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兄弟

镜子里有人。

可镜子里这人是谁若清看不清楚。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好似有水雾覆盖在了眼睛上,前方的事物根本就看不真切。

他等了一会儿,心里盼着的是等一下视线会清晰一些,不承想只等到了眼中有泪落下去……紧接着他看清了前方,看到了镜子里的人也流了泪。

泪痕在镜里人的脸上留下两道水光,与若清脸上凉意的位置相同。

可怎么了,是谁哭了,又是为什么哭了?

若清张开嘴,像是无法喘息一样,眼睛半睁不睁,却固执地不肯移开视线,只与镜子里的那人对视着。

镜子里的人长得很好看,虽是眉目温柔,但与长公主那张脸完全不像,他的身上有一种清高的贵气,既温柔又疏离,五官端正大气,只是脸色苍白,眼下发黑看着比若清还要虚弱。

被这一幕吓了一跳,若清望着镜子里的“陌生人”想到了什么。这时,对面的镜子里伸出了一只黑色的手,若清愣愣地看着那只手朝自己伸过来,却想不起来去躲。

就在这紧急关头,若清的手指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仓皇地低下头,瞧见了单灵咬着他的手,竟是没用他喊就自己跑了出来。

守夜的青龙卫看不到镜子里伸出的黑手,但对血十分敏感,之前见若清拿起镜子只以为他想照镜子,也没有阻止,现在看到若清袖口中飞出一只耗子,咬住了若清的手,顿时跳了下来,喊了一声:“小殿下!”

没给青龙卫出手的时间,镜子里的黑手一把拉住了若清的衣领,狠狠地将他拽向镜子中,而单灵则在若清穿入镜子里的那一刻被青龙卫打开,意外的没能跟着若清离去。

见此单灵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若清消失在镜子里……

是夜,长公主匆匆赶来,进来二话不说先是一巴掌打在守卫的脸上,然后怒问一旁的长竟:“怎么回事?”

长竟捡起那面镜子,黑着脸看了许久,说:“是牵引术。”

“牵引术?”

“有些修士为了控制他人会给其他修士的神海下禁制,通常会暗示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让受到控制的人会远离那些不应该做的事情,等到日后下禁制的人用得上被控制的人时,他们就会解除禁制,通过特定的东西把受控制的人拉到自己的身边,加强自身对对方的掌控。而这种术法属于邪术,早就断了传承,我没想到有人会。”

听他这么说,长公主就懂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咬牙切齿地说:“素音!肯定是她下的!她抢走了我的孩子,掌握了我的弱点,如果若清受她控制,她就可以借着若清要挟我!”

她越说越恨,就像是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可恨!”

长竟立刻道:“不管素音是要要挟你什么,现在的若清都落入了魔域手中。我们要不要向魔域宣战,想办法救回若清?”

躲在床脚的单灵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想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救人,只是她刚刚往前走出两步,忽地听到长公主说——“且慢。”

方才还像疯子一样的长公主突然转过身,对着那面镜子想了片刻,然后忧心忡忡地说:“暂时不能动,如果我们动了,现在的局势就会变成中都和魔域开战,清原和宗门隔岸观火。”

长公主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就咬着牙与长竟说:“我们先看看怀若楼要做什么,又要我们做什么再说。如果现在我们贸然跟魔域动手闹了个两败俱伤,岂不是便宜了清原,这对我们中都来说是不利的,清原近年本就有强压中都的倾向,为此我不能放任不管,我必须要怀若楼攻向清原,必须要趁机打压清原和怀若楼,所以我们先看怀若楼怎么说,再跟着怀若楼的布局去应对。至于若清……我儿不会有事的,怀若楼大费周章的抓他过去,不会直接杀了他不与我做交换。”

单灵听到这里脚步停下了。

她早已看尽了人情冷暖,能够品出长公主的意思。

她忍不住自问,长公主爱若清吗?

爱吧,但再爱也压不过她心中的野心,所以她做决定之前不只会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行动,还会以皇帝的身份去考虑自己的天下。因此,单灵往后退了一步,收了去找长公主的心思。

长公主说:“长竟,不如你悄悄潜入魔……不!不行!日后清原一事还要看你,还是让宁英去吧,宁英是鬼修,投石问路也方便些。你要宁英遇事以若清为主……”

接着长公主还说了什么单灵完全没有去听,她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长公主为了皇权把若清放在了第二位,却要宁英万事以若清为优先。

她真是很会说话。

单灵嘲讽地勾起嘴角,却在这时想到了一件有些可悲的事情。

若清的身边好像除了澶容,并没有真心向着他、为他好、把他放在第一位不去辜负他的人……

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十五,单灵本应该把今天的日子留给澶容,给澶容算一下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不承想意外频发,澶容和若清都不在了。

她对自己说这是个好机会,她可以借此躲避澶容和若清要她去算的事情,只算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现如今世间会发生的大事她是算不出来了,可怀城的事是谁的手笔她要是想算,多多少少能摸到一点影子。

而怀城的事事关重大,她马虎不得,她必须去摸清。

这是她之前的想法,一直都很坚定。

可如今若清被抓走了,生死不好预测,她若是算算如何能救出若清,应该也不是难事……

怎么办?

怎么选?

单灵面朝墙壁,对着角落里的落灰想了许久,等着子时一过,她便趴在床下算了她十五月圆的第一卦……

像是有水流打在了身上,若清好似掉入了漩涡之中,在水中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胡乱地转了几下,随后被一只手拉住,一把带了出来。

他被扯得难受,用力地咳嗽了几声,等着眼前忽明忽暗的情况好转了一些,他侧过脸,瞧见了拉着他手臂的那只手。

那只手很漂亮,指节泛红,带着说不出的柔媚。

若清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看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

那男子带着精美的金饰,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孔雀纹华服,外披流光蓝紫素纱,有着一头柔和飘逸的长发,五官生得极美,是一个美得十分贵气华丽又不显轻浮的男人。

这人的身上有种狠劲,这股子狠劲和澶容如刀一般的锐气不同,是那种面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绝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傲慢。

而若清看着他的那张脸,沉默地眨了眨眼,并没有在突然出现在这里之后大吼大叫,也没有去问这里的哪里。

他在等着面前的男人主动告诉他。

男人看得出来若清的意思,直言道:“我叫怀若楼。”怀若楼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挑起若清脸侧的头发,道,“这里是魔域,请你过来是想留你在这里暂住。”

说罢他站起身,围着若清转了一圈,道:“我听说你最近一直跟澶容在一起,澶容呢?你要去清原做什么?”

