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午与尹云影商议完组建间谍机构相关事项后,姜舒提早吃了午饭,随即又乘车出府,前往密阳近郊距离人烟较远的一块空地观看新式火器霹雳炮的测试。
到达测试地点时,张子房已安排他的学生们搭建好了发射霹雳炮的两种重型武器,乃是改良过的大型床弩与投石机。
张子房见他过来,便为他介绍起霹雳炮的功能。
“主要是爆炸和燃烧功能,不过单是这样的炮弹,杀伤力太弱,所以在里面加入了破片,填充了铁蒺藜,试试具体攻击效果怎样。”
姜舒点了点头,看到现场的两种发射装置,问:“床弩和投石机在使用时有什么区别?”
“一般守城用床弩就足够了,攻城或者水战,就需要这种巨型投石机,抛得高投得远。”张子房先是回答,随后闲聊似的说起道,“之前朱明不是让我造大炮打青州吗,造大炮是没那么简单的,我们这点钢和铜哪里够这玩意儿消耗,不过这霹雳炮嘛还能弄一弄,以后要是打水战或者海战,船上装备上这东西,那威力……”
正说着,一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子过来行礼道:“使君,坊主,器械已准备完毕,可以开始测试。”
张子房一点头道:“好,你和韩春负责指挥,注意安全。”
“是。”
首先进行的是未点火的实弹投射,借此确定出两架发射装置各自的射程和弹着范围,以确保真正发射时的人员安全。
待射程记录完毕,便在相应的地方摆上模拟的挡板和假人,开始真正的点火测试。
先测试的是床弩发射。
经过张子房改进的大型床弩结构远比普通的更为复杂,它拥有射程远、精准度高的优势,唯一的不便处便是需要十人才能拉动发射。
因为测试的是易燃易爆物,除了操纵人员,现场其他人必须远离发射器,姜舒便只能站在数百米外观看。
只见弹药被填装上床弩,随着引线点燃,一声令下,霹雳炮猛地弹射向远方,准确地落在了挡板处,两秒后轰然爆炸,发出明亮火光与剧烈的响动。
即使离了几百米远,在弹药爆炸的瞬间,姜舒还是感到心中一惊,浑身被震了一下,望着远处那升起的白烟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被张子房拍了拍肩膀,这才缓过神来。
待白烟退去,现场恢复平静,张子房带着他去查看爆炸的现场。
总的来说,爆炸效果还是挺不错的,挡板已被炸得焦黑且四分五裂,周围的石膏假人上也嵌满了碎片与铁蒺藜。
倘若是真人,此刻估计已是断肢残腿、血肉横飞,起码距离爆炸点两米范围内的人是绝对活不了的。
姜舒觉得这样的杀伤力已是十分强大,张子房却不是那么满意,查看现场后说道:“木头挡板炸开容易,如果是坚固的城墙,那就炸不动了,除非抛得够准,刚好落人群里。
“这说是爆炸性火器,其实杀伤力主要还是靠里面的破片,没有这些铁蒺藜,那就跟给敌人放个炮仗玩差不多。”
姜舒觉得他有些过于谦虚了,就霹雳炮爆炸时那猛烈的程度,哪里是炮仗可以比拟的,何况它还是诞生在这个连烟花都尚未出现的时代,这样的火器在战场上纯属是降维打击了。
他刚要表达自己观点,张子房又笑呵呵说:“不过也差不多了,短时间内这玩意用来吓唬吓唬那群胡人足够了,更好的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再造。”
于是姜舒忍住了安慰的话语。
之后是投石机的发射测试。
就发射效果而言,投石机的射程比不上床弩,不过确实比床弩抛得更高,更适合用于攻城。
当又一次望见那黑色的霹雳炮弹被高高抛起,落入模拟的敌军阵地剧烈爆炸的场景,姜舒仍旧感到心间震荡。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除张子房以外,包括操纵器械发射的人员在内,大家望着爆炸地的眼神皆暗含敬畏。
人在面对这样杀伤力巨大的火器时,是会发自内心感到恐惧的。
连造出这些武器之人,面对这样的场景尚且心怀恐惧,当霹雳炮真的用上战场,其效果可想而知。
待随张子房前去查看过测试结果后,姜舒询问:“这霹雳炮目前存量有多少?”
“不多,因为还在测试阶段,总共制造了二十枚,今天回去后还要根据测试结果再改进。”张子房回答,随即似是看出了他想做什么,又补充道,“目前原料还算足够,你要是有急用,兵器坊全力生产的话,七天造出百枚绰绰有余。”
姜舒点头,沉下声道:“步将军近日已在筹谋攻绵口郡,若在攻城时能使用这霹雳炮威慑敌军,想必能助其一臂之力。”
“好,回去后我会着手安排下去。”张子房干脆地应道,笑了笑说:“这绵口要是能拿下,朱明可就高兴了,他惦记那铜矿许久了,哦对,既然近海,那盐田是不是可以纳入计划啊?”
