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在鼻尖的清香越来越浓。
澶容记得若清身上的味道,就像他记得若清对傅燕沉有多好。而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若清关心的傅燕沉不同,澶容清楚地记得,记忆里的若清对自己永远都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若清是个不愿与人客套的人,心里没有他,就会端着一副疏离冷静的模样,悄悄地藏在人群之中,从不会轻易靠近他。
看着这样的若清,澶容不止一次想过,对方排斥他的样子就像那些稳坐枝头,静默地观察着地上毒蛇的云雀。
很明显,他们是不同的人。
如果两人在一个地方同时张开嘴,他的云雀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他这条毒蛇却只会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将无害与危险的对比展示得淋淋尽致。而喜欢鸟的他也清楚,他没有鸟的翅膀,只能望着空中的鸟,如果不选择爬到树上隐藏在枝叶之间去捕捉,他将永远无法与对方站在一起。
为了可以在一起的目的,他一直小心地行动,谨慎地闭上嘴巴,直到他受了伤,他才有了靠近对方的理由,终于能攀到对方停留的枝杈,自此有了许多不合时宜的幻想。
幻想里的澶容很喜欢素音的药房。
素音的药房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味。草药味和花香混合在一起说不上难闻,却也没有多好闻。
而在他的记忆里,不管是药房里刺鼻的药膏,还是淡雅的花香都比不上若清的存在感强。
其实眼睛受伤的那次他并没有昏睡多久,甚至在若清靠近他之前就醒了过来。只是那时的他见若清主动靠过来,便什么都不想的选择了安静。
他也知道病弱的男人为了拉起他废了不少力气。
他们身形相差太远,若清体弱多病,注定与结实健壮挂不上钩,因此,当他的手臂搭上若清的肩膀时,若清可怜的身影被他盖住,不住地打颤,像是被乌云压住的花,紧张地等待着云雨过来,没多久就喘了起来。
平心而论,若清的声音是正常的喘气声,只是那轻柔的声音落在他耳中,却像是点燃干柴的火星,让他忍不住变得混乱起来。
身体越来越热。
他的下巴抵着若清的肩膀上,手臂压在对方的肩头,听着对方的声音,很难保持冷静的一面。
因为这次的纠缠,入了夜后他做了一场极为放荡的梦。
梦中清秀的男人背着他,细弱的手臂勉强支起他的身体,比他要小的手按住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一强一弱的对比延伸出几分经由暴力占据的魅惑,正在引/诱他犯下不应该犯下的错。
“你要做什么?”
恍惚间,澶容听到梦里的若清尖叫一声。可他不理会对方的抗拒,执意压在若清的上方,落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对方单薄的身体,就像是一座推不开的山一样,紧紧地牵制住对方。
而后,他对着那张他喜欢极了的脸亲了上去,毫不意外地被若清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却让他十分喜欢,连带着眼中都多出了一份危险又亢/奋的光。
一场极为混乱的梦从这里开始,天亮才结束。
而梦里不辨真假,梦醒之后不免有些惆怅。醒来的澶容记不得太多的细节,可梦中那种紧张的亢/奋感直至今日依旧记得十分清楚。
就像现在这样。
“你能看到我吗?”
若清宛如一只蹭着主人小腿的猫,在澶容紧抿着唇,呼吸节奏乱起来时对着澶容说:“小师叔。”
“嗯?”