若清面上有些落寞,心里想得通一些事,也懒得去问那些没有意义的话,只平静地说:“中都皇宫里有一座旧宫,里面藏着昌留的鲛人,长公主瞒着我们,我们自己闯了过去,然后澶容受伤了,我就想去清原请人来救他。”

“按你这么说澶容现在在皇宫中?”怀若楼挑了挑眉,“这事你就这么老实的说了。”

“……我老实的跟你说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你可真有趣,你的人都在我的手里,你还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若清不管怀若楼怎么说,直接道:“我要见素音。”

怀若楼早就料到了他的心思,并未难为他,只在他如此说后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没过多久,一个人影落在了门前的纸窗上。

若清看到了那个影子,那个影子也知道若清就在这间房里,可他们谁都不愿主动开口去叫对方。如此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是素音鼓起勇气,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

她走进去的时候若清正背对着她,在房间里照着镜子。

这间房之前是怀若楼的妾室在住,梳妆台上的镜子放在妆奁之上,图案精美,但有些花。

而若清就坐在这面十分花哨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脸。

素音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越过他那柔亮的黑发往前看去,能够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是什么模样。

这一幕有些奇怪。

照镜子的人与镜子里的人长得不一样。

明明照镜子的人是若清,镜子里的那张脸却不是若清的。

而望着镜中人又像素音,又像怀若楼的脸,素音鼻子一酸,移开了眼。

她本以为若清会厌恶她、恨她、恨到暴跳如雷,本以为她走进这间房间后,她会受到若清的指责,可这些她想象中的本以为都没有出现。

自从在中都照过镜子后,若清就很平静,哪怕是被抓到了魔域来,他也表现得十分淡漠。

见素音的身影出现在身后,他没有移开放在镜子上的眼睛,既不恨,也不怨,只是木讷的板着一张脸,淡淡地说:“这镜子里的人有些像你,也有些像方才的那位魔尊,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你曾告诉我,我不能照镜子的原因是我少时被镜妖偷了脸,若是脸落到镜子里,就会被镜妖取走性命对吗,可现在镜妖在哪里?她为何没有出现来偷我的脸呢?”

他的质问是如此地犀利,素音不知怎么回答。

若清却笑了,他自嘲又自悲地说:“若楼,若清,怀若楼……怀若清?是这样吗?”

“是。”被他的笑刺了心,素音终于不再逃避,她坐在了若清身后的圆桌旁,望着前方的烛火,哑声道,“不让你照镜子不是因为镜妖,镜妖的话一开始就是骗你的,缘由就是因为你现在看到的那张脸。若清,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与怀正生下的孩子。”

“原来如此。”若清闭上了眼睛,终于懂了为何怀若楼敢对清原出手,并表示出能够吞下中都和清原的野心了。

怪不得素音不曾把他带走,而是留他在清原。

原来什么担心照顾都是假的,真正的目的只是想把他送到长公主的身边。

他们真的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想来怀若楼是想他这边攻打清原,若清这边登上皇位,他一手抓清原,一手抓中都,而若清是他的弟弟又被他控制,身子还不好,只要若清登上皇位,相当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以若清的手得了中都的权势,所以他敢对清原下手,不担心中都吞并魔域。

甚至可以说,即便日后正邪大战,中都趁势吞掉了魔域,只要皇帝是若清,即便清原和魔域两败俱伤,被中都捡了便宜都算是怀若楼赢。

而他若清——完全是怀若楼统一天下的捷径。

只要掌握着他这个棋子,怀若楼怎么下都有赢局。

想到这点若清嗯了一声。

素音见他如此淡漠反而不安起来。

若清被她骗了这么多次,按照常人的态度肯定是恨她入骨,怎会如此淡定地面对她,甚至没有发脾气的意思?

他怎么了?

素音心里紧张,却知道此刻不能再瞒着若清。

她继续说:“我怀你那年,你父被我师父和上任魔尊害死,我心里恨得要命,就去找了怀若楼,想要报复他们。”

她不知道若清看了澶容的神海,还在演戏。

但接下来她说的不是骗人的。

“怀若楼答应与我联手,正好那年长公主杀了夫君回京。怀若楼听到长公主有孕的事心生一计,去偷了长公主的孩子,把那孩子带了过来。”

“他想要狸猫换太子,让你冒充长公主的孩子,借此掌握中都,只是这事并不好做,长公主身边有爱慕她的长竟守着,旁人要是想骗长公主绝非易事,因此我们找了许多法子,先让我的孩子在明面上死去,又把长公主的孩子养了几年,找人抽了他的气运,以此误导长公主她儿子的气运被借走了,这样日后你回到中都,身上并无皇族气运,长公主也不会起疑心。”

“之后我们换了魂,把你的元神放到了长公主孩子的肉身里,这样一来,即便长公主取你骨血,也查不出来你不是她的孩子,而我们之所以不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因为我们知道长公主心狠手辣,担心她疑心重,让长竟入你神海,事情会漏了底,所以我们将你一同骗了去。我们也没有想到长公主看你病弱,并未让长竟动你。”

“而你与长公主的孩子换了肉身,进了别人的身体,相当于生魂偷取他人的皮穿上,内外注定不相同不相容,因此你可以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的眼睛。在你的眼中,镜子里的你只会以自己的真实面貌出现,因为这个身体不是你的,只有元神是你的,所以你只能看到你的元神,绝对看不到这具偷来的身体。”

“而你眼睛像我,相貌有几分像怀正,而怀若楼也有几分像怀正,所以我和怀若楼不能让你知道这件事,便不让你照镜子,并在你的神海里下了禁制,让你远离镜子。”

“你受了禁制的束缚,这么多年也没有照过镜子……自然就不知道这件事。”素音说,“你如今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怀若楼在你的身上和镜子上下了牵引术,他可以在解除你身上的禁制后,通过镜子把你带来送入任何地方,而禁制解除的法子就是镜子碎了的声音。”

若清忽然觉得好累:“所以那个打碎了镜子的宫人是你们的人。”

“没错。但这是我们最后的手段,怀若楼不会轻易使用这一招。”

“……那长公主的孩子去哪了?”

“怀若楼不是良善之人,换了身体之后,他想过养着长公主之子当魔修,只是那人性子不讨喜,得罪了他,他就把那人扔给了秦衡,秦衡又把他送给了炼魂的鬼修。我听说他被变成了石妖,不知去向了。”

石妖?

可是他们遇到的那个……与他的脸一样的石妖?

若清嗤笑一声,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产生了浓浓的无力感。

素音不知道若清遇到了一个与他长得一样的石妖,只觉得若清是在讥讽他们的黑心肠。

她心里有愧,也抬不起头。

若清扣上了镜子,垂着眼帘,“那你们把我叫来是想做什么,你们若要算计长公主,最好的做法是不动我,为何改了主意?”

“因为京中监视你们的人传话过来,告诉我们你喜欢上了澶容,我们知道你的性子,怕你为了澶容毁了我们的计划,便想着先控制住你,等着日后清原的事结束,在想办法把你送回长公主的身边。”

“没看出来我竟如此重要。”若清听到这里歪过了头,语气不变:“可你们如今的算计我都知道了,你们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听你们的安排?”

