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镜子

拿着紫晶,澶容心里想着:“我想要若清好起来”。

若清看到这里,心里忽地涌起了一点点奇怪的感觉。

他静下心继续看去,却发现在接下来的画面里出现了不对的一幕。

那块紫晶在澶容修行的时候总会出现,扰乱澶容的心神,并在澶容的耳边留下许多若清与傅燕沉的话,不断地说着一些不好的事情。

修士修行最忌讳心不静。

那些话扰乱了澶容的心神,让他的心有了一丝裂痕,裂痕里传出了澶容有些茫然的声音。

“我想与若清在一起。”

“我想要若清也喜欢我。”

然后紫晶里也传出了澶容的声音。

“你可以与若清在一起。”

“若清也会喜欢你。”

那些声音在澶容耳边响了很久,就像是催眠一样,终于说服了澶容跟着那声音说出了相同的话。之后没过多久,澶容又听到了一个声音。

“只要屈服于我,我就会满足你的一切幻想,若清肯定会跟你在一起。”

澶容这时正在修炼,可他的心受到那声音的引诱,变得青红交替,隐隐有一种要走火入魔的感觉。

果不其然,在一天夜里,闭目修行的澶容终于被声音攻下,眉间闪过了一道黑气。

——这是有了心魔的征兆。

而心魔入体的人算是半入魔道的魔修。

若清知晓澶容性格有问题,澶容本就不看重正邪之分,这些年是清原掌门引导着才一直没有走向弯路。但他生性如此,即便不走弯路,也是毫无念想地照着师父的话做,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应该做什么,入魔后也会变得更加奇怪。

若清越往下看心里越慌,他这时意识到了澶容的紫晶是从哪里得到的。

澶容去了饲梦那里!

那紫晶是饲梦的!

那声音就是饲梦在引诱他,乱他心神的证据。

而澶容明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却像是被饲梦蛊惑了一样,对这件事充满了消极的敷衍。

澶容提不起神去说这件事,每次想到这件事也会被一种随意的心神拉走,从而淡漠的对待这个问题。

而紫晶在澶容每一次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会闪烁。

就像是在压制澶容反抗他的力量一样。

若清看到这里才知道澶容被紫晶的问题困住了多久,他心里有种后怕的畏惧,惧意来自即便澶容如此强悍,也会被紫晶潜移默化的影响,甚至提不起神来指出自己身上的问题。

如果不是若清这次进入了澶容的神海,想来澶容身上的隐患谁也发现不了。如果不是若清主动提起要进澶容的神海,澶容甚至想不到可以用这个办法让若清察觉到问题所在。而澶容是修士,他比若清懂得多,可他懂这个法子却没有照做,无非是受了饲梦的影响。

饲梦也是清楚谁都不喜欢被别人踏足自己的神海,窥探自己内心阴暗的角落,因此神海中的事旁人很少能触及,饲梦也没有算到澶容会放他进来。

而若清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子寒意。

饲梦操控人心的力量确实恐怖。

他就留在你的心里,在你的心中一点点留下不好的影子,可因为内心的事情外人无法知晓,谁也不能知道被他盯上的人出现了什么变化。而受到他引诱的人只能像是被寄生的生物,明明知道问题所在,却无法指出问题。

而在这一刻若清也发现了一件事情。

如果紫晶是澶容从饲梦哪里带出来的,那他被紫晶划伤,有了系统的事是不是也是紫晶搞的鬼?

就如同澶容的耳边总会想起引他入魔的声音一样,他的系统是不是紫晶根据着他脑内的记忆,做出的最简单的算计。

仔细想想,紫晶引诱他会比引诱澶容简单。

澶容和他不一样,澶容的内心很空,空到只有他,所以紫晶对警惕又不易掌控的澶容的引诱是徐徐图之,一点点的用诱饵把澶容引到钩上。

而他与澶容不一样。在他穿越前的记忆里,他看了太多书穿加系统的文章,饲梦只需要知道这件事就可以用一个系统,简单的骗他跟他做交易。

而澶容说过,饲梦喜欢别人向他许愿,跟他做交换,没准他们通过交换给出的贪婪就是饲梦力量的来源。

可世人都有贪欲,都有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没人能做到正真的无欲无求,因此饲梦总会找到介入的间隙,而这就是薄辉他们忌惮饲梦的原因。

好比说澶容想要他,他想要健康,因此饲梦诱惑澶容会把他的心给澶容,又诱惑他会把健康给他。期间饲梦又下了禁制,澶容是意识到问题却忽视了问题,他则是意识到问题却说不出问题。

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人都成了被饲梦操控的棋子,而想想近来没怎么出现过的“系统”,若清心里的不安慢慢升到了顶点。

难道说他之前做完的那些任务,以及他身体时不时会变好的原因都是因为他向饲梦许愿成功,所以饲梦给了他短暂的健康?