若清脚轻轻地踩在了澶容的膝盖上,脚趾按着对方,力度不重,却让看不到只能感受到的人十分“难受”。
想要知道对方现今的样子,想要知道对方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想要控制住因为眼睛看不到而变得格外敏锐的感知……
然而,以上的这些事澶容一件都做不到。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无用又不符合他心意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令他焦躁的挫败感。不得不说,如果这是若清拿捏他的做法,若清确实成功了。
毫无疑问,若清是在折磨自己。若清把自己送到了他的面前,却不允许他靠近,只在他的面前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动作,再用冷静慵懒的声音轻声告诉他,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让看不到的他只能通过声音去想,隔靴挠痒。
而澶容在这段时间里,唯一能做的就是压下自己暴虐的心,控制住想要按住对方的冲动,即便指尖用力到泛白,手臂青筋暴起,也不会挪动一下。
在令人焦躁的不安中,他咬紧了牙关。不知过了有多久,若清对他的戏耍终于结束了。
若清就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除了最开始的轻踩,并未给他其他的触碰。
若清想要成为大权在握的人,而每个厉害的权贵都要懂得赏罚分明。为此,他在自己的手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都会掌握着分寸,不会让处罚变成赏赐。
因此,在澶容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布满了汗水时,他停下了手,放过了自己发痛的身体,慢吞吞地弯下腰,捡起了自己的衣服穿上,并在穿戴整齐的时候去看对方那张难得狼狈的脸,拨开了对方因为汗水贴在脸侧脖子上的黑发,朝着那张漂亮的脸轻轻吻了一下。
“我忘了你还受着伤,不闹你了。”他故作大方,一边说一边拉开了绑着澶容的腰带,感受着对方身上勃发的热情,靠近对方的半边身子好似被对方身上的热气烫伤。
在今日之前,若清从未想过澶容还有这样一面。他那清雅贵气的小师叔在今日完全丢掉了过去的冷静矜持,展露出压抑到极致的疯狂强势。不过不管额角暴起青筋的样子有没有把自己的野心表露,他都绷着一张并不愉快的脸,一动都不动。
澶容一直都很老实,不管若清做了什么事,他都是皱着眉紧抿着唇。他这副克制到极点的样子落入若清眼里,多了几分可爱的委屈,少了几分危险的戾气。
瞧见对方的脸色还算“不错”,若清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摇了一下头,刚准备哄一哄显然起了火的澶容,却被对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当他瞪圆了眼睛瞪着澶容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澶容的身上。
男人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了他单薄的肩膀上,力气控制的不算好,他竟然从这一动作上感受到了痛。
老实说,在这一刻若清是怕的,他的心跳因为澶容的动作快了两拍,又很快冷静下来。
好在澶容足够理智,最终选择松开手,没有越界。
不过因为这次的插曲,澶容气息不稳道:“这样不妥。”
不妥在哪里若清也知道,可若清没有怕,只是促狭地笑了笑。
他们折腾了许久。长公主的人在期间来过,但没有动作,只是在门前停留了片刻便走了。
若清累了,就拉着身体仍有些僵硬的澶容来到床上。
他不害羞,躺在床里,招呼澶容躺在床外,看似想要休息。
澶容听见若清叫他,不难从若清懒洋洋的声音里听出若清累了。
可在若清合上眼的前,他却望着一侧的竹帘,说什么也合不上眼睛。
不知是考虑到若清说过的话,还是心里也有些后悔,澶容在若清闭上眼的那瞬间说:“他不救你。”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之前温馨的气氛瞬时间冷掉。
若清表情不变,瞧着像睡着了。
澶容知道他没有睡,既然决定去说,便冷静地继续道:“是看到了我。”
“……”
“当时城中乱得很,他知道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过去找他,也在之后看到了我,这才转身去救了那位侍从。我听大师兄说,那侍从救过他,对他有恩。”
若清听到这里终于张开了嘴。他困倦的表情不变,慵懒地开口说:“你这是帮他说话?”
“不是。”澶容客观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你是看我周围的人都在算计我,见我可怜了,才想要告诉我?”若清一边说一边缓缓地睁开眼睛,浅色的眸子转动,目光移到了澶容的脸上,冷淡地问,“还是你后悔了,你想要找回你丢弃的良心了?”
澶容诚然道:“都不是,是想要你不与他在一起,又不愿意你恨得太多。”
他倒是诚实,小心眼又缺德的本性一点也不掩饰。
闻言若清又合上了眼睛,道:“这样挺好。”
他似乎快要睡着了,不过睡前他对着澶容说:“你无须想太多。”
“你不会放我一人去找傅燕沉的事当时着急,想不到,事后静下心也能猜到一些。”他淡漠道:“我恨不是因我不知晓这件事,而是我清楚若是以前,即便是那人救过他,即便他知道你在我身后,他也不会越过我伸出去的手。”
“他在青城时看到你向我跑来,加上之前三魂的事,心有芥蒂也算正常。”澶容道,“你们之间有误会,有了误会自然不比从前。”
“我知道。”若清不傻,自然知道其中存在其他内情,只是他即便知道,也不会去原谅傅燕沉,因为傅燕沉宁可信了那些误会也不信他,这一点就足够伤人的了。
他活了两世,已经不再年轻了。而他的心老了,注定不可能如少年那般单纯赤诚,如今做什么事,都是拼着一口最后的冲劲在挣扎。
他太了解自己,薄情多疑心思重的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也不会轻易对别人付出。即便如此,他还是把素音和傅燕沉放在了谁都比不得的位置,不管是命,还是自己能够给出的东西,全都不吝啬地交给了对方,结果却被这两人捅了一刀又一刀。
自此之后,他的心里堵着一口气,不止是悲伤难受,更多的还有失望遗憾。
而他这人心胸狭隘,谁让他如此难过,他就要还回去。
他心里不痛快,害了他的人自然要陪着他一起不痛快。
李悬念因为澶容恨他,想要捅烂他这颗心,他也要李悬念有着相同的感受。
因此次日一早,在随着长公主回到中都前,若清带着他给李悬念准备的礼物,去见了李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