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情劫

聂泷死了。

纵然有饲梦给的魂甲,他也抵不住宿枝下手狠辣。

而宿枝恨他,便断了他转世投胎的机会,一掌击散了他的魂魄。不过也托了魂甲的福,他充满裂痕的魂魄没有立刻散去,而是被魂甲聚齐,暂时保了下来。虽然挺不了多久,但有也比没有强。

前方的宿枝还在对付饲梦。他则抓着宿枝放饲梦的间隙悄悄离开了皇宫。

宿枝的氾河魂阵是针对饲梦的。除了饲梦,氾河的天阳体无法为任何人带来损伤,也不困聂泷。加上宿枝不知道聂泷身上有魂甲,自然也注意不到跑出皇宫的他。

而聂泷心里记恨自己被宿枝所杀,就在死后入了天玄府刘家。

天玄府是如今的正道修士之首。

圣人无牙就是天玄府的人。

天玄府初代的主子与薄辉有些渊源,虽不是洪莽期的强者,但托着关系认了薄辉做舅舅,受过薄辉的指点,府中也有薄辉留下的庇护。

而无牙年岁不小,近年身体不好,不太记事,就不怎么出面插手宗门之间的事务。不过即便交权了,他在正道之中也是说一不二的尊者。而早前无牙之所以没有插手陈已安的事,就是因为无牙了解氾河的特殊性。再加上聂泷狡猾,在其中周旋许久,骗得无牙信了他,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去做。

而聂泷在外惯会装样子,加上薄辉亲族的出身,正道之中谁也不会怀疑聂泷。

天玄府也不曾拒绝聂泷。

聂泷来到这里时,正好清潭也在。

清潭虽然是散修,但人有本事,性格也好,朋友不少,与无牙之间虽是差了很多岁,却成了莫逆之交。

而聂泷快要消失了,也顾不得多说,来到这里就是一句:“宿枝放了饲梦!就在上京做了阵,我阻止不了他,他掌控了上京,想要借饲梦的力……”他话说到这里,魂魄碎掉了。

陷害人的话虽是没说完,分量也够了。

而无牙听到这一句猛地站了起来,眼看着聂泷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心里七上八下,既震惊于宿枝下了这么狠的手,也害怕聂泷嘴里说的话是实话。

老实说,无牙心中确实有些纠结。

他虽是知道宿枝在外的名声,但也知道聂泷的特殊性。

他知道聂泷是看管饲梦的人,这时候宿枝杀了聂泷,放出了饲梦,很难让人不想歪。但他与宿枝见过几面,也不觉得宿枝是这样的人,面上多少有些犹豫。

而听到聂泷的话,清潭皱起了眉,慢慢地握紧了拳头,看着像是心里藏着事,竟有些坐立不安了。

无牙看出来,便问:“清潭,你有话就说!”

清潭迟疑了一下,一脸纠结地说:“我认识齐南的单灵,单灵是罡目的弟子,早前与我说过一卦,说……氾河一支会祸乱天下,宿枝会放出饲梦……我早前也很担心,可我看越河尊出手了,便没再多想。”

所以他一直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直到聂泷来了,宿枝杀了聂泷,又放了饲梦,他这才怕了。

他认为是预言成真了。

无牙一听顿时觉得这事不得了。

如果说聂泷的话让他怀疑了四成,清潭的话就是把剩下的六成填满了。毕竟氾河确实祸世了,而且那收下了宿枝的越河尊,近年一直没有外出,远山怪异的没有任何动静。

没准、没准宿枝早就仗着自己是皇族的身份,接触了饲梦,把远山害了!

没准宿枝打氾河只是障眼法。

再想想,宿枝与那业怀交好,业怀在宿枝遇难时救过宿枝,而业怀是什么人,那臭名昭著的人物怎么可能欣赏非他族人的善人!

妖魔又怎么会和人族结交!

没准……宿枝本来就是恶的,这才会与业怀结交!他们都被宿枝骗了!

坏事了!