可这样做饲梦能得到什么,他又要付出什么?

变得不安的若清先是想着这个问题,之后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澶容要饲梦做什么?

若清的表情在这一刻慢慢变了。

——澶容要若清喜欢他。

能够做到这件事是饲梦给澶容抛出的饵食。

而饲梦是说空话吗?

若清捂着一只不断嗡鸣的耳朵,震惊地想到自己想要健康的愿望会随着“任务”成功而得到满足,那澶容呢?

澶容的愿望也达成了吗?

那他和澶容之间的爱恋能算什么?是饲梦影响后的产物吗?

察觉到这件事,在这一瞬间,过往的眷恋和爱恋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比起纠结自己对澶容的喜爱到底有没有受到外力的影响,他更在意澶容是什么时候中的饲梦的招,这会为澶容的日后带来什么坏处。

至于饲梦可不可能借此跑出来,就是他暂时不能去想的事情了。

没给若清继续看下去的时间。

这段过往很快消失在若清的眼前,接着又是一幅画面出现。

那是一道被誓言枷锁绑住的门。

这道门与以往的门都不同,它是被封住的,上面缠了几道言灵咒。

若清算是半个修士,懂得有着言灵咒捆绑的门一般是承诺者立下了誓言,发誓不说出这件事,因此这道门后的秘密上了锁,若是外人去看,搞不好会伤了给出承诺的主人。

而若清想知道这扇门后的秘密吗?

——毫无疑问,若清确实想知道。

他来到这里就是来看澶容心里的秘密的。

可是一想到他的插手会给澶容带来损伤,他又不是那么的想进去,甚至有了后退的冲动。

这时,面前的门松动了,似乎是澶容在告诉若清进去看看吧。若清犹豫了一下,慢慢地伸出手推开了这扇门,没想到门后出现了素音的身影。

素音来到澶容这里的时候正是一天雨夜,她心事重重的对澶容说:“师弟,有件事我要与你说一下。”

澶容正在看书,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籍。

素音来到他身边,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对着澶容说:“我想把若清托付给你。”

闻言澶容微微瞪大了眼睛,手上的书往一旁歪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先发誓,这件事我与你说了,你不得与其他人说。”

澶容不知她这是为了什么,却为了那句照顾若清,到底是如她所说的那般照做了。

等着澶容发完誓,素音说:“我早些年做了一些错事,连累到了师父,等师父不嫌弃我,把我救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我应该如何报答师父,师父又想要什么,后来师父与上任魔尊交手受伤,我才想明白什么我应该做什么。”

她目光坚定,固执到近乎偏执:“如果魔域还在,师父和清原没有安稳日子,正道始终会受到魔道的威胁,那我唯一能报答师父,让宗门避开魔域争斗的法子就只有一个。”

“我要除了梦若的魔修。”

“为了这个目的我在重伤清醒后找到了怀若楼,做出了一副为爱痴狂不择手段的模样。我把夫君的死怪在上任魔主和师父身上,主动与怀若楼联手,先帮着怀若楼除了老魔主,又说要与怀若楼里应外合除了清原。”

“可有一件事很奇怪,清原压着饲梦的事没有外人知道,怀若楼却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见到我就问我饲梦在何处,钥匙在哪里,我还真不知道饲梦在哪里,就如实相告了,而他找了许多年,一直找不到关着饲梦的入口便换了个计划,要利用饲梦引人攻击清原,而我觉得这也是我们的机会,所以接下来我会跟他叛出清原。”

素音说到这里,告诉澶容:“怀若楼查到了钥匙在哪里,接下来我会做一把假的云纹玉钥匙,走的时候我会把真的留给你,我拿着假的去见怀若楼,接下来我这边有什么动静,我都会传信给你。还有,这封信里是怀若楼这些年安插在宗门中的暗子名单,你拿着记下,这件事别告诉师父他们,师父心思简单,若是知道了真相,面上也会显露出一些,这对我来说很不利。”

澶容似乎劝了她一句。

她摇了摇头,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当怀若楼知道饲梦的存在时,我们就处在了被动之中,只恨我没本事,这么多年还没查出来告诉他的人是谁,而且饲梦藏在清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他可以用这件事威胁到清原,所以我必须跟着他走,去看看他还有什么后手。”

“还有我想若是日后清原饲梦的事被他拿来利用,他必然会把他能知道的原因推到我的头上,以此引得其他人相信这事不假,届时,我会在他攻山之后刺杀他,告诉宗门之人那些都是怀若楼的诡计,我不过是看出了他的阴谋,假意与他联手有意铲除他。这时若是宗门众人还有人对饲梦好奇,大可用正邪之分压死他们,直接杀了心有杂念的不纯之人,将他们推到与魔域勾结之上,除去一些德不配位之人。而怀若楼狡诈,若舍不下饵食,引不出来他,他会一直躲在暗处一直算计宗门。”

