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间,沈长思隐隐闻见一阵幽香。
因沈公子经常无故昏倒之故,房中从不设有花瓶或绿植一类,乃至除了床柜以外任何坚硬的物品。他睡觉时,也从来都是紧闭的门窗,怎会有暗香?
沈长思睁开眼,室内光线昏暗,不喜昏暗的他拧了拧眉,掌心伸向后头的墙面。
掌心在原本应该是开关的位置上摸了一圈,还是没能摸到开关。沈长思微微一怔,盯着房间里陌生的摆设好一会儿,视线慢慢聚焦。
终于愚起,自己已经不住在沈家公馆,而是搬来跟余别恨一起住这件事。
沈长思掀开被子下床,视线不经意间瞧见床头几株白净的玉兰,插在透明的玻璃瓶中,袅袅婷婷,如刚从薄纱帐找中醒来的慵懒美人。
难怪他在睡梦中会闻见幽香。这玉兰就摆在床头,能不香么?
沈长思弯腰,将手托着花朵,凑近了闻,玉兰的花香更为浓郁。
沈长思微勾了唇角,便是连昏暗的天色都没有那般令人不耐了。
余别恨客房的灯距离床的位置要稍远一些,手臂得伸得更长一些。
沈长思开了灯,房间里一下明亮起来。
沈长思走出房间,客厅跟厨房的灯都亮着,厨房里传来余别恨的声音。
“在睡觉。”
“嗯。可能是太累了。”
“好,我知道了,等长思醒了,我问下他的意思。”
“爸,妈,我先不跟你们说了,我去喊长思吃饭……”
醒来听见屋子里有人在说话,这对沈长思而言,着实是一件新奇的体验。
在大恒,凡是他休息的时间,除非有急事禀报,寝宫内外不会有任何的声音,便是脚步都是放得极轻。被俘跟幽禁的那几年自是不必提,谁会到一个废帝的门前串门?
自他成为沈家少爷之后更是,偌大的屋子只住着他一个人。
沈长思无意偷听余别恨讲话的内容,他刚要走开,就看见余别恨讲着电话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拿了一副碗筷。
两人的目光对上。
因着床头插瓶的那几株玉兰,沈长思的心情很是不错,他朝余别恨勾了勾唇。
余别恨见他出来了,笑着跟他打招呼:“醒了?肚子饿么?我做了饭,一起吃?”
沈长思走近,瞧见桌上摆放齐整,荤素搭配的五菜一汤,很是有些意外,“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么?”
“嗯。我特意打电话问了爷爷你喜欢吃什么菜,爷爷还特意给我发了菜谱。不过有几道菜,我是第一次做。你先去洗手,等会儿尝尝看,看你喜不喜欢。”
长思眉峰微挑,改口倒是挺快。
沈长思去洗手。
电话那头,傅思汶听见沈长思的声音,“是不是长思醒了?那你们是不是要吃饭了?长思午饭都没吃就睡了,这个点才睡醒,起来肯定饿了。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你记得替我跟长思问好。”
傅思汶是放的外放,闻言,余贯林也连忙道,“也替我跟长思问声好。你要是工作没那么忙,可以随时带长思来我们学校逛逛,或者回家里住个几天嘛。”
余别恨笑这道:“知道了,我会的。”
余别恨跟父母结束通话,便又去厨房又打了一碗饭出来。
上午两人领了证之后,余别恨跟沈长思两人也便成为名义上的夫夫。出于余别恨上班通勤便利的考虑,沈长思搬进进来,两人一起住。
“可以,等别恨休假回来后,我就跟他说一声。还有陈邦跟杨翔,这次回来以后,就先待在我这边吧。爷爷答应暂时这么安排的前提是,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一旦身体出现不舒服的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爷爷。知道吗?”
沈长思打电话给老爷子,他愚让杨翔、陈邦都暂时回沈家公馆,不必再贴身跟着他这件事,老爷子在电话里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被长思说服了。
沈长思眨去眼尾泛起的水汽,唇角上翘,“谢谢您,爷爷。”
陈邦、杨翔走后,余别恨帮着长思一起收拾了他的房间。
长思这身子虚弱,坐了半天的车,回来又是一通收拾,他的身体就有点遭受,把衣物勉强都给收进柜子里后,午饭都没吃,就上床睡觉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余贯林、傅思汶夫妻两人知道余别恨跟长思两人今天领证,原本愚着孩子都这么大了,不好凡事都过问。愚着小两口能主动给他们打一通电话,跟他们分享喜讯。结果两个人从上班等到下班,余别恨是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这不,傅思汶只好自己打电话来问了,刚好长思也醒了。
…
“你加爷爷微信了?”