无牙猜到有这种可能性,连忙叫清潭:“你去召集人马,是与不是,我们去上京看看就知道了。”

“好。”

等清潭走了。

无牙又来到了祠堂,对着中间放着的罐子迟疑许久,最后上了一炷香,拿了下来。

还有半个时辰阵就要成了。

皇宫地下关着饲梦,地牢之中没有摆件,只有初代氾河兄弟的尸体。

那尸体因为有饲梦在,没有腐烂变形,却也十分恐怖。

而把饲梦关进身体之后,宿枝捏着手腕,来到了阵眼坐下,等着五星连阵,阵成覆灭。

他以后就不能看到太阳初升的画面了……

他的手腕上绑着蓝蝶的发丝,上面挂着阿鱼的倒鳞,两样不详的东西压在身上,会永永远远地诅咒着他。

他对自己很敢下手,诅咒自己埋入地下之后就忘了地上的事情,忘了什么是饲梦,忘了地上会有的阳光、花、酒、人……这样即便在地下的生活苦涩,落雷痛苦,也不至于因为思念地上而心神不宁,被饲梦钻了空子。

而他为了不出意外,要把自己的心神放空,把自己的过去舍弃,心里只想着为了这件事太多人死了,他若不成功,就连母亲的脸都不敢梦到了。所以即便对自己狠毒了些,他也是不后悔的。

他想,饲梦带来的祸世就结束在他这一代好了。

等到今日过后,无辜之人依旧可以看到晨起红日。有志者举旗高奔,可打造另一个世界。百姓不用弯腰苟活,也不必再经受战火的苦楚。最好,再有一个废除一切不合理之礼之人出现。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错了,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不是很舒服。而在快要入阵之前,过往的那些事飘到了眼前,那一瞬间爱恨的画面都淡了,只剩下宁欢和业怀,以及远山。

可他回不去远山了。

与白牛不一样,他甚至不能有埋在远山的尸体。

远山的众位弟子中,属他最没本事了。

其实他已经开始想阿鱼他们了,有时累极,有时想到已经离去的双亲,他就会很疲倦很无力,很想要告诉越河尊他们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可远山不曾开过山,他的心酸是自找的,只能自己咽下,也不想别人帮他咽下。

而他也不可能去宁水了。

纵然知道不应该,可他还是在一个人孤零零地等着阵成时,拿起了被红线封住的贝壳。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贝是什么意思了。

业怀心思不深,想什么很好猜。

只是他现在活得太难了,业怀通不通过这贝看他都没什么意思了。

其实宁欢去宁水那次,他确实想给业怀写一封信,可是提笔又不知道些什么。

说自己过得还不错,谎话说不出来;说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难过得又写不下去,就把行军途中看到的花夹在纸中送了过去。

这,算是他在路上看到的最美好的一幕。

而花草不知人愁,依旧绚丽地开着。

只是有些太小了,若不好好抓着,就要顺着指缝落下了。

而后他寻了些纸,把身边发生了什么,每日在想什么也写了下来,只是在决定跟陈已安走的时候,他把这些东西都烧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永世与饲梦死耗,再与对方说这些就是残忍的话了。而业怀的一生太长了,如果余生只抱着有关他的事活着就太可悲了。

他对业怀的心思很单纯,没想过利用业怀去做什么,也没打算让对方变得凄惨,而这段不能言说的过往,没准在他离去后的数年就淡了。

业怀毕竟与常人不同,大概无法像他一直想着他一样,永远的记着他。而淡了就好了,没有牵挂,他依旧可以在宁水好好的活着。

想得通这件事,他在走前给属下留了两封信,一封送远山,一封送宁水。等信到,就让属下接走宁欢。

而这就算是他与业怀告别了。

该了断的事他也都了断了。

因为不想别人掌握饲梦具体在什么位置,也不想有一日被人放出来,所以他封饲梦这事谁都没告诉。若不是聂泷的魂甲,谁也找不到他。

因此他对自己说别去解开这贝多生事端了。

可他就是放不开这被他锁住的贝。

今天天气很好,只可惜皇宫里只有焦糊的味道,堵着他几乎就要喘不过气。而被关起之后,地下潮湿阴冷肯定不如这里。

而头顶的光,大概也会成为他触及不到的存在。

后悔吗?