姜舒没有他那么乐观,如今谢愔去了敌营,纵使步惊云能拿下绵口,朝廷那边终究是个不定数,故而只平静道:“此事需等拿下绵口再做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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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夜晚,暮色四合。
一支黑衣蒙面队伍埋伏于山谷丛林间。
“这凌宝宝也是啊,他的任务还要我们一群人来帮他的忙,害得老子玩个游戏还得加班。”蓝龙小声吐槽。
“害,队友嘛,”蹲在树杈上负责观望的上官飞刀说,“况且是保护谢美人,人人有责是吧。”
“你还别说,这种送人头的活是挺适合咱们飞鹰队干的,”蓝龙絮絮叨叨,“要不按谢美人原来的计划,他的部曲本来就不多,用在这种地方可惜了,虽说是无偿帮忙吧,趁着机会带那些四测新人来锻炼锻炼也好,省得真上了战场,他们连刀都拿不起来。”
说罢,蓝龙看了眼时间,又略焦急地皱了皱眉:“就是来得太慢了,能不能搞快一点,不然我怕我赶不及去上班啊……”
正抱怨着,上官飞刀忽然“嘘”了一声,昂起脖子张望了片刻山谷间的道路,随即低头轻声朝蓝龙说了句:“来了。”
蓝龙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在临时组建的刺杀群中发消息道:【全体准备,听我指令进攻,注意,谢美人和凌宝宝也在队伍里,别伤到自己人。】
有个四测玩家回:【那我要是真刺杀BOSS成功了,应该也没事吧?】
【蓝龙:你可以试试看,你要真能砍了那慕容太子 ,我叫你大哥。】
【上官飞刀:别聊了,目标来了。】
上官飞刀紧紧盯着山谷间的队伍,当为首的骑兵进入山谷后,便朝蓝龙打了个手势。
蓝龙缓缓起身,一望见被保护在队伍中央的马车出现,便刷的拔出了长刀,举起刀喊道:“兄弟们,上啊!”
话落,以蓝龙为首的蒙面刺杀小队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山林。
这支队伍人少且埋伏隐蔽,前行探路的斥候也未能发现,如今他们在天色将暗的时候突然冲进山谷,见人便砍,着实惹得军队一阵骚乱。
“杀啊!杀太子!”
“啊啊啊好多红名小怪!”
“太子在马车,冲啊!”
“来人清一波兵线,不然冲不进去啊!”
“靠,四测的跟着老子来,别瞎几把乱冲!”
慕容洸与谢愔同乘一辆马车,忽然听到外面人喊马嘶,心中顿感惊慌,连忙掀起车厢后门的竹帘大声询问外面的亲兵队长发生了何事。
“前路遭遇伏兵,人数不多,很快便可以解决,请殿下放心。”
话虽如此,慕容洸听着不断传来的“杀太子”的喊杀声,望着那些蒙面杀手举着雪白的长刀与军队肉搏厮杀的场景,心里仍万分慌乱恐惧。
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盛郢城破的时候,自己如同一只羔羊被一群恶狼追杀着狼狈逃命,唯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只有护卫在马车周围的亲兵。
好在此次遭遇危机,埋伏的敌兵确实不多。
眼看着黑衣人一个个倒下,慕容洸逐渐镇定下来,朝亲兵队长下令道:“速速解决了这群人!”
亲兵队长刚要应声,回过头猝然察觉一支羽箭自林间射来,直直地射向马车。
“殿下,小心!”
慕容洸听见声响便往马车内一躲,下一瞬,就见一支羽箭射穿竹帘,深深地钉在了车厢木板上。
他睁大双目盯着这羽箭,心脏如雷跳动。
这些人果真是冲着他来的,只差一点,他就死于此箭了!
惊恐害怕之余,难忍的怒气在胸膛翻腾上涌,慕容洸一把拔下了门板上的羽箭丢在地上,旋即转头看向谢愔,见对方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无端感到一股迁怒的情绪充斥脑海。
“谢舍人这般从容无惧,莫非这埋伏之人乃是为救你而来?”
谢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殿下返回大潼城乃单于临时之决定,纵使有人想救我,又如何提前知晓殿下的行动,埋伏于此?”
明知他说的有理,内心被怒气填满的慕容洸却不愿饶人:“自然是你暗中传信告知。”
谢愔对此只是扬起一边的嘴角,敷衍地笑了下。
见他这般淡然的神态,慕容洸也就肯定了此事确实与他无关,但心里的怒火却一时难以消退,直到一段时间后,外面的厮杀声彻底停止,亲兵队长在外禀报道:“殿下,包括隐藏的弓箭手在内,伏兵已全数剿灭。”
听闻弓箭手已死,慕容洸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未敢出马车,就坐在其中道:“查清楚是何人所为。”
“诺。”
又过了片晌,亲兵队长递交一封染血的信件进车厢:“属下在弓箭手身上发现了此物,那名弓箭手应是伏兵的头领。”
慕容洸接过信件打开,甫一看到上面的字迹,眉头便紧蹙起来,而在读过信上内容后,更是气得手抖。
谢愔注视着他的神色,状似关心地询问:“是何人所为?”
慕容洸缓缓将信纸捏成了一团,咬着牙道:“是我那好二弟!”
“二殿下?”谢愔面露疑惑:“这其中会否有何误会,二殿下若是派遣手下人刺杀殿下,倘若失败,岂不留了把柄?”
“你说得对,所以他派的根本不是他的人!”慕容洸将那皱巴巴的信纸展开,愤怒地指着信上文字道:“没有什么误会,这就是一封慕容锋亲手写给段氏鲜卑的信,他的字迹我认得清清楚楚,不会有假!
“我早知他与段氏鲜卑有勾连,也知道他想除掉我,但我以为,至少父王在时,他会收敛,没想到……”
谢愔没有出声。
“他想杀我,我绝不能让他如意。”慕容洸念念自语,倏而转过头确认:“谢舍人,你当真是站在我这边的?”
谢愔沉默少时,语气略无奈道:“只要不与魏国兵戈相向,愔会为殿下出谋划策,辅佐殿下上位。”
“好,”慕容洸盯着他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