素音面露难色:“怀若楼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他若想拿捏你,总能找到拿捏你的办法。”

若清听懂了,便告诉她:“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素音顿了顿:“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若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一向不喜欢与外人多说,更别提你还害了我。若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他要赶走素音。

素音在听到那句外人害了我之后,脸色变得惨白。

她嘴唇翕动,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狼狈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在素音走到门前的那一刻,若清开口叫住了她,他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一声。”

“我这个人很记仇,谁让我不舒服,我就要她比我还不舒服。”

“所以……”你和澶容的计谋已经暴露在怀若楼眼里的事我不打算告诉你。

若清漠然的盯着镜子上的纹路,嘲讽的勾起了嘴角。

经过这几次的交手,他已经懂得了一件事。

怀若楼很聪明。

一个聪明的人能够想到很多的事。

就像是素音忘记了她是医修,怀若楼却不会忘记一样。

而这件事若清察觉到了,可若清并不想告诉素音。

他很想、很想、很想看素音是怎么被怀若楼戏耍的。

话音落下,素音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了这间房。

门外的怀若楼正背着手看着对面的阁楼,看到素音脸色不好,毫不意外地说:“说清了?”

素音点了点头。

怀若楼见她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烦,就说:“怕什么,我们得了天下后还能亏待他不成,到时候不管是澶容还是傅燕沉,他若喜欢,打断手脚丢过去,全都送给他作伴,等日子长了,享受到好处了,他总会知道我们的好。”

会吗?

素音没有说话,心里对此根本不抱有任何期待。

她想,怀若楼不知道她的算计,也不知道她与若清的缘分就断在了她一手推动的故事里。

而在这个故事中,最无辜最受伤的只有若清……

…………

侍从拿着一朵花坐在山洞前。

他的心情很好,手中那朵黄色的小野菊转了几圈,就像是头顶的太阳,在他眼睛里打着圈,画着光。

今天的天气不错,他想着等下要给傅燕沉做些什么,选择性地忘了傅燕沉根本没吃过他做的东西,固执的想着只要时间再长一点,他就会与若清一样,成为傅燕沉心中最特别的人,可以永远都陪在傅燕沉的身旁。

而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便忍不住往上翘去,心里琢磨起等下要做些什么吃食给傅燕沉。

正在这时,前边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边跑来。

侍从惊讶地看着对面,望了许久,才发现那是一只十分可爱的白老鼠。

那只白老鼠不大,正努力地移动着自己纤细脆弱的腿,奋力地跑向这边。

侍从是修士,自然能看得出来这只老鼠是开了神智的。一想到现在外边的人都在找傅燕沉,都想要杀傅燕沉,侍从坐不住,提剑砍了过去。

好在他不是很厉害的修士,单灵轻轻一躲就避开了他的长剑。

落地之后,单灵不想跟他纠缠,疯了似的越过他继续往前跑去,等她拖着累到极点的身体来到山洞门前,一边跑一边躲避侍从的追赶时,她朝着前方的洞穴喊了一句:“山洞里的人是不是叫傅燕沉?”

山洞里没有动静,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根本没有人。

这时,巨大的鳞片倒影在石壁上走过,好像是闪动着细光的鳞石,围着坐在水潭中间的那人。

那人的身影立在黑暗中,气势与以往不太一样,身影黑到几乎并入了这浓重的黑幕里。

单灵没听到回应,滚了一圈,躲到侍从的身后,不死心地朝着山洞继续喊着:“傅燕沉!”

话音落下,侍从一脚踹了过去,单灵因为分心躲避不及时,被他踹出去很远,小小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看起来特别可怜。

她如今不比当年,身体脆弱经不得这一下,躺在地上缓了缓神,才拖着身躯继续喊着:“傅燕沉,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若清的人?”

山洞里的人影没动,游动在石壁上的鳞片蛟身也没有动。

单灵不管不顾,继续喊着:“你要是认识他能不能救救他,他被怀若楼抓走了,他娘看重权势根本就不管他,他身边那个叫做澶容的又陷入了沉睡,他又不是修士,根本没有自保的法子!”

侍从听到这里心里冒出了火。

他不愿意继续听下去,他觉得他和傅燕沉如今相处得“很好”,而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若清的出现就是打乱他脚步的一步棋,是他很不喜欢的一步棋,因此他很排斥单灵,提剑朝着单灵砍了过去。

单灵跳了起来,继续望着毫无动静的洞口。

里面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她有些失望地说:“怀若楼如今要攻打清原,长公主又要借着怀若楼的手拿下清原,他们目的相同,势必会对上,如果之后怀若楼拿若清威胁长公主,长公主不予理会,怀若楼一定会杀了若清,你真的不能帮帮他吗?”

山洞之中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出现。

唯一动的只有山洞两侧的野草。

单灵的期望落了空,眼睛里的光也暗了下去。

她方才算了一下谁会去救若清,而她的眼睛让她看到了躲在这里的傅燕沉。因此单灵找了过来,不料对方根本就不理她……

一直有意砍杀她的侍从瞧见这一幕忽然乐了。他不再追赶单灵,只把单灵当作一个笑话,手中的剑放在一旁,挑着眉看着单灵,以这样的表现讥讽单灵,嘲笑若清在傅燕沉心中根本没什么重量。

单灵在他促狭的笑容中说不出求助的话,她的尾巴因为沮丧落了下去。她对着那洞口看了许久,最后低下了头离开了这里。

而她在走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办。

季环生被若清关在了葫芦里,带走了。

她与若清做了一个隐藏的阵法,外人即便去搜也搜不出来若清身上的澶容和季环生,因此季环生是安全的。如果若清遇到了危险,可以放出季环生,可这样一来季环生必然会暴露,若是日后饲梦重出,季环生对上饲梦的优势可能会因此消失。万一季环生因为这点阻止不了饲梦,被早有防备的饲梦杀死,那时谁又能阻止饲梦?

但若清遇险不放季环生,那若清肯定会死……

她陷入了两难之中。

此刻,她开始自责起来,也许她就不应该让若清去澶容的神海。如果若清没有去澶容的神海,澶容一定能保住若清,不像现在这样。

带着这样纠结矛盾的内心,她在离开这里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洞。

傅燕沉根本就没有出现。

看到山洞入口依旧是空无一人,单灵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等她走后,侍从笑眯眯地来到了山洞前,用甜腻的声音喊着傅燕沉:“这个地方被她发现了,我们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他说完这句话,等了片刻,没有等到里面的人回答。

山洞之中,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有个声音在问傅燕沉:“你真的不在意他了?”