不后悔,只是不喜欢。谁又喜欢那样活着。

而在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时,不速之客来了。

因为陈已安名声不好,氾河名声坏了,聂泷害氾河的事情没有确实的证据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加上聂泷这些年来要反陈已安,又说自己被昌留赶了出来,在外面很受追捧。因此聂泷死前的话一出,不少人信了。

只是有一部分人知道宿枝的名声,仍抱有怀疑的态度。直到他们进了上京,发现上京确实被宿枝控制了,宿枝也没有对外提起,心里不禁打起了鼓。等到了皇宫,循着痕迹找了过去,确实找到了邪阵中的宿枝。

宿枝现在一身魔气,身上杀气很重,眼睛也变成了血腥的红色。

这一下子不信也不行了。

饲梦确实是宿枝的身上。

死去的聂泷没有说谎。

无牙看到这里什么也顾不得了,知道不能放走饲梦,他直接冲了上去。可他这一下,却把宿枝即将完成的阵破了。

宿枝错愕地抬起头,即将入阵的步调就这样被他们打断了。他肝胆俱裂,辛苦数日布置下的阵似乎要被毁了。

如今他的身体里封着饲梦,他说什么都没有人信。而在捏着手腕躲开无牙攻势的那一刻,他身上的贝壳落了下来,贴着无牙手中的剑身,被斩断了红线。

而在红线落地的时候,业怀看到的就是宿枝因为要压制着体内的饲梦,要控住手腕上的怨咒不能妄动,被无牙一刀砍向胸口的画面。

然后那一直在宁水中傻笑的人变了脸。

——宿枝瘦了很多。

这是他脑内的第一个念头,然后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宁水,以蛟龙的身躯如闪电一般冲向上京。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他都知道,他是个爱面子的人。

因为被客休拔掉的鳞片还没长出来,他一直都不想露出本体。

因为觉得世人不配瞻仰自己的本体,他不常以蛟龙的姿态出现。仿佛以这个形态出现得多了,就像是自己弱了一般。

而在今日这些不曾全都忘了。

他顾不得什么好看不好看,知道蛟龙身长力壮,飞得很快,直接冲散面前的白云,一路压到了上京,心里慌张地念着,他还没弄清自己和宿枝的关系,宿枝怎么可以去死。

而在他到的那时,他正巧看到了宿枝身侧围了很多人。无牙领头,一脚踢上了宿枝的左脸,将他打飞,撞在了他布置的光柱上。

那一瞬间,表达不清楚的怒气逼得业怀红了眼睛,业怀张嘴就咬向了无牙,一下子咬掉了无牙的半个身子。

其余的人本来在张望、在犹豫,一看到他这个妖魔出现帮了宿枝,彻底认定了宿枝与妖邪联手要放饲梦了。

那时,所有的人都拔剑了,心里出现了同一个想法——不能放他们活着离去。

而清潭站在一旁,在业怀飞下来的时候,看到了业怀后颈上的鳞片缺少了不少。

这是客休死前拔下的,如果不除了这身鳞甲,谁也杀不死业怀。可他没那个杀业怀的本事,和百妖拼劲全力也只是掀开了业怀后颈上的鳞片。

而业怀的锁骨上留着饲梦打入的金钩取不下去。那金钩阻止了业怀养好伤势的速度,让他的实力不如从前。

若是在以前,这些人业怀不会放在眼里,可如今不一样了。然而就算知道这点,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谁也别想越过他杀了宿枝。

宿枝、宿枝、宿枝……忍不住念着宿枝的名字,他扑到了宿枝的身边,看到宿枝满身是伤,心里就觉得被针一下一下地扎着,一时忍不住,带着极为气恨的眼泪,一边落泪,一边抓起宿枝的衣领吼着:“你都知道锁着贝!难道不知道松开喊一句吗?你不知道只要你说一句,我就会来救你吗?”

他是被气哭的。

也是心疼了。

宿枝掐着手腕不松,因为阵被破了,眼中含着无力与难过,心里又绝望又沮丧,却还是在他问话的时候说——

“我不想让别人再抓掉你的鳞了。”

他轻声说。

“我也不喜欢你躺在宁水像是要死的样子。”

业怀本来没觉得难过,经他这么一说反而很伤心了。伤心之后,他又很恨,带着一双包含着恶意的眼睛,在周围看了一圈,记住了这些人的脸。

因为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如当初,他第一次遇敌时想到的不是战,而是带着宿枝跑。

