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紧急,接下任务的当日,卢青便在几个部曲的保护下先一步前往弋陵郡。
随行人员除部曲外,姜舒还特意指派了一个卧龙阁的预备役间谍和两个经受过训练的带槍侍卫,玩家间谍是为了传递消息方便,带槍侍卫不用说,自是为了卢青能够安全脱离鲜卑地盘。
卢青出发后不久,姜舒随即召开了会议,召集两府重要官员,提出了自己准备亲率一支千人轻骑前往大潼城接回谢从事的想法。
不出所料,此事提出后,除张子房外,两府僚属大都持不赞成态度,所说的无非是对于他人身安全的担忧。
刘汕面色凝重道:“大潼城处于东州边境,四周皆为鲜卑部族,一旦入了这包围圈,恐难以脱逃,使君身为一州之长,需替治下之民考虑,不可亲身涉险哪。”
姜舒微微叹气,他自然理解大家的忧虑之处,站在州府僚佐的角度思考,倘若刺史真出了什么事,一去不返,郇州必然会生出大乱。
和面对卢青一样,面对众人关切的目光,姜舒同样不可能透露出自己的依仗,只能将谢愔在背后的付出一一道明,并表明自己此行的决心:“我既决定了亲身前往,必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会令自己陷入险境。
“你们也知晓,这场行动十分危险,谢从事本不必身陷囹圄,他是为了破除边境之隐患,为了郇州和青州的民众考虑,才主动前往敌国都城,他若出了什么事,我怕是一辈子良心难安。”
话落,大堂陷入寂静。
虽为刺史最器重的一批属下,但有关谢愔被俘后的行动,他们却是全然不了解的,知道得还没有在青州的飞鹰队多,故而此时听闻真相,大伙皆感到震惊。
“诸位听我说一句,”张子房忽而开口,慢吞吞说道,“我们与谢从事都是同僚,想必诸位心里也都希望他能够安全回来,那么我们就干脆抱着必须让谢从事平安回来的决心去做准备,正所谓兵贵神速,与其在这里争论这无用的,不如齐心协力,为使君的出兵做好万全的策划,若使君能接回谢从事,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此言一出,州府的官员主事们皆有所动容。
张子房旋即又起身,带头朝姜舒道:“我兵器坊备有霹雳炮八十枚,烟雾弹六十枚,连弩弓箭等物资充裕,可全力支持这场救援行动。”
在他之后,一向沉默寡言的卫熹也站起身道:“我卫熹发誓,必然会以性命护送使君安然归来。”
见状,秦朗瞟了眼自己的从兄,紧跟着附和:“我亦然。”
军府表明态度,压力随之转到了州府。
谢愔不在,秦商便成了州府的幕僚之首,他低头沉吟片晌,继而微微叹气,起身拱手道:“使君既已决定亲自前往大潼城,吾等唯有倾力支持,州中事务,吾与众僚属皆会悉心负责,请使君放心。”
姜舒扫过坐上众人,见他们一个个神色庄重的模样,心想你们倒也不必弄得如此严肃沉重,好像他真的要一去不复返了似的。
不过这一决定能受到大家的支持,他的确深受感动,随即便以一副郑重的口吻许诺道:“诸位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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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决策之后,事情很快安排下去。
姜舒要出远门,必须与手下官员提前商议好接下来两个月州内的重要事项安排,军府则需尽快制定出最佳的行军路线和救援计划,征调粮草物资,并抽调出一支骑射武艺俱佳的精锐之师。
三日后的清晨,姜舒正式带队出发。
以免刺史离开州府的消息透露出去,引来匈奴或其他势力的窥伺,他此次是秘密出行,并未大张旗鼓。
而就在队伍离开密阳两日后,姜舒收到卧龙阁消息,段氏鲜卑正式发兵,派出万人大军进攻大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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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磾石扬起眉,对自己听到的内容感到不可置信。
原本听说有个郇州刺史派来的使者要见自己,秉着闲着无事看个热闹的想法,他便接见了,没想到会听到这般离谱的言论,“你要我放你们魏人的军队,通过弋陵郡?”
“不错,”卢青堪称悠闲地答道,“使君欲派人营救其被困在大潼城的至交好友,作为交换,他愿意出五百石粮谷与百匹绢布赠与阁下。”
闻言,磾石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他没有动怒,而是打从心底地觉得对方的天真之言很是可笑:“你是魏国人,我不杀你便不错了,还要我帮你牵制慕容军队,放你们通过?怎么,你是觉得我们宇文部皆是济弱扶倾的善人义士吗?”
面对他饱含恶意的讽刺之言,卢青只是语调轻缓不紧不慢地说道:“尔等与慕容部相敌,我等与慕容部亦有仇恨,既然你我立场相同,为何不能合作?”