素音倒是很看好怀若楼:“敌在暗我在明实在吃亏,加上怀若楼又是个稳妥谨慎的性子,他的诡计太多,我们不能留他太久,否者他能做出什么还真的不好说,而他若是觉得自己的阴谋成功了,他肯定会攻向清原,那时对饲梦有意无意的宗门人都会聚集在清原,一下子就能反包魔域,而怀若楼背后告诉他饲梦是谁的人应该也不会老实坐着,到时我们也许能顺藤摸瓜找到这个隐患。”

“但这都是我险招,能不能成功并不好说。”

“我懂了。”澶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问,“这件事不能告诉若清吗?他不是那种不稳妥的孩子。”

“别告诉他,我与若清之间的事情比较复杂,我不能说,你也别问,你只需要知道,你若是把这件事告诉给了若清,若清会很受伤,他可能会接受不了我对怀若楼的算计,到时……他的身子不好,还是别让他知道了。你若真是为他好,就别在他面前提起我,因为这件事他知道反而是对他的二次伤害。”

“你是不是利用他做了什么?”澶容是个聪明的人,一下子听出了她的潜台词,为此皱起了眉头。

她却说:“我不傻,我看得出来你很看重若清,所以有关若清的事我不会告诉你,免得你坏了我的事,而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他就行了。”

澶容听到这里,不再多说了,可这时的素音并不知道在不久之后澶容会被紫晶迷了心,有了心魔,根本就不想管这件事了……

若清看到这里忽然不知他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他是应该惊讶素音背叛的真相,还是应该惊讶澶容知道素音背叛的真相?

他想有件事单灵确实没骗他,他确实被澶容骗了,却不是林宅的事,而是现在的事。

接着他带着一腔怒火继续往前走去,他看到了素音叛逃的那夜,禁地里的狻猊给澶容送来了一块云纹玉。

在素音手里的云纹玉落到了澶容手里却没有暴露,早已说明了两人之间的问题,早已指向了他们联手骗了怀若楼。

若清看到这一幕自嘲地笑了。

他看到了澶容离开清原时,狻猊还在问澶容与素音的联系。

原来澶容什么都知道。

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有他。

而他心里带着气,越过了许多澶容神海里对他的眷恋,直接来到了临近顶点的地方,然后他又看到了一扇门,却是一扇黑色的门,门后的世界震撼到他闭不上嘴巴。

风吹进了小小的院子,茅草房靠在水边,瞧着湿气很重。围在房屋周边的是简陋的木围栏,上面爬着白色牵牛花,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小孩正跪坐在地上,他双目失神,脸上带着飞溅的血迹,呆呆地看着茅草房的方向。

这人是傅燕沉!

若清受不得的往后退了一步。

对面,傅燕沉跪坐在地上,而越过年幼的傅燕沉,若清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带着傅燕沉头上才有的发饰,一身的邪气戾气。

他穿着一身傅燕沉才穿的衣裳,却在回头的时候露出了一张与澶容一模一样的脸。

他手里拿着澶容的长剑,剑上滴答滴答的淌着血,而他的脚下正躺着两个人。

那是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女,男的倒在房中,女的倒在门口,手搭在门槛上,手中死死握着一块白色的云纹玉。

那云纹玉在她手中还在滴魚希"椟_伽血,玉碰到了地面,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却不影响整体。

说不清的凉意因为这幅画面袭来,冷到好像能将人的身体冻僵。

若清脸上的怒意消失,他像是傻了一样,和傅燕沉一样呆愣地看着对面这一幕。他想装作不懂这一幕是怎么回事,心里却是清楚,这一幕怕是傅燕沉双亲被杀的那日。

可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可能是澶容杀的!如果人真是澶容杀的,为什么傅燕沉不记得这件事?为什么澶容也表现得像是不知道这件事?

澶容又为什么要杀傅燕沉的双亲?

他们明明有着相同的使命怎么会自相残杀?

如果傅燕沉的双亲又放出饲梦危害清原的动作,掌门手里的玉就不会是一块,而是两块。

是因为邺蛟吗?

是因为澶容是邺蛟他在报复清原吗?