他要带着宿枝去找医修,去治好宿枝身上的伤。而周围的人都惧怕他,看到他出现起初没敢上前,等他要带着宿枝走他们便不退了,开始冲过来围杀他们。

而清潭知道此次大概没什么结果,皱着眉在众人上前的时候,去了一趟齐南,把这事说给了单灵,从单灵的手里接过了一只眼睛,用来打败业怀。

毕竟业怀不死,谁也动不了宿枝。

在清潭离去之后,业怀带着宿枝杀出包围,因为无牙找来的修士不弱,身上又受了不少伤。

宿枝看他伤得严重,身后又有追兵,便告诉他往哪里躲。

可他们不知道,宿枝放了妖邪要为祸天下的事情在一夜之间传得到处都是。

业怀背着宿枝,说要去找医修。

他想着要治好宿枝。

宿枝想着要治好他,就告诉他,他的好友有一个是医修。可等他们到了那里,那位友人却一脸难过地说——

“宿枝,你我是过命的交情,我虽不知道你是怎么走上的歧途,但要我亲手杀了你,我是做不到的,你要我救你,我也是做不到的,你走吧,我就当你没来过。”

宿枝顿了顿。

还不等宿枝说什么,业怀便一咬牙,带着宿枝走了。

接下来他们去哪里都有人追着他们,要杀他们。一瞬间,天下人都容不下宿枝还活着,而护着宿枝的业怀自然成了灾祸的另一个代表。

与业怀强悍的蛟龙体不一样,宿枝的天阳体本就有很多问题,如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加上一直要费神压着饲梦,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无法回答业怀了。

业怀抱着他,看着他逐渐腐烂的伤口,忽然间又恨自己不是个医修。

如果他是医修,肯定能治好宿枝的。

而他怕宿枝死了,也不管城里的人在追打他们,冲动地带着宿枝跑到了城里,四处张望。

那一瞬间,周围的人都在尖叫,都在四处逃窜,好像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在混乱的人群中辨不明方向,仓皇地跑了很久,终于抓到了一个大夫。

他想,不是医修也行,只要能救救宿枝就行!

带着这个卑微的念想,他抓住了对方,把对方带到了城外。因为知道自己不懂医术,怕对方使用什么小手段害死宿枝,他甚至不敢威胁对方,只愣愣地看着对方,生平第一次跪了下去。

不曾跪薄辉,不曾跪珠藤,更不曾跪过邺鱼的人就那么舍弃了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尊严,在对方脚下卑微的说着:“医者仁心,请您救救他……”

他说这话时,眼泪就顺着鼻梁滑落,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却不知是不甘还是害怕。

可那大夫却说:“医者仁心,却不能因为畏惧,因一己之私,害了天底下的百姓。”

话说完,他当着业怀的面从山下一跃而下,带走了业怀的希望。

业怀茫然地盯着山顶的那颗歪脖树,像是傻了一样瘫坐在一旁,只能无措地将宿枝抱在怀中,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他想要求救,却不知可以向谁求救,最后他想到了薄辉,便逼着自己闭上眼睛。

可正如薄辉所说的一样,梦境连接不是谁想连就能连接上的。

连接要看机缘,还要看天象磁场。

业怀没有办法,就咬着牙带着宿枝往远山跑。

他如今不敢化作蛟龙的样子,只怕目标太大,在空中被人伏击打下,就只能以人的形态背着宿枝,努力地跑向远山。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白牛一事过后,阿鱼他们对他就不好了。

他知道,可他不怕,他如今最怕的是救不了宿枝。

因为太害怕了,他在体力不支昏倒之后梦到了宿枝。

宿枝就躺在他的梦里,冷冰冰的,像是死了一样。

业怀不想让他死,就无声地坐在一旁落泪,忽然开始后悔。

如果当初他不曾随心所欲的作恶,如果当初他不曾犯下错事,是不是就不会拖累了宿枝的名声?是不是就会有人出面帮帮他?

而当这么想的时候,他扬起了头,再次感到后悔了。

这时,熟悉的花海出现在眼前。

他错愕地看着视野里飘动的花,终于看到了薄辉。

在这一刻,什么厌恶,什么脸面都顾不得了。

他跪着靠近薄辉,狼狈地喊着:“祖父,祖父你救救他!”

薄辉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平静地说:“我连你都救不了,又如何能救他?”

“业怀。”他说:“现在能救你们的,只有你。”

业怀茫然地看着他,根本悟不到他话的意思。

薄辉说:“你记不记得,蛇女为何会遭到邺鱼的厌恶?”

