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队伍最前端。
临时搬来的桌案后面,一个穿着职吏衣服的NPC向他提问:“姓名。”
“李大强。”
“籍贯。”
“西竹郡,居安县。”
“可擅长什么技艺?”
“技艺是指什么?”
“诸如打铁、木工、建房、烧砖之类。”
“画画算吗。”
“画画?暂时无用。”小吏摇了摇头,在记录的名册上划了一笔,随后又问,“家中可还有别人?”
“没,就我一个。”
“诶,也是可怜。”小吏将一块木牌递给他,解释道:“再过一刻便有人来派发饭食,你先拿着此物去对面棚子领活干,种地也好,修补城墙也好,总之只要干活了,就不会少你们吃的。”
李大强点了点头,刚接过木牌,面板上就跳出了两个信息:
【玩家李大强户籍录入成功,已默认归入魏国阵营。
注:玩家一旦加入某一阵营,不可随意更改阵营,否则会被当成叛徒处置。加入阵营后,同一阵营的玩家、NPC将会变为绿色友好单位,该阵营对立阵营的玩家、NPC将会变为红色敌对单位,其余玩家、NPC将会变为黄色中立单位。】
【阵营建设任务:
1、领取田地开垦耕种。
2、修筑城墙(坞堡)。
奖励:工作时长每满三小时,可获得积分+100、经验+500、阵营贡献值+1。
注:此任务为日常任务,每日可反复领取。】
看完这两条消息,李大强抬头就发现周围的NPC头上都顶上了“百姓”、“官吏”、“城卫”之类的绿名,不禁吐槽这也太强制性了,他连有哪些阵营都还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加入魏国阵营了。
这时闻晨晨拿着木牌过来跟他会和:“接到任务了吗?”
“接到了,种地和搬砖。”李大强回答,又问:“你会种田吗?”
“养过仙人掌,死了。”
“那我们还是去搬砖吧,趁现在这个游戏还没什么人,咱们赶紧升级攒贡献,以后人多了肯定有用。”
“我看了,这积分好像可以在商城换武器装备。”
“那更要多攒点了!”
两人正兴致勃勃地打算去领活干,这时一架被犍牛拉着的精美小车从道路中央缓行而来。
车架四周由青色帷幔遮蔽,只见车夫振辔长驱,却见不到其中乘坐之人,但光是看这车厢外鲜艳华贵的装饰便知来人身份一定不低。
闻晨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惊奇道:“看,牛车!”
李大强惊讶地大叫:“靠,马车见得多了,牛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接着二人便直挺挺地站在人群之中,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辆牛车从道路中心驶过。
直到牛车进入城门,闻晨晨才发现周围人都在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闻晨晨顿时感到汗毛竖立,推了推李大强:“诶,别看了,你没发现这些NPC都在看着我们吗?”
李大强瞥了眼左右,低声道:“为什么感觉他们好像在看乡巴佬。”
闻晨晨:“呵呵,我社恐又要犯了!”
·
他们所见的牛车其实就是姜舒的车架,不过因为城门外流民众多,姜舒倒是未能发现他俩的身影。
进城后,姜舒没有立刻回郡守府,而是命车仆驾车前往城东鸱鸢里,朝谢氏府邸方向所去。
昨日姜显从昭南县回来,带回了崔氏愿以低价售百石粮食的消息,其中固然也许诺出不少好处,但在现在这个时候,来自北地顶级大世家的支持表态确实对官府的政令落实有很大作用。
因此姜恪才敢在今日开仓放粮,大肆收容流民落户。
而既然他哥的任务已经完美完成了,他这边自然也不能落下。
也许是鸱鸢里聚集着诸多世家府邸的缘故,这边的道路尤为平坦幽静,没多久到了地方,车夫猛地起身拉直缰绳控制犍牛停下。
阿猛跳下车去,将姜舒给他的名刺递给门口守卫:“我家主人前来拜会七郎君。”
守卫看了眼名刺,又双手奉还:“郎君身体抱恙,不便接待外客,还请见谅。”
阿猛正要劝说,身后便传来清朗声音:“阿猛。”
阿猛回过头,看见他家郎君正被阿源扶着走下车架。
今日出行,姜舒穿了套最为简素的霜色衣袍,然而再如何低调,这衣服也是由朝廷发下的绫罗所制,此时一身如雪绢衣在阳光莹莹发亮,衬得青年郎君愈发清俊夺目。
姜舒并未多言,直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函让阿源转交给守卫,说道:“劳烦将此信交予你家主人一观,他看过之后,必会改变主意。”
见来客是位翩然俊雅的世家郎君,守卫心里就动摇了几分,又想到这位毕竟是郡守之子,若真有什么要紧事情,自己耽误不得,便还是拿着信往府里跑了一趟。
守卫进去送信后,迟迟未回来。
阿猛心里有些焦急,瞧了两眼滚烫的日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请姜舒上车等待,这时府门骤然开启,之前那守卫走出门来,后面还跟着个浓眉白脸的中年管事。
管事快步上前,向姜舒行了个礼:“足下可是姜郎君?”