想不通想不懂,若清像是受到了惊吓,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想要躲开这残忍的一幕,而他跑动的声响落入了那个黑衣澶容的耳中,那黑衣澶容侧过脸,黑发挡住眉眼轮廓,只留下充满凉意的黑眸。

接着大脑一片混乱的若清跑了很久,跑到了台阶顶点,可不管他看了多少又看到了什么,他都没有看到澶容弄出怀城,或是澶容与林宅有关的记忆,他只看到了澶容的妒忌,只看到了澶容决定不管他去哪里,他是谁都要与他在一起的执念。

在这一刻,给澶容送出的云纹玉,嘴里念着素音的狻猊都在折磨这若清。

通过今日若清知道了很多事情。

整个禁地里的妖兽都知道他对澶容不同的事他知道了;禁地里的妖兽叫澶容尊主的事他看到了;澶容想他好好的活着,甚至愿意为他加入魔域的事他也看到了。

他看到了狻猊掌握着素音的一举一动,报告给澶容;他看到了澶容一直看着他,嫉妒傅燕沉的脸;他也看到了澶容为了他可以什么都不顾,可他弄不明白为什么林宅不在澶容的记忆里,只多出了一段澶容杀了傅燕沉双亲的画面。而且澶容自己应该是不知道自己是杀了傅燕沉双亲的人,如果澶容知道这件事,以若清对澶容的了解,澶容不会放自己进来。

那扇黑色的门没准就是真实发生过,澶容却忘了的另类侧写。

若清太了解澶容了,澶容能做到把自己一切的不堪和秘密给若清看,却做不到让若清因为傅郁蹊燕沉双亲的事对傅燕沉心生怜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真的像单灵所说的那般,澶容确实是邺蛟,只因肉身撑不住元神,所以分裂出了两个人格?

不对!

林宅的事肯定与邺蛟有关,可澶容的记忆里没有林宅!林宅的事如果不是澶容做的,那是谁做的?

若清想到这里停下了脚步,他抓了一把头发,面对着周围空无一物的孤寂,混乱到找不到自己应该往哪里走。

就在这时,若清的身后传来了不一样的声响。他茫然地回过神,看到了刚才在小院子的黑衣澶容。

原来后面的台阶在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塌毁,那提着剑的黑衣澶容越过了变动的台阶,避开了面前的阻拦,正在往若清这边走来。

在澶容的神海记忆里,有着不同的澶容不同的性格和过往。神海不是没有攻击性,每个不同的念想都会延伸出不同的危险,会带给闯入者极大的损伤。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澶容有意克制,若清进入这个神海之后,他所遇到的一些回忆和妄念都很老实安静,从没有脱离澶容的控制企图伤害他。

可毫无疑问,面前的这个黑衣澶容是澶容神海中不受控制的幻影,他可能是澶容藏得最深,也是最不受控制的一面。

而看他来势汹汹的样子,若清不觉得他是来找自己谈心的。

杀人时最忌讳有人在场。灭口似乎是凶手被人撞见之后的第一反应。

黑衣澶容显然也有这样的反应。

他的眉眼犀利的好似流动着寒意的刀锋,若清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危险,便往后退去。

然而这条路很短,台阶终有走完的一天。

很快来到顶点的若清退无可退,往前是正在越过障碍向他奔来的澶容,往后是万丈深渊。

他的生命好似快要走到了尽头。

就在黑衣澶容即将触碰到若清的千钧一发之际,若清脚下的泥土台阶轰然粉碎,一只巨大的黑石手从下方的深坑中伸出拖住了若清,那个黑衣澶容则掉了下去。

在被手拖住的那一刻,若清从澶容的神海中离去,就这样醒了过来。

他有些累了,喘了一口气,醒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质问澶容,可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他却看到澶容一动不动地躺在左侧,嘴唇青紫,气息明显不对,看着只有一口气吊着没去。

在这一刻什么紫晶与真情,什么素音与傅燕沉双亲都变得不再重要,若清连忙去拍澶容的脸,喊他:“小师叔!小师叔!你怎么了?”

澶容什么反应也没有。

若清慌了一下,跪着爬向澶容身侧,动作慌张狼狈地找到了关着单灵的葫芦,把单灵放了出来。

单灵看到这一幕表情也变了。

若清要她帮忙救人,她却迟疑了一下,最后不知怎么想的她还是上前一步,拿出了曾经送给若清的石头放在了澶容的头顶。

单灵说:“神海本就是很危险的地方,如果是修为高的人进入修为低的人的神海,那个修为低的人会头脑发昏,需要静养几天,毕竟凡人的神海再危险,也为难不了修为比他高的人,而修为低的人进入修为高的人的神海却是九死一生,若神海的主人又是个比较危险的人物,会出什么事不好说,我想他如今这样大概是为了阻止自己的神海伤你,自伤了自己,强迫自己沉眠,使得神海放空,无法给你带危害。”

所以说,在澶容答应他进入自己的神海后,澶容就做好了可能会因此沉睡的准备,并把云纹玉给了他。

他好像真的没打算一直瞒他,即便知道了这样做对自己不好,也还是放他进去了……

而这事单灵之前不是没有阻止他,只是他执意要看个明白,死得明白,又不信单灵,所以他怪不得单灵,只能怪自己……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不好说,这要看他自己。”单灵说到这里来到了若清的面前,“我之前让你带着那块石头也是怕他神海不稳会伤你,而你呢?你有看他的记忆吗,看到他布置了阵法吗,你都看到什么了?”