“我们和慕容部有仇?有仇我还会在此帮他们守城?”磾石又是冷笑,态度轻蔑地上下扫视了他一眼,“你们刺史怎会派你这么头蠢驴前来游说?”
卢青皱眉,面色紧绷,似是终于被他的粗俗言辞所激怒了。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已然变得严冷不少:“将军看来还不知,慕容部与段部暗中勾结结盟一事。”
磾石陡然收敛神态:“什么?”
“原来是真不知,你们宇文部的情报搜集做得可真够到位的。”卢青先是回击他略带嘲讽的一笑,随即在对方即将发怒前开口:“这条消息权当是我送你的,自宇文透将慕容洸软禁后,他便一直在与慕容锋暗中联络,令其求助于段部世子,率军队前来大潼城,表面装作要攻打都城,实则是打算两部联合,内外夹攻,设下埋伏圈,将你们宇文部彻底击溃!”
磾石先是心中一颤,脑子转了一圈后,却是很快反应过来:“你休要把我当傻子,慕容部两位殿下有仇,慕容洸怎可能会与慕容锋结盟?”
“他们之间的仇恨不过源于对王位之争夺,如今你们宇文部几乎将人家整个部族围困侵占,所谓的王位早已失去其真正价值,眼看着国之将灭,你觉得对慕容洸而言,是你们宇文部可信,还是身为同族的血亲可信?”
话落,磾石面庞流露出清晰的不安之色。
他被说动了。
他不禁设想,假如是自己处在慕容洸的境地,会如何选择?
答案很明显,想比起被他部侵占灭国,自然是先放下旧恨,连同兄弟先共同驱逐外敌。
而看眼前这魏人说话时信誓旦旦的模样,也不像是胡编乱造,倘若其所言为真,那必须尽快传信于左大将,让他警惕慕容洸反叛。
一时间,磾石被焦虑缠上了,他最讨厌的便是这种错综复杂的事态,宁可大大方方地出兵打上一场,也不愿意卷入这种模糊不清的暗斗之中。
偏偏此时,有一传令兵进来通报,送来的正是慕容锋带领段氏鲜卑率万人大军进攻大潼城的消息。
磾石霍然起身,连忙问了那兵士几句细节,随后便让他退出了营帐。
卢青目睹这一切,唇边漾开浅笑:“如何,我可有说错?”
磾石心中焦急,冲对方道:“纵使如此,我又何必跟你们魏人合作?魏人奸诈狡猾,满肚子坏水,像你这种人,我就该直接杀了才是。”
“你若杀了我,宇文部可就要再多添一方敌对势力了。”
磾石烦躁得一下子抽出长刀指向他:“我岂会怕你!”
卢青扫了眼他手上锋利的长刀,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使君的目的很简单,接回被困在大潼城的俘虏,仅此而已,你若信我,我们可暂且合作,万一你们宇文部遭了两部埋伏,兴许我们的救援军还能帮上一把,毕竟使君也不希望,慕容部继续再南下扩张。”
他温和的态度影响到了磾石的心态,他注视卢青半晌,转而收起刀道:“你们不过千人之兵,能帮上什么忙?”
“是,我们不过千人之兵,对战局根本起不了什么影响,”卢青诡辩似的说,“既然如此,将军何不放我们通过,这于你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却能得到一批价值不菲的物资,何乐而不为呢?”
磾石眯了眯眼,转瞬之间利害得失划过心头,他很快做出决定,一改刚才的口风,单刀直入道:“我要一千石粮食,五百匹绢,让你们的人尽快送过来,否则,你们纵使救出了人也别想回去。
“对了,听说郇州盛产好酒?那再加三百坛酒水。”
卢青嘴角抽了抽:“将军,人心不足蛇吞象。”
“贪心?你当我不知吗,你们的那个俘虏,是魏国太傅的儿子,我虽不懂魏国贵族的那些弯弯绕绕,但既然是太傅的儿子,怎么也该值这个价钱。”
卢青抿紧嘴唇,仿佛在压制怒意,双眼锐利地看着他道:“八百石粮食,三百匹绢,两百坛酒水,不可再多。”
磾石见他面色难看,心道这大概是对方所能许出的极限了。
左右他结这个盟也不必出什么力,这一批物资不拿白不拿,于是一挑唇角道:“好,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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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距离上的优势,段部虽出兵比姜舒晚,抵达大潼城却是比他还要早上两日。
当收到消息,段氏大军包围慕容部都城时,姜舒才刚抵达弋陵郡边界。
幸好,派卢青出面游说结盟一计事成,千人骑兵一路顺畅地通过了弋陵郡,未遭到任何阻拦,就这样,两日后,姜舒率领军队抵达了大潼城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