“正是。”
“辛苦郎君久等,我家主人有请。”
走进谢氏府邸,姜舒就知道刚刚那守卫送信为何会这么久了。
身为郡守之子,姜舒以为自家后宅已经够大了,走进这谢氏府邸,才发现自家比起谢家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里便好比他旅游时曾去过的苏州园林,不过一家宅院,却能见到山石林泉、瀑布幽谷,数个意境截然不同的庭院由弯弯曲曲的回廊相连接,其间穿插雅致亭台、崇丽馆宇,院中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无一处不充斥人工对自然的巧妙临摹。
多亏他前世也算见过些世面,否则来到这里,估计就要看得眼花缭乱,回不了神了。
沿着垂挂着碧色纱罗的长廊走了好一段路,终于来到一处环绕着芳香花卉的庭院。
绕过院中花墙影壁,走进一间房门敞开的堂屋,一阵夹杂着柏子气味的沉闷药香袭来,姜舒就知道到了地方。
管事带着他右转进东阁,入内便见一对六折青鸢文绣屏风立于屋内。
透过薄薄的纱面,隐隐可以看到里面一道单薄姿影半倚着凭几躺在榻上,男子漆黑的发丝顺着衣衫垂落,若隐若现的画面勾起人心中的求知欲,令人不由幻想起这位公子此时的姿势与神情。
看得入神之际,一道清越温雅而缺乏生气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
“有客来访,本应整饬衣冠,设席相迎,奈何谢某沉疴在身,只能隔着屏风与君交谈,实在失礼。”
姜舒顿然回过神来,道:“谢兄别这么说,冒昧前来,该是姜某之不是。”
话落,姜舒等着对方接话,结果却等来了一阵猛烈的咳嗽,一旁婢女连忙递去热水和手巾。
如此折腾了许久,久到管事频频朝他投来目光,令姜舒都开始担心今天这对话没法进行下去的时候,对方总算强忍着平复下了咳嗽,声音虚弱地切入正题询问:“君信上言有医治谢某之法,此言属实?”
虽然对这位身患重疾的谢公子深感同情,姜舒还是依照计划说道:“我手上确有一药能医百病,服用此药,便是病入膏肓之人也可恢复如常,且无不良症状,然此药极为难得,堪称无价之宝。”
话落,房中寂静片晌,随后泠然嗓音响起:“听闻令兄三日前去了昭南县,不知崔氏愿以何价市粮?”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效率高!
姜舒心中感慨了一句,简言道:“一石三百钱。”
“倘若姜君之药于我有用,谢氏可以一石百钱之价换与郡府百石粮谷。”
姜舒愣了一下,着实被他的超低价惊讶到了。
要知道如今粮食最为缺乏的地方,一石米价格甚至可高至黄金二两,崔氏一石三百钱的粮价已经是太平年间才会有的良心价了,一石百钱,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谢兄慷慨!”
姜舒不禁露出笑容,将事先准备好的青瓷瓶交给一旁的中年管事,介绍道:“此为续命丹,丹药分有数个品阶,白为最低等,白丹相对易得,我手里这两枚都是白丹,一枚药效可持续一日,谢兄可先试用两日。”
他只说了白丹易得,却没说手上是否还有其他品阶的丹药,也是对对方的一个防备。
谢愔懂得他的顾虑,轻咳两声道:“若是有效,谢某必重金酬谢。”
任务超额完成,姜舒心里美滋滋的,准备早点赶回家吃午饭,拱手道别:“既然药已送到,我就不再多做打扰了,愿君早日康复。”
正要转身离去,姜舒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道:“对了,谢兄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请说。”
“倘若此丹有用,还请谢兄暂时勿告知他人此药出自我手,即便是家父问起也别说。”
安静片时,谢愔回道:“可。”
“多谢。”
看着姜舒在婢女的带领下走出房间,徐海将青瓷瓶擦净,递交到自家主人手中:“郎君相信此人?”
榻上之人斜斜地靠着凭几,乌黑长发自白得晃眼的脖颈垂落而下,他接过瓷瓶的手如此苍白纤瘦,比那如冰似玉的瓷器还要更脆弱几分。
他两指夹起一粒丹药放到鼻端轻嗅,旋即又放回瓶中,语气淡淡:“崔氏既已表态,我谢氏不能不作回应。”
“可一石百钱,会否太过低廉?”
“此药若有用,便是一石千金了。”
徐海仍有些担心:“恕老奴多疑,天下当真有能医百病之药吗?”
“时日无多,姑且一试罢了。”谢愔垂下眼睫,将瓷瓶递给管事:“寻一人试药。”
既然郎君已经做了决定,管事也不好再多言,连忙低头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