若清看到的有很多,可他想了想那些事情,觉得这都不是可以与单灵说的事。

而他心里烦,便不想说话,只盯着澶容的脸,像是在重新认识澶容。

之后他问单灵要了一个冰晶法器,类似一个小小的空间,把澶容收入了那个半透明的冰晶里,防止有人看澶容沉睡不醒,趁机伤他性命。

至于若清在澶容神海里看到的事情,只能等澶容醒来再说了。

但若清的心中却是充满了痛苦。

素音的叛逃是假的,他的系统搞不好是饲梦变得,傅燕沉的爹娘竟然是澶容杀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旧事实在是让人剪不断理还乱,而在澶容为了保护他陷入昏迷后,若清心里隐隐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托了澶容昏迷的福气,若清暂时不用去想他应该怎么面对澶容,也不用去想他应该如何自处。

但逃避终究不是解决办法的途径,他到底还是要弄清澶容身上的问题。

因此若清问单灵:“饲梦的事情你很了解吗?”

“不太了解,我是了解氾河多一些。饲梦师父很少提起。”

如果单灵也不了解,那若清能问的只有一个人了。

若清想了想,道:“你陪我去趟清原吧。”

“做什么?”

“有些事我想跟掌门说说,再问问饲梦是怎么回事。”他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小师叔被饲梦引诱,去了清原关押饲梦的地方拿了一块紫晶,受到了饲梦的侵食。我不清楚饲梦想要借此做什么,我想饲梦的事你我肯定不如清潭了解的多,如此算来,掌门肯定知道的比我们多,清潭的故居没准也会有些线索,所以在铸成大祸之前,我们先去一趟清原,把饲梦的事问清楚,再把魔域的事处理一下。”

单灵懂了。

不管如何,能在千年前聂泷有意放出饲梦后,把饲梦从京城移到清原,并用自己的生命造锁的清潭即便是骗了单灵,也不会站在饲梦和聂泷的阵营。

单灵不会否认清潭的卑鄙无耻,也不能否认清潭阻止了邺蛟和饲梦为祸人间的事实,单灵出来后选择不报复,也是考虑到对方真的为天下做了一件好事,而清潭能把饲梦从京城引到清原,又能把饲梦封起来,肯定会留下一些话给之后的徒子徒孙,因此掌门肯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而若清早前找过长公主,向长公主提议让其他宗门因饲梦找上清原,抓着魔域会趁虚而入的机会,从后方包抄魔域,与清原和千河等正道联手围剿魔域,在喊出口号,逼着有了二心的正道宗门跟着一起攻打魔域,借此一锅端掉魔域。

只是那时的他没想到这个计划竟然与素音想的一样……

而若清也觉得素音这个办法可行,只是他不太相信素音,便为了清原和澶容留了一个后手。

次日一早,他告诉长公主他要去清原,长公主把宁英留在自己身边护着自己,要他带着长竟以及其他青龙卫出发。

若清拗不过她,走前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澶容,思来想去,去了一趟旧宫那里。

昨夜他又做了一场梦,梦里的意绫一直在哭,哭得他心里堵得难受。他想过为了自己现在的生活去放弃意绫,可他总是狠不下心,总是觉得他不该如此对待两个可怜又正直的人。而早前的他看到什么都觉得与自己没关系,从来不会被别人的言语触动,但今年的他经历了被背叛,看到了季庭生,看到了昌留以及阿惹,总觉得心里有个奇怪的地方出现了。

那个地方静悄悄的,不时地疼一下,痒一下,说不清道不明。

此刻宫道静悄悄的,那扇木门停在原处,他则对着那扇门想了很久,说:“我大概知道你们要什么,你们且多等我几日,我这边有件事需要处理,加上饲梦近来不老实,如果我完成你们的心愿,我会激怒长公主,长公主不帮我,清原保不住,饲梦也会被放出来,而我想了一下,估计你们也不想看到饲梦被放出来,所以我先走了。你们若是觉得我做得不对,气恼我的做法,可以取了我的性命,毕竟这是我欠你们的,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话说完,若清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那扇老旧的门,等待着不一定会出现的声响。

这时,身后有一阵清风吹来,在若清感受到风吹门响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接着若清等了许久,没等到疼痛到来,他睁开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在身后的地面上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荷包。

荷包里面装着一样东西,是他在意绫的回忆里看到的冰霜花。

那是意绫二姐留给意绫的,却被意绫转赠给了他……

之前自己卑劣自私的心与意绫和阿惹的心一比,轻贱到自己都没有脸去回想……

他带着沉重又感激的心收下了这朵冰霜花,然后与单灵一行人向清原出发了。

单灵在走前来到他的身边,再次拉了拉他的衣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乎在告诉若清他可以信她。

她一脸的讨好,本是想做出一个滑稽的表情,可眼中带着的小心不安却把这个表情变得十分可怜。

若清看了她一眼,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他问单灵:“我能信你吗?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放心地相信别人了。”

单灵朗声说:“能。我肯定不会害你的!”

