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夺回东河郡后,步惊云就地招兵,并收拢流散于山野的原青州溃兵,短短几月时间便又聚集起了一支八千人的军队,加上飞鹰队两千人,便是万人大军。
经过数月夙兴夜寐的严格操练,原本水平不一较为散乱的军队,如今业已成为了一支精兵劲旅。
步惊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在郇州送来的这批粮草与武器抵达后,他便立即集结军队,向东河郡太守谢霄辞别,率领大军朝青州最东部的绵口郡进发。
经过数日的赶路,行军队伍抵达中墩城附近,仅驻扎于城郊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前往城门外,列阵攻城。
首次进攻,步惊云直接命神机营搭建起十架大型投石机,推出霹雳炮,准备借武器之力,一举攻克中墩城。
在出兵之前,步惊云已与部下商议过针对绵口郡的夺取方式。
从地图上看,绵口郡便犹如一颗颠倒的子弹镶嵌在青州的东部,与陆地相连的一头窄,伸入海洋的另一头阔,乃是典型的半岛地形,而中墩县便正好夹在与陆地衔接的口子上。
正因这三面环海的地势,只要攻下中墩,并以最快速度截堵绵口郡通往定山郡的路口,便可将慕容辽的后路彻底堵死。
因此中墩城这一战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战,值得用上霹雳炮。
魏军甫一靠近城池,鲜卑斥候便已将侦察到的敌情禀报大单于。
得知魏军此次又携带了大型器械,慕容辽不得不严阵以待,调派守军不分日夜严守城门。
前一次两军对战,慕容辽自知在武器上吃了大亏,于是此次特地提早数日开始搭建防御工事,命人在城墙上用厚木板设立起一个个战棚。
战棚就如同封闭的木头小屋,仅在面朝城外一侧开有箭窗,士兵躲在其中射箭,便可躲避烟雾弹和连弩的攻击。
除此以外,他还命人在距离城门百步范围内撒了铁蒺藜,以薄土覆盖,用于延缓步兵冲锋的脚步,以求弓箭的杀伤力达到最大。
清晨,当耀目的烈阳升起,两军于城内外对峙。
慕容辽手执长槊、身披盔甲站在城墙之上,面色从容镇定地遥望城外的万人大军。
城内粮草物资充裕,该做的防守准备也都已做下,只要守住城池,便可以逸待劳,逼得对方粮尽退兵为止。
城下,众飞鹰队成员望着城墙上连排的战棚吐槽不止。
“这慕容辽也太输不起了吧,第一次看到在城墙上搭建这么多战棚的,这他妈都快连成墙壁了!”
“可惜了,这玩意只能防咱们的烟雾弹,防不了炮弹啊!”
“说起来这么一搞,敌方小兵都躲在战棚里,不是反而人群聚集了吗?咱们专门攻击这些战棚就好了啊?”
“有道理诶,谁去跟老大说一声。”
“都安静点吧,用得着你们出主意,老大早就看透了……”
步惊云听着身后的讨论声,暂时没有理会,昨晚韩春提醒的话语正回荡于他的脑中。
“根据先生的计算,若要使得炮弹落在两丈高的城墙以内,投石机距离城墙不可超过百步。
“然百步尚在敌军射程以内,尤其慕容鲜卑还尤其擅射,若是直接推投石机上前,也许神机营的兵士尚未开始准备发射,便会被敌军攻击射杀,这是此武器使用时的最大难点。”
不过危险也只是相对普通军队的,若是有不畏死亡的玩家作为遮挡,便能很大程度上减少神机营兵士的损失。
于是列阵之后,步惊云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一支飞鹰队玩家执盾保护神机营的兵士投射弹药。
被派出的那支飞鹰队成员已提前知晓自己今天的任务是替人挡伤害,因此早早地就在商城购买了防御度最高的软甲穿在身上,并把疼痛值调到了最低,压根没在怕的。
望见敌军开始准备发射武器,慕容辽立即下令全体守兵暂入战棚躲避,同时让弓箭手瞄准操控器械的敌兵射杀。
鲜卑弓箭手的精准度不可谓不高,然而往往羽箭还未射中操控器械的兵士,便会被周围守护的黑袍军以盾牌阻拦。
而攻击这些黑袍军,他们也丝毫不害怕,有的甚至干脆以身体作为盾牌挡在前方,纵使被射成刺猬也不挪一步。
再次看到这些不畏死的黑袍军,慕容辽心中复杂万分,既厌恶,又不得不敬佩他们的勇气。
不知步惊云究竟是如何操练的这些士兵,分明上次战斗中已将那支黑袍军尽数消灭,对方竟又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再次训练出了这么一群英勇无畏的死士,人数还扩张了一倍,这样的对手着实令人恐惧。
因未能阻拦住敌方操纵攻城器械,眨眼间,数枚弹药被投石机抛向城墙。
首轮发射的是仅存的一批烟雾弹,目的是为了逼迫城墙上的守军集中到战棚躲避。
待烟雾弹炸开,黄烟弥漫四处,紧接其后,投射而来的便是一轮接一轮的霹雳炮。