傅燕沉没有任何回应。

那声音又说:“这样也好,等着三星连线,你将拥有我的一切,到时这世上没人是你的对手,在此之前,你绝不能动。”

似乎没把它的声音放在心上。

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打算离开这里。

不管它说什么,傅燕沉坐在水潭中央的身影都是一动不动,像是外界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游动的鳞片因为他的沉默来到了他的手边,照亮了他的手臂,以及盘坐的下身。借着这点微光,侍从可以看到在傅燕沉的手背上有着三道黑线,黑线从手腕的位置一直延伸到食指、中指、无名指上。

其中食指、中指上的黑线已经到达了指甲的底端,唯有无名指那里还差了一个指节。

而那个指节增长的速度不慢,若是要等,用不了几日就能到达指甲底端。

………………

怀若楼攻打清原会遇到的最大的难题就是澶容。

可不知出了什么事,澶容如今真的没有在若清身边。

怀若楼知道澶容对若清的看重,心知澶容若无事,绝不可能任由自己抓着若清到现在还不放。

自己如今能抓到若清,说明澶容现在是无力保护若清的状态。

这是怀若楼攻打清原的最好时机。

他花了一日的时间去查找澶容的动向。

发现澶容不见了之后他也查过若清,但没发现什么。

素音在那日坦白过后并未来见过若清。

若清也没有放出季环生的意思。他在等怀若楼去清原。

又等了一日,怀若楼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赌一把,找了素音以及秦衡来商量这件事。

秦衡是怀若楼最器重的人,也是魔域里少数知道若清是谁的人。

早前他之所以不对若清动手,就是知道若清是怀若楼的弟弟。

正是因为知道若清的身份,他才会派出两个弟子去看顾。只是弟子无用,根本跟不住……

现在魔域这边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怀若楼也放出了宗门要攻上清原的假消息,只等那些人被他欺骗,替他打个开头。

万事准备就绪,怀若楼在走前去见了若清。

若清还在摆弄着镜子,知道怀若楼来了,也不转头去看怀若楼。

怀若楼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就对他说:“我明日要走。”

“带我吗?你不带我怎么与长公主谈,你不带着我,怎么威胁去清原的长公主听你的话。”

而若清早就在等着这件事了。

怀若楼一早想的也是带着若清,可现在他摸不准澶容的下落,就告诉若清:“不,我会把你留在魔域,若是澶容放弃清原,就会来魔域救你,我们可以借此分散清原的势力,如果澶容不来魔域救你,我们也可以用你威胁澶容。而他若受我威胁,我就在之后留他一命,他若不受我威胁,这件事对你也算是好事一件,你可以借此看清他是什么人,以后离他远一些。”

若清不愿与他多说,只道:“你们都走了,就不怕魔域的人守不住我,我会被人救走吗?”

怀若楼听到这里转过了身,对着若清微微一笑:“你知道梦若这块地原来叫什么名字吗?”

若清抬起头。

怀若楼说:“如果有人真的敢来救你,你就会知道为什么魔域轻易不会有人闯进来了。”

他说完抬脚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近来天寒,这两日会下雪,你身子不好,自己注意一点。”

话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

在他走后,若清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门口守着的人并未增多。

而怀若楼走后没多久素音也来了。

素音站在门前许久,没敢推门入内,只说了一句:“我走了。”

若清并未理她,只在房中看着怀若楼拿过来的书。

素音等不到他的回答,自知此去凶险,此后怕是不能再见,便眼含泪光,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等他们都走了,若清收起了书籍,有意走向外面去看看四周的布置。可怀若楼留下的人很快阻止了他,不让他离开房间。

而魔域的人因为怀若楼留了话,不曾为难他,对他十分尊敬。可除了这份尊敬,若清什么都没得到,他去哪里都不方便。

他坐在原来的位置,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要放开季环生,还是要等等看中都会不会来人救他。

他就这样迟疑了一会儿,忽地听到了院子里有人在笑。

有些吵吵闹闹的声响传了过来。

他站起身,来到窗旁看了一眼,瞧见了几个年轻的魔修围着一个年迈的老妇,扯着对方的衣袖和头发在戏弄她。

那老妇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头发花白,脸上满是风霜留下的痕迹,皮肤也很粗糙,一看就是经常在外走动的人。

而她面对身侧人的戏耍,不觉得生气,只赔笑着,频频点头,在他们身边卑躬屈膝,迎合着他们的戏耍。

而不知是哪个过分的,一脚踹在了她的后腰上,将她踹倒在地。她从地上爬起,又跪在地上,四处讨饶。

若清看不下去,便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在他开口后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外貌俊俏的男子,他上半身立在空中,下半身埋在柱子里,就像与柱子长在了一起。

他听到若清询问,道:“她叫梅姑,是负责洗衣做饭的下仆,入魔域的时间很早,但她灵根不好,之所以能算作修士都是这些年花钱买了许多的灵石,一点点借着灵石灵药积攒而来的灵气苟活。而她贪财,喜欢占人便宜,又没有什么本事,魔域中的人也没几个看得上她的,若不是魔主留了话,她能不能在魔域中活着还真不好说。”

若清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瞧见外面的老妇被那些魔修再次踹倒,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便对着身旁的人说:“我身边没个伺候的,就点她过来服侍我好了。”

身旁人听到这里也没有拒绝他,毕竟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很快,梅姑过来了,脸上堆着笑,带着一副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讨好的表情过于卑微,让人很难瞧得起她。

若清虽是帮了她,心里却十分不欣赏她这种奴颜婢膝的样子,对她也不算热情。

她宛如感受不到若清的冷淡,进了这间房后,对着若清房间里的摆件发出了“哇哇”的惊呼声,媚笑道:“贵人就是贵人,这屋子里的东西可真漂亮。”

她一边说,一边贪婪地盯着若清手中的茶盏。

怀若楼似乎有意安抚若清这个弟弟,因此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若清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就像是他手中的茶盏,就是极为罕见的灵玉做成的。

这套茶具质地温润清透,即便是不看重这些器具宝器的人看到都会觉得喜欢。

而梅姑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简单。她在幻想,幻想若清能把这东西给她。

若清没兴趣与她对话,也不愿听她变着法的求赏,更不愿意听她一边贬低自己,一边祈求若清能给她一些好处,最好是金银这类的。

可也就是这样的梅姑,才是若清如今最需要的人。

魔域其他的魔修不好掌控,也只有梅姑爱财如命,才会给他钻空子的机会,为此他没有拒绝梅姑的献媚,由着女人在他身边忙前忙后,对着柱子上的那个人说:“让她下去,给她换身能看的衣服。”

那人遵命,没过多久又带着梅姑回来了。

梅姑这次的穿戴很贵气,可若清却发现这身衣服上缺了腰带,头顶左侧的对簪也少了。

似乎是发现了若清的目光,那带着梅姑下去换衣服的人说:“这老妇贪婪,想必是自己留下收了起来,不想露富。”

若清穿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为了不露富,宁可穿戴不整齐,不要颜面的人。

而梅姑被人戳穿,脸不红不白,还能笑着说:“老妇眼皮子浅,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卑贱的身子能供贵人差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自然要留下一点贵人的赠与,没事的时候摸摸,借借气运。”她说完这句话,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还是盯着若清这间房里有的东西,说,“贵人这般金贵,用的器物也是不寻常。”

话说了没到三句,又要若清赏她。

若清轻笑一声,当着她的面拿出了怀若楼给他送的白玉棋子,对着柱子上的那人说:“棋子倒是不错,可惜我不会下棋,连棋子有多少都不清楚,他与其给我送这些没有用的,不如给我送点别的。”说罢,他在棋盘上摆弄了片刻,又躺回床上休息去了。