老实说,若清对此并没有抱有期待,毕竟给了他承诺的人有很多,能做到的却一个都没有。

他是个很可悲的人,他一直都活在骗局和敷衍之中,即便遇到了真心,也无法从那些人的脚下看到他能走的路。

因此他并不热情,只说:“那你藏起来。”然后又问,“季环生厉害吗?”

“很厉害。”单灵说,“但他不能妄动,不能暴露,他是我留着对付饲梦的最后一步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他出手。”

“好,我会把他放出来,你们躲在我的身上,见机行事。”若清说到这里终于向她伸出了手,“防着点长竟,我不信长公主。”

单灵疑惑地看他,他说:“虽说她是我娘,可她也是大靖的长公主。她一心弄权,我未必是她最重要的东西,而不重要终究会被放弃。”

单灵懂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宫人过来,告诉他前往清原的灵兽车架准备好了。

长公主怕有人盯着若清,提前放了不少干扰视线的人,又布置了极为隐秘的路线,让若清一行悄悄地离开了中都。

车架离开中都,摇摇晃晃地往左边走去,长竟与若清一同坐在马车里,然而离开了中都不过半日,在经过一片竹林的时候,若清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在耳边发出了唰唰的声响。他看向长竟,发现长竟并没有感觉,正要开口去提,忽地感受到马车剧烈地震动,接着是一句:“列阵!”

马车之外,竹林中出现了不少黑影。

一只巨大的蝎子从地下爬了出来,用尾巴上的尖刺一下子刺死了身旁的一个青龙卫。

接着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若清耳中。

曾经在城外遇到的秦衡他们也出现在马车附近,很快与青龙卫打了起来。

车外刀光剑影,车内长竟一动不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辆车出现危险。

若清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自信,而长竟在厮杀声传来之后,只是默默听着车外打打杀杀的声音,抬手封住了车架,并没有出去迎敌的意思。

此时,冲向马车的魔修被青龙卫拦下,两方僵持片刻,青龙卫越死越多,眼看只剩下五个人,长竟还是没动。

若清这时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在等什么?”

长竟对他并不热情,残酷地说了一句:“等人死光。”

话音落下,最后一个青龙卫尽忠地拦在了马车前,却被秦衡一下子掏了心。

魔修手段残忍,周围的血色根本没眼看。

而秦衡打了半天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心里也有不少疑惑,开始怀疑起若清到底在不在这辆车中,或是车中是不是不止有澶容还有其他人?

秦衡带着猜忌,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有意拿出法器破开马车,又担心里面藏有什么陷阱,犹豫了半天,不知应该带领魔修上前还是后退。

而在秦衡举棋不定的时候,一道血光从马车的门上闪过。血色过后,地上躺着的尸体全都站了起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不同的线条。把那些杂乱的线条连起来去看,竟然是一个大阵,阵眼就是秦衡身侧的这辆马车。

这辆马车的车门上印有十三个不同的星象阵法。

“糟了!”

秦衡大喊一声:“散开!”

人群之中有人不认识这个阵法,就叫着:“这是什么?”

“血方阵!”

“是血方阵!”

“长公主好毒的心!”

“血方阵,以生魂为祭,困死魂不散御敌。”听到外边的谩骂,长竟对着若清说,“这个阵法需要献祭二百六十五个高阶修士才能做出来。为了保你,殿下一向很舍得下手,你要懂得感激。”

话音落下,地下的尸体往一处走去,他们起初是拖着僵硬的肉身缓慢地前行,很快又提了速度,并在疾跑的过程中化作一滩肉泥,又连接在一起,变成了一座小小的肉山,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气味,以及不详的气息。

肉山成型,一边伸出无数类似肠子一样的肉线围着魔修,一边向马车靠近,一口吞下了马车。

若清感受到了一阵动荡,接着他们就从中都城外来到了中都皇宫。

长公主似乎一早就得了消息,早早就在殿前等着他们。

等肉山将他们传送到皇城,若清这才看到原来在长公主的寝殿前有着一个与马车与肉山身上一样的阵法。

看到他们回来,长公主对长竟说:“你受累了,先回去好好歇息歇息。”然后她对着若清说,“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这次是我舍了青龙卫的命,做了个传送的门才能把你带回来,若是我没有做这番安排你该怎么办?”