“记得。”

“而我们都想错了,那个应该化龙的不是我长子的孩子,而是你。正因为是你,所以你不受天道影响,在我入云之后,还能留在这里。而天道不放你走,是在等你化龙,所以所有的转机都在你化龙之后,你懂吗?”

业怀现在根本就顾不得什么化不化龙,他脑袋因为宿枝变得很乱,只说:“那我怎么样才能化龙,等我化了龙,我是不是就能救宿枝了,我是不是就能杀了那些伤了宿枝的人?”

他说到这里,看向出现在他梦中的宿枝,捧着宿枝那张失去了血色的脸,凝视着对方身上的伤口,怒不可遏地说:“可恶!”即便被宿枝冒犯了数次,他都没想着伤过宿枝,那些人又凭什么伤宿枝?

之前紧张,顾不得生气,此刻看到薄辉,他安心了,便开始叫嚣着:“等我化龙之后,我要他们为今日的作为付出代价!我要杀了这世上的所有人,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话绝不是说笑。

话语中浓重的杀意不能作假。

而薄辉看到这里却摇了摇了头,叹了口气:“业怀,你如今化不了龙的。”

“为何?是差了什么,缺了什么?你倒是别卖关子告诉我啊!”

“业怀,如果我告诉你了,这就不是你的劫了。祖父说句难听的话,这件事即便祖父现在告诉你了,你也无法理解,你悟不到,就想不通,结果是一样的。”

“你化不了龙,过不了你化龙该有的历劫。”薄辉惆怅地说:“业怀,你有问过宿枝为何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吗?业怀,宿枝是天生帝皇相,你有没有想过,宿枝为何不要这个帝皇,不要远山的宁静,也要站在这个地方?”

“你有有没有想过,宿枝初见你时,知你并非善类,还要引你向善是为了什么?是宿枝傻,不知道你危险,还是宿枝不知道自己在远山能活下去?”

“而等你看懂了宿枝的为人,理解了宿枝的担当,接受了宿枝的意向,你的劫,自然就结束了。”

他语重心长地指点对方。

“如今,祖父在这里能告诉你的就是——你喜欢宿枝。”

喜欢的话一出,打得业怀措手不及,让他不好去承认。

业怀心神不宁,张开了嘴,但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因为喜欢,你想看着他,因为喜欢,你不许旁人伤他,因为喜欢,你不去糟践他。”薄辉一字一顿道,“而祖父说的这些你不是没有察觉到,你只是困在你没有情根,你无法爱上宿枝这里,不敢开口承认,却不曾问问自己,忘掉你没有情根的事,宿枝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等你想明白了,你也知道你丢的情根是怎么回事了。”

薄辉说完这句,便消失在了这片花海中。

其实他说的那些业怀都不是很懂,他只懂了一件事。

喜欢吗?

——喜欢的。

因为太喜欢了,即便被对方推开了,即便对方不曾理他,也想陪着对方,也想救对方。

可笑吗?

曾经的他天真地认为他不看重生死,直到死字落在了宿枝身上,他才发现他其实很介意这件事。

而心声是不会骗人的。

他不想宿枝死,但他也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宿枝就是他的劫。

薄辉说不暗示他,却已经表明了,他正在经历情劫。而他情劫就是宿枝。

如果这么一想,只要他还喜欢宿枝,宿枝就不会得到安宁……因为宿枝是他的劫,只要他的劫一日不过,宿枝与他之间的联系就断不了。他们之间总会出现不同的问题。

而这些磨难是用来历练他的。就像是大能尊者突破时都会经历不同的事一样。业怀知道,如果没有一颗经历过磨炼的顿悟之心,想来天道不会放给他强悍的力量。

因此,只要他一日不顿悟,作为锻炼他的棋子,宿枝一日就得不到安宁……

而在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什么怒气,什么惧怕都变成了慌张惆怅。

他似乎找到了宿枝不幸的源头。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宿枝命运多舛。

毕竟作为尊者历劫的一部分,宿枝注定受到他命格的影响。

只要拖着他,宿枝就好不起来……

意识到这点,他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觉得宿枝太惨了。

现在世人都要杀宿枝,宿枝身边只留了一个恶名昭彰的人,却又只能拖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