老爷子也会主动问及余别恨工作的情况,会问他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让他注意身体,不要累到了自己。
沈长思听了颇为吃味,“爷爷,您怎么没问我工作累不累,要我也注意身体?”
老爷子转过头,跟余别恨还有女儿告状,“小余,宜楠,你们看,长思的心眼儿是不是变小了,还吃醋上了。”
“要我说挺好的,长思过去脾气太好了,容易委屈着自己。现在会吃醋,会表达自己情绪,不也很是可爱?”
沈宜楠走到长思的面前,在侄子的脸蛋上轻掐了下,笑盈盈地道。
余别恨则是笑着地注视着长思,眉眼里都是温柔。
沈如筠跟沈宜楠父女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为小两口和睦的感情感到高兴。
…
沈长思推着老爷子继续往前走,老爷子显然心情很好,笑呵呵地解释他为什么只问了余别恨的原因。
“有小余照顾你,爷爷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不要只管画画,抽空也要多陪陪小余。有空两人就要一起多出去玩玩。千万不要觉得结了婚,日子就可以凑合着过了。越是进入婚姻,就越是要用心经营。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能够结发为夫妻,是很难得的缘分,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老爷子不过是像寻常长辈那样,以过来人的身份,希望两个小年轻能够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相守。沈长思听后,却感触极深。
他同阿元已蹉跎了一世,这辈子终于得以厮守,因此,老爷子的这一番话听在他的耳里便格外地触动。
沈长思回答得极为认真,“我知道的,爷爷。”
沈如筠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午后的日头有些晒,好在,山上有风,倒是不热。
沈如筠悄悄地观察孙子的脸色,瞧着脸蛋比过去红润了些,精神也比过去要好上很多,心底很是高兴。
院子里的玫瑰、重瓣棣棠还有山茶都开了,一朵朵,一团团,一副花团锦簇的模样。
符城里很多时令的花都已经谢了,院子里的花却是开得正热闹,很是有点“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的意思。
“你身体也才刚恢复,别太累着,推爷爷去槐树下下,咱们四个人一起坐坐,聊聊天。怎么样?”
沈长思当然没有意见。
管家端来水果,离开前,给余别恨递了个眼色。
余别恨会意。
以要给沈长思做日常的身体检查为由,跟管家要了听诊器,还有血压仪。
给长思做完检查,又问要不要给姑姑沈宜楠看看,最后,才以十分自然的语气,要求老爷子也给他量下血压。
老爷子那么聪明的人,自然是察觉了余别恨的意图,却是难得配合地做了身体检查。
老爷子血压有些高,心音状况也不是十分理想。
余别恨摘下听诊器,瞧见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朝他摇了摇头。
余别恨很是为难,还是跟长思暂时隐瞒了老爷子的情况,只说了老爷子血压高这个问题。
沈长思放了心,“爷爷你降压药还是要按时吃,知道吗?”
余别恨没有当着长思的面道出他身体的实际情况,老爷子也便表现得格外配合,“知道,知道。”
老爷子精力有限,在院子里逛了会儿,身体就有些累了。
沈长思亲自推着老爷子回了房,又扶着老爷子躺下,给盖了被子,这才从老爷子房里离开。
沈长思轻声地关上老爷子的房门。
余别恨在门外等他。
他走上前,拉着余别恨走到一旁无人的角落,神情严肃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爷爷现在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