若清听懂了长公主的潜台词:“你不想我去清原?”

长公主倨傲地说:“确实不想,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这些小事你本就不该出面,你要懂得身居高位者都应该先考虑自身的安危,再去考虑其他人的安危,你在每做一个决定前都要想想,如果作为当权者的你死了,你手下的一切都会乱,但你年轻,经历的不多,所以我不劝你,只让你自己亲眼看看什么叫做危险,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要懂得,你只有听娘的话,按照娘的安排去走,才会有安稳顺遂的日子,而娘亲是你的亲娘亲,娘亲绝对不会害你的。”

“不过你放心,娘不会让别人动你,这次怀若楼的手伸得太长了,我的儿子他也敢抓,我绝对不会放任他如此嚣张!”她一边说,一边冷笑一声,“看来我真的要照你说的那么做了。先打死毒蛇再拔掉虎牙也是不错的一步棋。”

她这一句话暴露出了她对清原的打算,暴露出了她的野心。

若清心里厌烦这些没玩没了的算计,但他现在的安危关系到澶容和单灵他们,所以他必须要稳住。他现在还需要借着皇室去打魔域,所以他不能与长公主闹僵,只道:“怀若楼不对劲。”

长公主疑惑地歪过头,“这话怎么说?”

若清道:“怀若楼想打清原就不能得罪你,而他抓我就是得罪你,可他明知道这点还是动手了,说明眼下他宁可得罪你也不能让我留在你的身边。这么激进可能是他的布局出了乱子,而他来抓我,说明他的乱子出在了我的身上。”

“我想了一下,如果怀若楼只要你在他攻打清原的时候按兵不动,示好总比交恶更能显出他的诚意,眼下他提前亮牙,必然是有他亮牙的原因,那我们就要去想,他是为了什么向你亮牙的?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意识到了我说服了你,影响到了他攻打清原的计划,因此他不能放任我破坏他的好事,所以才要把我带走,再去稳住你。”

长公主听他如此说第一反应不是紧张,而是——怀若楼若是作出了这种应对,说明怀若楼手里有什么可以安抚长公主的诱饵。

若清这时不知道长公主的心思,道:“可要是这样说麻烦就大了。我们之前说了什么只有你我知道,为了不让魔域猜到我们的动向,我之前故意让你按兵不动,不与清原来往,而在这样的情势下,怀若楼是以什么法子来确定我们说了什么?”

若清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格外冷酷,“我们之间的对话被人知道了?”

长公主说:“我没有与任何人说过,包括长竟。”

“我不是在怀疑你,我是在想一件事情。你……是不是在我出城之前做了许多的布置?”

“是。”

“多少?”

“四十三辆马车,分别从不同的地方出发。”

“可我才出了中都不到半日,他们就摸准了我在哪里,若说他们一直盯着京城倒不是不可以,可他们派来堵我的人是秦衡和子固,那是魔域的大长老,而魔域总共只有三个长老,堵我来了两个这说明什么!怀若楼会把他们派来,说明魔域是在这辆车上压了宝,可他们凭什么能赌赢压中?”

若清说着说着闭上眼睛笑了,可他的笑有些凄楚自嘲。

笑后,他睁开了那双不带有任何情绪的眼睛,对着长公主说:“你把长竟找来,我怀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你让长竟查查看,若是查不出来就做一个困阵,先把我藏起来,不让他们摸清我的动向。”

长公主点了点头,却在心里更加恨素音了。

能在若清身上放东西监视若清的魔教众除了素音,没有其他人选。

长竟很快来了,他在若清的身上没查出什么,只能做一个截断,拦阻外界与若清的联系。

眼下若清不能不去清原,可长公主强势,他今日去提这件事多半没有结果。没有办法,他在回到寝殿的时候想了一下怎么说服长公主,不知不觉走起了神。

他想起了怀若楼能监视到自己的原因,为此拿出了装着澶容的白冰晶,有些委屈的把冰晶放在手中。即便知道澶容身上存在的问题,他在想到这些烦心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澶容。

“小师叔。”他的声音难掩失落,小声地说,“她在我身上动了手脚,我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东西,是她完成大业路上必须要用的垫脚石吗?”

可有人问过他这块石头愿不愿意去给别人踮脚吗?

素音踩他之前问过他的意愿了吗?

素音要做什么大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的一颗心凭什么总要受到素音的践踏?难道只因为素音有她的大义,素音是为了宗门勇斗魔域,他就要忘掉自己的感受,心甘情愿地充当大爱小爱中注定被牺牲的小爱吗?

他做错了什么?

他与世人一样都想好好地活着,素音既然想要救世人,为何不能把他算在世人之中也救救他?

又是谁把他从被救的世人中踢出去的?