他去睡觉时,有让梅姑去收拾那棋盘,料准梅姑贪婪蠢笨,袖子肥大可以挡住别人的视线,会趁机收下一枚棋子。可在晚上醒来的时候,他又摆弄了一下棋子,发现这里的棋子一个没少,而对面的梅姑还是一脸奸笑,那双眼睛始终讨好的看着他,指望他赏赐自己点什么。

若清一时觉得有趣,发现这个女人比自己想的能聪明一些,便把手中的棋子扔到了梅姑的手里,赏给了她。

梅姑起身道谢,动作却有些不自然。

若清是医修,一眼就看出了梅姑身上的问题。

梅姑有灵根,但灵根极差,很难修行,像她这种人若想去修行,必须要吃很多灵石灵药,用灵气堆养自己的身体。可这样的硬塞方式不是正确的修行方式,吃的灵药和灵石多了,反而对身体是种拖累,到后期身体肯定会出现石化的状态。

而石化折磨人,以那种状态活着很不容易。若清看她也不像是一心修道的人,便随口问了她一句:“你很喜欢如今的活法?”

捧着玉棋子如获珍宝的梅姑头也不抬,只说:“不喜欢。”

若清有些意外:“那你为何要这样活着?你明明不适合当修士,当了修士也活得不怎么好,为何偏要强求?”

梅姑说:“修士活得长,修士都厉害,所以我要当修士,因为只有当了修士,我才有本事找到我的儿子。”

“你儿子丢了?几岁时丢的?”若清来了兴趣。

梅姑却说:“二十六那年丢的,丢前游手好闲十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点正事做,又走丢了。乡亲们都说他是做了亏心事不敢回来,因为生气,把我们家都烧了,但我觉得不是。”

若清问:“那你觉得是什么?”

“贵人别笑我了,贵人肯定是想,我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可我的儿子还真是个好人,而知子莫若母,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做错事跑了,而是遇到了难事。”梅姑说到这里把棋子收了起来,一脸淡然,“我想他大概是死了,可我是他娘,我总要知道他死在哪儿,我总得去告诉他家没了,若是回到老家找不到家在哪儿别慌,我带他再盖一个就是,别觉得是娘不要他就行了。”

若清听得明白她的意思,她如今的说法大有一种我是他娘,如果我都不信他,谁又能信他的意思。

而同为母亲,若清见识到了满嘴说在意,却掌控欲极强,看重自己的权势比儿子重要的长公主,见识到了对他说爱,却次次伤他利用他,只为了达成所愿的素音,因此在若清的眼中,娘亲这个词已经模糊扭曲得没眼看了,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梅姑,一个脏乱可悲到与鱼希h椟伽长公主和素音完全不同的女人。

如果说长公主和素音是天上的云,那梅姑就是地下的土,可就是这样贪婪卑劣的人,却是一个十分慈爱的母亲,弄得他有些心神不宁,因为人的复杂性,久久没有说话。

若清愣了片刻,对着她说:“这个给你了。”

他没说赏,只把那梅姑讨要很久的茶盏递了过去。

梅姑身体一震,喜不自胜地看着他。

她弯着腰,两只手在腿上蹭了蹭,像是害怕手脏会惹贵人生气,接着带着一脸窃喜的表情,笑着接下了若清的茶盏。

若清要梅姑给他取些点心。

梅姑欢欢喜喜地去了,等着梅姑走后,那个监视若清的人从门柱上出现,对着若清说:“你被她骗了。”

若清抬起头看向他,他说:“这女子惯会骗人,经常说些可怜的话讨要东西,早前门内的教众不知她的本性,真的被她骗到了,后来有人见她可怜,要她说出儿子丢在哪个地方,叫什么,生辰八字是什么,她却说不出来,大家便生了气,谁也不肯送她东西了。”

若清一时哑然,但也没有计较梅姑骗他的事情。

他心里有自己的算盘,等着梅姑给他送点心。

梅姑拿着点心回来,他看到梅姑的后站了起来,拿走了梅姑手中的点心,一边端着盘子,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问梅姑:“我有个能掐会算的朋友,不如我让她帮你算算你儿子在哪里,你告诉我你儿子的生辰八字。”

他这话一出,梅姑顿时没了话,嘴巴张开闭上几次,愣是没说出个什么。

若清见此冷笑一声,也不吃点心了,他直接把点心盘子塞到了梅姑的手里,冷睨了一眼梅姑,“拿着这盘点心滚,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梅姑本来张开了嘴要说什么,后来看了一眼手中的盘子,垂头丧气地走了。

赶走梅姑后,若清又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休息。

手里拿着若清给的那盘子点心,梅姑带着沮丧的表情一路走向她住的地方,等回到房中,梅姑关上了身后的门,先是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之后抱着盘子跑到内室,坐在床上将盘子翻了过来。

盘子里的点心因为她的动作掉得到处都是,她却顾不得捡起来,只看着盘子底下贴着的一张纸。

她打开一看,纸条里卷着一个很小的竹节,上面是一行字。

——晚上的时候把竹节烧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梅姑想了想,表情有些紧张。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心里算计着这件事到底是应该告诉魔域的人,还是应该照做。

后来她思索了片刻,觉得还是照若清说的做比较好。

毕竟她在魔域名声不好,出卖了若清得到的东西能有多少不好说,其他人见她百般讨好若清后,又卖了身为自己主子的若清,即便知道她做的是对魔域好的事,也未必会因此看得上她,没准过一段时间,他们又会拿她出卖若清的事说话,到时她的日子比现在还难……

只是帮了若清会得到什么后果也不好说。

但万一若清感激她,给她很多很多的钱,她就能早日完成心中所想……

为此,她在入夜之后,悄悄地烧了若清给她的竹节。

自从澶容昏睡,季环生来到他身边之后,为了保证他们不会出事,若清做了很多准备,就是怕自己有一日出意外,落到别人手中,会拖累澶容。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他特意找了长公主,要了联络的东西。那竹片不大,却是中都暗探互相联系时所用。

而若清算过,长公主一定能看出来怀若楼抓他,是进攻清原的前兆。依照长公主的性子,她为了稳定接下来的局面,一定不会让长竟出来找他,那她身边能派出找他的一定就是宁英。

而魔域在梦若这是谁都知道的,但具体的位置却是别人摸不清楚的。他猜得到宁英正在梦若找他,便给了宁英一个信号,想借着长公主的手离开魔域。

不出所料,当梅姑烧了竹子之后,一只蜘蛛爬上了若清房间的窗户上。

宁英是打不过澶容,但澶容本就是谁都打不过的强者。打不过澶容,不代表宁英很弱,至少以宁英的本事来看,宁英能与魔域数得上号的高手对阵。加上宁英擅长鬼道,搞些小动作旁人很难应对。

在确定了若清的位置后,宁英养的阴鬼穿过了纸窗,带来了宁英送给若清的东西。而殿内守着的修士并没有发现殿中出现了鬼魂,若清便躲在被褥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鬼魂塞到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红色的圆球,球上面别着一根针,上面写了一个扎字。

若清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那根特殊的金针,穿透了手中的红色圆球。接着房中红雾升腾,一下子吞噬掉了若清的身影,若清只听到上面的守卫喊了几句,接着他的手被人抓住,那抓着他的人拉着他往前边跑去。

等冲出了迷雾,若清看到了不少的青龙卫和宁英,而拉着他的人就是宁英操纵的阴鬼。

看到若清跑了出来,宁英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若清跑到宁英这里,若清身后的红雾便被一阵风吹开了。

一位手拿折扇的魔修站在房顶上,望着下方的宁英:“上门做客怎么不从正门进来?”