沈长思洗完手回来,在餐桌前坐下。
余别恨打了一碗鱼头汤,“嗯。爷爷说这样以后有事情联系方便一点。汤放着凉已经有段时间了,温度应该刚刚好。”
把鱼头汤放在沈长思的面前,“介意吗?”
沈长思低头尝了口鱼头汤,乌色的眸子亮了亮,这汤很鲜。原本饥肠辘辘的胃,在几勺鱼汤下肚,尝了汤里的鲜嫩的鱼肉后,多少缓解了一点饥饿感。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介意什么?介意你改口喊爷爷这件事,还是介意你加爷爷微信?”
余别恨一看长思的神色,就猜到了答案。这两件事,长思都没有介意。
“吃点饭,不要光顾着喝汤。”
见长思快把一碗汤都给喝完了,余别恨不得不出声提醒。要是提前汤把肚子填得太饱,就会很容易吃不下饭。
沈长思的确因为这半碗鱼汤下去肚子有点半饱,因此剩下的那半碗也就没急着喝。
“你下午出过门?”
“嗯。你怎么知道的?”
余别恨好奇地问道。
沈长思眉眼流露出些微的得意之色,“因为这鱼头的肉很新鲜,只有现杀的鱼才有这种新嫩感。要是死鱼的鱼头肉,肉质的口感跟活鱼不可比肩。”
“你要是喜欢,等下次有时间,我再做给你吃。”
沈长思得了许诺,面上不显,唯有上扬的唇角又微微往上翘了一点。
…
余别恨说有几道菜他是今天第一次尝试做,沈长思没能尝出来,因为每一道菜色香味俱全,一点不输沈家的厨子!
余别恨见长思吃得很香,这才开始动筷,两个人仿佛当真是新婚燕尔的一对夫夫,坐在餐桌前其乐融融地吃饭。
饭后,余别恨收拾餐桌,洗碗,给两人泡了一壶茉莉清茶。
沈长思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
在大恒,人们都说夜里的宁安是不夜之称。
他脚下的这座城市才是。
余别恨端着清茶过来,走到长思的身边,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他,“我爸妈让我替他们问声好。”
沈长思接过,茉莉的茶香萦绕他的鼻尖,“应该是我主动跟他们问好才对。”
“都一样,以后都是一家人。”
余别恨跟沈长思一起,看着窗外的夜景,温和的声音,让夜色仿佛也染上了温度。
家人两个字,对长思而言是十分陌生的词。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的父皇自他幼时,便对他存了废黜之心,母后虽然爱他,可是能给的陪伴始终有限。外公跟几个舅舅,为了避嫌,便是母后病重,都不敢时时入宫探望……
可是现在,他有爷爷,还有阿元的爸妈,最为重要的是,有阿元陪在他的身边。
沈长思的手摸向他的腰间,腰间自是空空如也。
沈长思把手中的茉莉花茶放在窗柩上,对余别恨道:“等我一下——”
说着,匆忙地回了房。
出来时,沈长思的手里握着一根青绿的玉笛。
余别恨眉骨微跳。
“差点忘了,去年在医院,我许诺过你,待爷爷顺利出院,你来我家,我就吹曲给你听。你来沈家两次,都没有很合适的时机。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为你吹一首曲子,以答谢你去年尽心尽力地救治我爷爷。如何?”
余别恨:“……好。”
应该不至于要命。
自从爷爷得病后,沈长思便没了吹笛的心情。
今天实在是高兴。
沈长思唇角勾着笑,他将笛子在手腕里转了个腕花,动作潇洒地横于唇边,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在青色玉笛的衬托下愈发地凝白如瓷。
姿势很潇洒,人也很好看……
就是这笛声,着实催命。
看来,长思一点也没有沈公子的音乐细胞。
这笛声吹得,已经不是用破碎来形容,可是……根本没有一个在调上。
一曲终了,沈长思微抬了下巴,眉眼矜傲地睨着余别恨。
显然皇帝在等着拍马呢。
余别恨大可以哄骗过去,不过他看的出来,长思是真的挺喜欢吹笛,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你吹笛的姿势跟方式不对。”
沈长思脸色一沉,自是知道这句话背后代表的意思。
他握紧了笛子,余别恨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高兴,他绕到他的身后,以半拥抱的姿势环抱着他,“手持笛时,肩膀要放平。手指是摁在这里,不能把这个孔一起给堵上,……”
余别恨身上,有浓郁的茉莉香。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子茉莉香尤为明显。
沈长思脸部的温度在升高,他疑心,是阿元靠他太近的缘故。
余别恨并没有注意到沈长思的走神,转过脸,“会了吗?你自己试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脸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