若清心里好恨,他懂怀若楼能掌握到自己动向的原因是素音,他不信偷走了他的素音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因此他恨素音偷走了他的人生,恨素音肆无忌惮地利用他,恨素音不把他的感受当回事,恨到慢慢地蜷缩起身子,将自己的脸贴向他封着澶容的冰晶,像是企图用这样的姿态唤起心里一点点暖意。

可这时的澶容并不能给予他安慰,只能看着他被恨搅乱了心神。

夜深了,若清坐在床边久久没有睡意,表情阴郁得好似面上被泼了墨汁。

长公主和长竟刚才来过,在他的房中安插了不少的人手。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些人的监视下,虽然安全,却没有自由。

他心里不爽,可知道这样对他有好处,所以他没有吵闹,就这样过了两天。

两天后,夜里。

说服了长公主放他去清原的若清忽然听到了什么掉下来的声响。他起身去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方才那声响只是外殿的宫人打碎了镜子。

若清看了一眼,打碎镜子的是位年纪不大的宫女,她五官端正,生了一副温婉的好相貌,葱白如玉的手指点着一旁碎了的镜子,慢慢地捡了起来。

瞧见若清出现,捡镜子的宫女慌张地跪在地上,只说自己是新来的宫人,见殿里的这面镜子漂亮,又听说若清从不照镜子,所以想在夜里的时候偷偷看上一眼,不料没拿住镜子,让镜子落到了地上。

若清这时的目光被地上的镜子吸引,在看到碎镜子的那一刻他的脑内有什么碎了的声音传来,好像是某种限制被解除了。

瞧见内侍要把宫女拖走,若清收回目光,淡淡道:“一面镜子而已,不值一条人命,让她下去就是了。”

内侍不敢反驳他,便赔笑着把这个守夜的宫人带走了。

若清转过身,迈步走向床榻,可他抬起脚没走两步,他又停下了脚步。

他的寝殿里有不少藏起来的青龙卫,守夜的宫人都知道殿内眼睛多,怎么会胆大到当着这些人的面去动皇室的东西?

……不对劲。

若清回过神,目光正好撞在了正在收拾碎镜子的宫人身上。

一种危险的感觉悄然到来,若清盯着地上的碎镜子,张开嘴有意要喊出单灵。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心里忽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受,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对他说:“你怎么不去照照镜子?”

“素音不让你照镜子,你就不照镜子了?”

那声音有些耳熟。

若清歪过头,神海因为这句话变得昏昏沉沉。

他想确实,凭什么素音不让他照镜子,他就不照镜子了?

为此,他喊了一句:“来人,取面镜子过来。”

宫人连忙去了,不多时,一面镜子被放在了他的对面。

若清远远地看着那面镜子,向镜子走去的脚有些僵硬,步子不快,思绪有些混乱,想要喊单灵,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单灵,便以懒惰迷茫的态度看着那面镜子。

这么多年来若清已经习惯了不去照镜子。

之前他不照镜子的理由是相信素音的话,之后不照镜子的缘由是为了什么他也想不起来。这就像是素音对他的叮嘱时时刻刻束缚着他,让他潜意识里受到了素音话的影响,好像被素音洗脑催眠了一样,素音说不动不照,他就不动不照。

而在今夜,在殿内的镜子被宫人不小心打破之后,他终于有了去照镜子的冲动。浑浑噩噩的他忽然很好奇,素音不让他照镜子的原因是什么……

此刻,宫中静悄悄的,青龙卫躲在暗处,宫人不敢与若清交谈,不管若清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他。

此刻,也许是出自忤逆素音的冲动,也许是出自好奇,若清想要去看看当他照了镜子之后,那个素音口中无比邪气的镜妖到底会不会杀了他。

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也许是心神不宁,他总能看到一只素白的手从镜子里面伸了出来。

对面那镜子里似乎藏着一个人。

他/她在叫他。

那只手以柔软地、不可思议地弯曲动作叫他来镜子这里。

终于,他来到了镜子这里。

穿越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去照镜子。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说不好是激动期待还是紧张。若清就怀揣着这份不安,在耳边紧张的鼓点声响起的时候,侧过脸慢慢地看向身侧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影也在跟他做着相同的动作。

镜子里的人跟他一样,都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裳;镜子里的人戴着跟他一样的头饰;镜子里的人跟他保持着一样的动作

——但镜子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没有什么等待着吞噬他的大妖,没有危险,镜子里只有一个人影,只有一个是他却又不像他的人站在镜子里静静地看着他。

对方无声、阴郁、诡异又苍白,不健康的脸色配着此刻的动作,给若清一种死尸在望的感觉,那寒意顺着镜子很简单地压了过来,像是一场无声的恐怖闹剧。

而若清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忽然发现镜子里这人的眉眼轮廓有些眼熟。

似乎像极了他那没心没肺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