城墙上,当辛辣浓重的烟雾包围墙头,和亲兵一起躲入战棚的慕容辽不禁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提前做了准备,尽管修建这些战棚花废了不少的钱财精力,但投入得值得,否则若只是用布巾蒙面阻挡这烟雾攻势,此时兵士们的状态定然会受到影响。
他推测敌军应当会趁烟雾弹发射后的这段时间攻城,于是早已交代部下,只待城下响起敌军的冲锋声,战棚内的弓箭手便会立即放箭阻挡。
届时万箭齐发,敌军踩踏于铁蒺藜上,必然被拖慢脚步,不等抵达城墙下,已是死伤大半,而他只需伺机补上致命一击即可。
慕容辽自以为准备完全,就等着敌军的战鼓敲响。
然而战鼓声始终未起,等到的乃是一颗颗霹雳炮砸落在棚顶之上。
一瞬间,爆炸四起,炸裂的木板与霹雳炮的破片四处飞溅,凄厉的尖叫声贯穿耳膜。
这城墙上的一个个保护棚在此刻仿佛成了困住他们的棺材,每一颗霹雳炮落下,便有一个战棚被炸毁,躲藏其中的十几个守兵要么死于霹雳炮爆炸时的巨大热能冲击,要么死于弹射的木板碎片与炮弹破片。
仅进行了五轮的发射,整个城墙已是一片狼藉,如同炼狱。
慕容辽在亲兵的舍命相护下逃过了一死,当他浑身浸透着手下的鲜血冲出战棚时,回过头,望见城墙上满目疮痍的惨相,睁大的双眼刹那间变得赤红。
耳朵已几乎被震聋,听不见任何声响,面前发生的一切,在他眼前就像无声的默剧。
万籁俱寂,烧焦的木板与焦黑的血肉飞散一地,浓烟与飞舞的灰尘飘浮在空中,还未落定,便又被随即而来的爆炸冲击得飞扬漫天。
他感到深深的恐惧,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武器,为何能释放出这样强大的威力。
在慕容辽受震惊于霹雳炮的威力之时,但凡留有一命的守兵皆四散而逃。
城内的守军听闻这巨大的声响起先以为是地动,后来发现是敌军进攻的动静,便立即跑上城墙查看情况,尔后也纷纷被不断投射而来的炮弹震得四处躲藏。
慕容辽亲眼看着一枚霹雳炮滚落在城墙上,瞬间爆炸,释放出刺眼的光芒,飞射出铁蒺藜深深地嵌入了一个拖着半条残腿缓慢爬行的士兵的脖子里。
眼前惨烈的景象让他陡然回过神来,知道以现在的情况,中墩城已是守不住了,于是迅速做了决定,拔起旗帜,用沙哑的声音嘶吼着撤退。
看到单于摇动着代表退兵信号的旗帜,近卫军连忙围拢过来,保护着单于撤离。
城下,在进行了整整十轮的投射后,步惊云眼看时机差不多,便下令正式进攻。
先前派出去挡攻击的飞鹰队成员已发现了敌军布置的铁蒺藜陷阱,此时,步惊云便命令前排的步兵将盾牌投掷在地上,踩着盾牌冲锋向前。
在城内守兵放弃抵抗的情况下,攻城过程无比顺利。
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有兵士通过云梯爬上了城墙,其后也未遭到任何阻拦,翻过城墙的兵士顺利打开了城门放己方大军入内。
但这场战斗尚未结束。
若不能赶在慕容辽撤离绵口郡前堵住路口,彻底切断其后路,总有一日对方会卷土重来,而以此人的才智,受过一次教训,下一次必会想出对策抵挡霹雳炮的攻击。
于是一入城内,步惊云便亲自带领四千轻骑前去追击溃兵。
慕容辽尚未撤离得太远,再加上其撤退时太过匆促,还受到了莫大的惊吓,阵脚大乱,许多兵士甚至没未能找到马匹乘骑,导致其撤退队伍无比的杂乱无章。
相反,步惊云所率领的骑兵却是状态极佳,乘着大胜所带来的气势,没过多久便追上并超越了溃逃的鲜卑兵。
步惊云率领着轻骑守在前往定山郡的道路方向,利用连弩弓箭的射击,如同牧羊犬驱赶着羊群一般,逼迫着这千余人的溃兵绕道往绵口郡深处而逃。
纵使慕容辽深知此时若不突围,之后恐怕将被困在此地,但在魏军这士气满盈毫无破绽的围堵之下,终究还是不得不改道向东。
他想,至少绵口郡还有大半的地盘被鲜卑掌控着,大不了后退死守城池,等待次子的救援。
慕容锋就在定山郡,待其得知自己被困绵口,必然会派兵来援。
撤退队伍中,慕容辽最后回过头望了戴着面具策马驰骋的魏人将领一眼,随即用力地握紧缰绳下令:“走,去椽县。”
·
东州,大潼城。
谢愔从凌爸爸口中得知慕容辽被困绵口的消息后,翌日与慕容洸商议事务时,便提醒道:“殿下,眼下二殿下独守定山,正是动手时机。”
借宇文鲜卑之兵除掉弟弟的想法虽是慕容洸主动提出,但真到了万事俱备的时候,他又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若是攻定山郡,会否太过招摇,待父王回来,难保不会怀疑到我。”
“何必攻城?”谢愔语气淡淡道,“二殿下不可能一直待在城中不出,只需如当初的段氏刺杀殿下一般,令宇文部寻找时机,刺杀二殿下即可。”
听他提起段氏刺杀一事,慕容洸回想起那支险些射中他脑门的羽箭,不禁又感到愤怒恐慌起来。
慕容锋必须得除,否则今后被刺杀的就是自己了。
霎时间,他眼神中浮现阴翳,沉声道:“好,我这就写信通知舅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