“客随主便,我上哪里讲究哪里的规矩,而你们魔域没有规矩,我也不需要跟你讲什么规矩。”

话音落下,宁英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往上冲,她则拉着若清的手,瞬间变成了两个米粒大小的蜘蛛,爬到了土中。

青龙卫撑不了多久,很快就被人数多于他们的魔修杀死了。

魔修在后面追若清他们,眼看就要抓住他们了,宁英怪叫一声,成千上万的蜘蛛从四周出现,一下子扰乱了魔修的视线,而魔修听命于怀若楼,在有不能伤若清的命令下,做什么事都是束手束脚,不敢放开手脚去抓地下的蜘蛛。

宁英就这样带着若清跑了,只是没跑多久,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就出现在拐角。

她看着大概有七八十岁,看她的打扮,大概是有些地位威望的人。

老妇出现后,对着蜘蛛怪笑几声,手中拿着的桃木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打,就把若清和宁英的变化术破了。

好在宁英早有准备。在被她打回原形的那一刻,宁英翻身而起,抱着若清往上跳去。

宁英脚踩着飞剑,打算蓄力猛攻,直接飞出魔域。

闪着紫光的剑就这样在众人的头顶飞过,可在经过某个院子的时候,一道蓝光从院子里飞出,一下打在剑上,剑端被蓝光打到,水从蓝光中泼出来,瞬间化成寒冰冻住了踩着剑的宁英。

宁英一时不察,从空中掉了下去,与若清一起摔在了地上。

好在方才宁英是刚起飞,飞得不高,如果不是这样,这一摔没准会要了宁英和若清的命。

可即便这一下没要了两人的命,也是把若清和宁英折腾得不轻。

而没等他们爬起来,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今儿闲着没事,本想打两只鸟玩,哪知没看到鸟,倒是看到了两个不长眼的蠢货。你们是谁,又为何闯到梦若来?”

若清顺着声音看去,瞧见了一个年轻不大的女子坐在他们落入的这个院子里。

女人穿着一身与怀若楼差不了多少的衣裳,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披散,头上并未戴发饰,五官精致,美得端庄,身上有股子久居人上的傲气,正是那怀若楼的母亲,妖族的孔雀女主。

瞧见若清,孔雀女主已经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冷笑一声:“也是个不安分的。”

她抬起了手,在掌心聚气,凝成了一朵牡丹花。

……

风势变了,早间还是南风,晚间又转了北风。

守在梦若北方的魔域教众对着前方的荒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的他日复一日,守着从未有人来过的北边领土,心里说着反正也是无事,不如去城里抢几个人过来玩玩,总比此刻傻站着强上许多。

心里记挂着城中的酒色,他的心思越走越远,不知一个黑色的影子已经出现在城下了。

那黑影不怕被城上的人发现,正大步流星地向城墙走去,瞧着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守城的魔修注意到了下面的动静,忍不住嗤笑一声,以为是哪个不自量力的蠢货来这里送死,便与身侧的同伴说了一声,直接往下冲去,有意取走对方的小命。

不承想他这边刚刚迈出一步,就看到一道黑影闪过。接着同样站在城墙上的魔修惊惧地转过头,瞠目结舌地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一分为二。

这时,来人飞了起来,轻慢地来到了被吓傻的魔修头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魔修,问他:“怀若楼呢?”

魔修抬起头,发现来人是个十分俊美的男子,他有着一张可以称作漂亮的面容,身材高大,五官艳丽得极具有攻击力,眸子里沉着暴躁凶恶的戾气,周身的威压很强,让人不敢轻易在他面前说笑,生怕他一时不爽会杀了自己。

单从面相上看,他确实是一个看着脾气就很暴躁的男人。而他下手的狠劲更是把这份不好惹的暴戾之气,释放得淋漓尽致。

发现面前的魔修不说话了,他眯起了那双眼尾上挑的美目,变成竖瞳的眼睛像蛇一样冷漠强势,有种看破人心的震慑力。

不多时,城墙上的人就像是落雪一样,带着细微的声响从墙头掉落,守在另一侧的人还没来得及抬头,先感受到了微凉的“雨水”落在了脸上,等他摸着脸疑惑地嗯了一声时,他才发现手指上摸到的不是什么雨水,而是血水。

抬头一看,上方落下来了许多不成人形的尸体。

…………

绿色的孔雀尾展开,三个细羽飞出,轻松地穿过了宁英的手臂,打开了宁英企图拉住若清的那只手,又把若清震了出去。

不像怀若楼那般客气。

孔雀女主与素音积怨已深,儿子又不允许她动素音,所以她把怒气撒在了若清的身上,没等宁英站起来,她就甩了一下尾巴,一下子将若清掀翻在地,打了他一巴掌。

若清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遭受到孔雀女主的刁难。

他虽是素音的儿子,但他看不上素音和怀正的这段感情,心里懂得孔雀女主厌恶他的原因,却觉得自己很是无辜。

其实他是素音和怀正儿子的这件事他比孔雀女主还不愿意接受,可出身改不了,孔雀女主也不会因为他厌恶素音,就对他高看一眼。为此他咬着牙,没有辩解什么,爬着去拉了一把宁英,心知怀若楼用得上他,孔雀女主未必会伤他。

他为宁英遮挡,总比宁英为他遮挡来得强,也要有用一些。

孔雀女主见此冷笑了一声,她哪能看不懂若清的心思,只笑若清不自量力,虽未打算取了若清的性命,但也没打算让若清好过,有意羞辱他、磋磨他。

为此,当她抬起手简单地将若清打飞出去的时候,她笑了一笑。身旁负责守着若清的人这时追了上来,有意阻止又碍于她的眼神,不敢上前。

魔域之中,除了怀若楼就是孔雀女主地位最高。即便怀若楼现在用得上素音,素音见到孔雀女主的时候也是低了一头,卑微到任人羞辱的地步。

故而谁也不会在怀若楼不在的时候,去招惹孔雀女主。

而她看到若清重重地撞在石柱上,吐了一口血,脸上多多少少有些得意。

她往前走了一步,说:“烂人结烂果,你跟你母亲一样,都是喜欢耍小手段的人,你在上前的时候也不想想,你也配拦我?”

若清张开嘴。

孔雀女主见他没有求饶,反而像是要开口嘲讽,火气更旺,抬手又是一下。

宁英见此奋力向若清跑来,却被她打了回去。

若清后背撞得很痛。

他被打飞出,撞在石柱上,又摔在了地上,那头本来柔顺的黑发因为这一遭凌乱如杂草一般,盖在他的脸上。

他的下唇沾着一抹血色,那双眼睛确实没有露出任何惧意。

孔雀女主本来没打算伤他性命,只是想要出手打压他,但见他这种眼神,一时间想到了素音,想到了自己被怀正抛弃时受到的羞辱,顿时红了眼睛。

她本来就是心气高傲的人,因为怀正和素音自己成了族中的笑柄,心里压了太多的火,现在又被素音和怀正背叛她生下的孩子“挑衅”,下手也没了轻重。

周围的人不知道若清是怀正的另一个孩子,见她如此气恼,也不知她在气恼什么。

而在她甩出一根孔雀簪刺向若清的那一刻,谁都能感受到的杀气从东边压了过来。

孔雀尾避开了骨头和内脏,穿过了若清的肩膀,在若清因为痛忍不住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对面的房顶上方。

察觉到危险,金色的眼睛一转,看向身后的位置。孔雀女主转过身,循着杀气最重的地方,瞧见那里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男子。

那男人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穿着一身黑衣,五官艳丽,高鼻深目,头上左右两侧取了一缕头发,用银色的细长流苏固定在脑后。

此时风吹了过来,吹起了他的长发,他发丝中的银色流苏正闪动着细碎的光。

他有一张即便不去做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显得凶恶异常的冷脸。

低垂的眼睛放在孔雀女主的身上,冷漠又傲气。

他俯视着下方那容貌美丽的女子,姿态气势十分地嚣张,完全是一副视对方为蝼蚁的自大模样。

周围的声音在这一刻远去了。

若清吃惊地看向对面,微微张开嘴,一度认为那披着夜色的傅燕沉只是他痛极的幻觉。

可傅燕沉并没有看向若清,他冷漠的表情下藏着极为不耐烦的燥意,对着底下的孔雀女主说:“怀若楼呢?”

他一边说一边环视着周围的建筑,嗤笑一声:“把他喊出来,告诉他,他在青城欠我的债我来要了。”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来找怀若楼出气了。

原因是怀若楼在青城算计了他。

没错,若清想,傅燕沉确实是有仇必报的人,所以……他不该多想,也不该把自己看得太重。

守在孔雀女主身边的魔修不认识傅燕沉,看不得他嚣张,顿时一同冲了上去。包括之前保护着若清的那个人。

那人潜身进入房瓦中,直冲傅燕沉的双腿。

在孔雀女主洋洋得意,以为傅燕沉必死无疑之时,傅燕沉的周身却出现了一条时隐时现的蛟尾。那蛟尾没有实体,只有光线组成的身体和鳞片,可就是这样看起来毫无重量的东西,却在魔修攻过来的一刻,将四周的魔修全部碾碎。而那些冲上来的魔修有意要逃,却被蛟尾定住了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嘴上得意地笑僵住了,孔雀女主盯着那条尾巴,脑子发乱,虽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傅燕沉的强大她是看明白了。

知道了对方的厉害,她不敢轻敌,抬手一挥,让周围的人全部跟上。一瞬间,傅燕沉的四周围上无数魔修,组成了一个上宽下窄的方阵。

组阵的魔修人手一把长剑,对着傅燕沉刺了过去。在这次声势浩大的围攻下,傅燕沉的黑发被风卷起,发丝与流苏一同拍在脸上,压住了那邪气阴狠的眉尾,没能盖住眼中的凶恶残暴。

迎着狂躁的风,傅燕沉抬起左手,一个红色的半透明方阵出现在他手中。

他似乎在戏耍孔雀女主,当着孔雀女主的面抬手,用力地把红方阵扔向对面。

他的动作十分干脆,手臂肌肉紧绷,蓄着强悍的力道,连带着窄而用力的腰身跟着一起拉出了一个优美的线条。

而方阵脱离了他的手,一下子扩散成无数个小小的、米粒大小的红光,红光像是雪花一样飘到了这些魔修的身边,一下子迸发出无数红色的光线,穿过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的身体瞬间炸开。

随着无数的爆炸声响起,红色的血光组成了一片薄薄的红雾。而不管那些从空中掉落的零碎尸体,傅燕沉望着身侧的血雾,先是顿了顿,而后露出了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笑。

上方掉下来的尸体险些砸中若清。

若清隐约猜到了傅燕沉现在接受了邺蛟的力量,不再与邺蛟对抗,却不知道他对此应该作何感想。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宁英见傅燕沉突然出现有意找茬,知道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她挪动着身体,缓了一口气,一把拉住若清的手腕,带着他开始往外跑。

若清在跑前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可最后他克制住了他的动作,一言不发地跟着宁英走了。

傅燕沉正对着他,不可能看不到这一幕。

可傅燕沉的眼神依旧冷冽,像是根本没有把他的影子收入眼中,也像是自己出现在这里,只是单纯的来报复怀若楼。

孔雀女主遇到了强敌,自然分不出神去抓若清,而她盯着傅燕沉,回想着当年与澶容交手的情况,隐隐觉得对面这人的实力在澶容之上。

她不敢轻敌,展开孔雀尾,露出了孔雀尾上的百瞳。

这一刻,孔雀尾上的竖瞳对着傅燕沉,射出了不详的光。

若清和宁英跑出这个院子,正巧遇到了四处逃窜的梅姑。

梅姑看到若清眼睛一亮,上去拉住了他,偏要若清趁乱带着她走。

宁英不耐烦地推开她,三人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方才跑出来的院子里传出一声巨响。

孔雀女主被打飞出去,身子重重地嵌入地面,网状的裂痕从她身下扩散,碎石子飞起,划破了她的脖颈,让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女人如同被蛛网捕捉到的蓝蝶,无力地展示出自己的脆弱和绝望。

孔雀女主到底不是一般的修士,实力在当世可算是前十的她,一眼就看出了傅燕沉身上的力量十分强大,而且十分不详。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胆寒,却不是害怕自己会死,而是在想好在怀若楼不在这里,否则她儿的下场还真不好说……

思及至此,她瞧见傅燕沉抬手有意结束她的生命也没有感到害怕,更没有狼狈地向他求饶。

傅燕沉不想让她活着,便用孔雀女主躲避不及的速度,扔下手中的红刺,然而在红刺击中孔雀女主前的那一刻,孔雀女主的脖子上戴着的石头项链忽然亮了起来,挡住了傅燕沉的致命一击。

………………

素音在走前问过怀若楼,若是澶容打上梦若,怀若楼应该怎么办。

怀若楼不以为意地说:“梦若原来叫琼海,是珠藤的领地,琼海在珠藤死后变成了沙漠,而珠藤的尸体就藏在沙漠的下方。千年前的魔主发现了这件事,就把在京合的居所改了,改建在琼海,后来还改了琼海的名字为梦若。而魔域就建立在大妖珠藤的尸骨上,历代魔尊花了数百年的时间,将珠藤的尸体驯化,在珠藤的尸体上送了许多的厉鬼,养成了新的怨器为自己所用,而驱使怨器的钥匙我留在了母亲身上。只是母亲娇气,不喜欢接触那些她认为的晦气东西,我也没告诉她这件事。”

“而我们走后,魔域最能打的就是母亲,如果长公主或是澶容过来救人,母亲一定会跟他们对上。如果打得赢,就用不上珠藤骨骸,若是打不赢遇到了危险,珠藤的骨骸就会出现,保住母亲,杀了攻击母亲的人。”

“不过珠藤到底是传说中的大妖,即便现在只剩白骨,里面藏着的危险也比我们想得多。如今我们养的怨鬼确实能驱使他的尸体,但也有操控不力的危险,所以一般时候能不用最好不用,谁知道放出来后会不会杀了我们门下的教众。”

怀若楼说到这里,有些担心,但也没继续深说其他。

毕竟可能会出现的风险,与母亲一定会死的风险相比,他更愿意承受前者。

……………………

剧烈的震动让若清和梅姑站不住,只能狼狈地抱住身边的树木。

在狂风骤起时,梦若地面升起数米,四周的建筑轰然倒塌。就像是烧开的水,土地翻涌断裂,露出了深不见底的间隙。

梅姑没站稳,险些掉入裂缝之中。若清急忙拉了她一把,感受到手中摸到的手腕不对劲,这才发现梅姑被布料覆盖的身体,已经有了许多石化的地方……

他看了梅姑一眼,却没有询问的空闲。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巨响传来之后,地面忽然震动起来。他和宁英对视一眼,宁英拿出长剑,伸手去拉若清,若清上了剑,又回头看了梅姑一眼,犹豫了一下,朝她伸出了手。

梅姑连忙拉住了若清的手,三人向上飞去。没飞多久,扶着宁英的若清余光扫到了有什么米白色的东西追了上来,侧首去看,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根巨大的、顶端尖,根部粗的肋骨。

那肋骨高得似乎要伸入云中。

由于窜起来的速度过快,一下子把若清他们站着的剑打飞了。

宁英本来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能带着若清飞走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时被白骨撞到,已经无力支撑长剑,笔直地向下落去。

三人迎着风,这才看到魔修所住的地方现在已经升到了离地面五十米高的位置,城池的四周出现了许多顶端尖,底部粗的肋骨。

这肋骨环抱着魔修所住的城池,画面看上去诡异又恐怖。因为骨头之间的间隙过大,白骨搂不住散土。

黑土往下掉落,风吹起来,送来了满鼻子的血腥尘沙。

接着来不及多想,若清眼看着自己要掉在地上,好在梅姑伸手拉了一把,才把他和宁英的身体稳住,没让他们摔死。只是等着他们三人都落在了地面之后,一根骨刺毫无征兆地从地下穿出来,正好挤在三人中间,一下子把三人打散了。

傅燕沉面不改色,俯身往下移动,迅速地在飞过来的大小骨刺之中来回,手一甩,一根红色的长钉出现在他手中,他将钉子对准下方的孔雀女主,用力地扔了过去。

与方才的狼狈相不同,孔雀女主倒在了地上,紧闭着眼睛,胸口的白骨项链在此刻闪闪发亮,中心的红宝石变成了一只红色的眼睛,身下大大小小的骨刺簇拥着她,像是一朵盛开中的白菊花。

而骨刺花坚硬,傅燕沉的红钉扔出没能顶入她的脑袋,反而被弹了回来。

啧了啧嘴,傅燕沉眉峰下压,做出了一个十分不耐烦的表情。

他懒得继续与这来路不明奇奇怪怪的骨头对打,便停下脚步,黑影一闪,直接变成了一条黑蛟,长着巨大的嘴巴朝着骨刺咬了下去。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若清抱着一旁已经倒了的树,四处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宁英和梅姑,只好小心地爬过这棵树,躲在树的后面。

然后费力翻到树后的他撞上了什么东西。

扭过头看向背后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个人身鱼头的怪东西,以及一只变小了的狻猊。

这两个家伙看到若清时先是叫了一声,然后又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混乱地说些什么。

他们太吵了,若清一句没听清。

瞧见这一幕,阿鱼气愤地锤了一下地,然后转身给了狻猊一巴掌。

“闭嘴我先说!”

他们被怀若楼抓走,一直关在地下的牢房里,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好在今日傅燕沉和珠藤骨骸打了起来,弄出的动静太大,压毁了地牢,把他们放出来了。

但这里不是一个能聊天的地点。

他们见若清出现在这里,又看到澶容没在若清的身边,心里猜到出了事。而这边闹出的阵仗太大,在这里久留并不安全,他们本就是打算趁乱离开这里,此刻看到若清,就想赶紧带着他一起跑。

若清在被他们拖走之前想到了帮了他的梅姑,以及为了救他受了伤的宁英,皱着眉头,说什么也不好把这两个人留在这里,就对阿鱼和狻猊说:“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帮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两个人,帮我把她们也带出去,如果你们做不到也不必勉强自己,你们先走你们的。”

阿鱼哪敢把若清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人呆呆的,十分傻气,没有澶容看着也不管若清了不了解禁地的事,张嘴就是一句:“放你在这里你要是出了事,澶容非疯了不可,不行不行!”

狻猊不知道若清已经知道了禁地的事,怕阿鱼暴露太多,一脚踹了过去,对着若清说:“我们不算太弱,找人带走不算难事,你不用心惊,但这里尸气太重,你身子不好,不能在这里久留。我们去帮你找那两个人,你拿着这个东西,先离开这里。”

狻猊说着说着,从嘴里吐出一块薄如蝉翼的白玉牌,将这个更像是玉片一样的东西交给了若清,对他说:“这个是我们用来移动的法器,你捏碎它就可以去五百米外的地方,要是回清原,你就心里念叨东边,然后在那个地方等我们,千万别乱走乱逛。还有,这东西只有一个了,我们没有移动的法器,到的不会太快,你别急。”

若清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阿鱼和狻猊也不多说,留下一句默念十五遍东,然后离开了这里。

有句话阿鱼和狻猊说得对。

这个地方的阴气太重,重得似乎泛起了森森白雾,绝对不能久留。

而若清掐着玉牌,在念了九次东的时候却忍不住停下了。

他的耳边又传来巨大的震动声,紧接着远处的一根白骨像是剥了皮一样,外层如同丝滑的布料,从顶端尖刺的地方滑落,分散成了五条,露出了幽蓝色的、像是藤蔓,又像是石壁的怪东西。

紧接着那些东西散开,变成无数根藤蔓落了下去,缠住了一个巨大的黑色东西。

若清心里一紧,扶着周围倒塌的建筑往身后走去,看到了一个头是虚线画出,有着光线组成的头的黑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