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若清在心里说了一句,他确实很害怕澶容方才的表现,不过心里害怕的情绪出现没多久,又消失在澶容专注的眼神中。
澶容很认真。
抓着他的那只手青筋暴起,以一种恨不得捏碎他手腕的强硬姿态控制着他。掐着他的动作看着很痛,但落在手腕上的力量远没有对方表露出的那么恐怖。
对方手上的青筋如此看来,倒像是自我控制的说明。
可他在控制什么?
他如今的动作已经是控制后的结果?
看不出澶容的心思,若清棕色的眸子左右移动,就是不肯安心的停下。
而在若清不安地注视下,澶容用额头抵着若清的额头,神情厉肃,声音低沉,话语中带着清醒克制的冷意:“如你所见。”他保持着与若清贴近的姿势,那只钳制过若清的手抬起,贴在若清的脸侧没有碰触若清,只单纯的展示着他的手,在若清余光能扫到的地方停留。
他说:“我的手比你大了很多。”
“我有着让你无法抵抗的力气。”
“如果我要掐着你的脖子把你按在树上,你确实没有挣扎的本事。”
“就如你担心的一样,我确实想要接近你。”
澶容不掩饰自己心中的贪念,痛快地指出了若清心中担忧的事情。
他对若清说:“你的担忧没有错,你也可以继续疑心,我不会说这是错的,但你要清楚。”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他与若清的距离,将那双刚刚拉扯若清的手放在若清的手中,双手握成拳头,好似收起利爪的猫,一字一顿地对若清说:“听话是我给你的绳索,你只需要拉着这根绳子就能困住我。为此,你不用管我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你不理我的时候我会不会做过火的事,那些都不是你应该忧心的事。”
“若清。”他告诉若清:“千万别弄错了,听话不是我压在你心上的一块大石,而是我用来接近你的借口。”
“若清。”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舒展着眉目,那张白净的脸在阳光下干净到像是接住阳光的白芙蓉。
俊美的男人并不在意自己的脸面,他勾起嘴角,嘴里说着卑微的话语,表情却像是在说什么令他高兴的事情。
他道:“你无需害怕,只要我还喜欢你,让我听话的命令就不需要任何代价,你担心的事永远不可能发生。”
他意有所指:“我会按你的心意行事,所以,别怕,过来帮我梳洗,与我在一起,就像是以前一样。”
若清听到这里心怦怦跳了两下。
澶容观察着若清的表情,适时的再次提醒若清,他的手还放在若清的手中。
他刻意对着若清说:“你若不放心,可以绑着我。”
绑着?
若清低下头。
被之前充满攻击性的澶容吓到,若清在澶容靠近后没有随意移动,也没有推开澶容的手。
为了向若清证明自己有多温柔无害,澶容把自己自由行动的权利交了出去。
可若清想着对方的实力,深知绳子和腰带根本困不住对方。绑不绑都是一个笑话。
猜到了若清脑内的想法,澶容淡淡道:“绳子和衣带确实无法困住我的手脚。”
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指能够绑住他的不是若清放在他身上的物品,而是他自己的意志,和他愿意被若清困住的心意。
而若清打量着他那张漂亮的脸,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长成这个样子,还对你一片痴心,明明有着超强的实力,却愿意被你戏耍,说话三句不离喜爱你,说着卑微的话语,却不会给人哀怨的感觉,像这样的追求者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若清也不是铁石心肠,见澶容如此难免有些感触。
“为何不说话?”见若清没吭声,澶容握紧的拳头有些松动,“你信不过我?”
他的声音里没有哀怨没有悲伤,如果不结合之前的那些话,旁人许是听不出其中含有的情绪,如果结合了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若清再说不信他,只会给人一种刻薄多疑的感觉。
若清不是信不过他,只是暂时找不到适合这个气氛应该说的话。
——“不是信不过。”
若清与澶容四目相对,刚想说出这句话,转而又想到了一件事,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为此咽下了方才想说的话,用自己的手指勾着澶容的腰带,想要轻轻一拽,用这条腰带绑住澶容。
澶容却在这时对他说:“用你的腰带。”
若清身体一僵,忍不住抬头望着他,没有按照他说的做。而澶容也没有在之后死缠烂打。
就像是他之前说的那样,他把两人之间的主导地位交给了若清。
若清绑住了澶容的手腕,却是绑得极不认真,松松垮垮地似乎只要碰一下就会掉落。
而这时,被绑住手脚的澶容正等着他照顾自己,帮自己擦掉脸上的灰黑。
若清没有难为对方,他弯下腰,细致地给澶容擦着脸。
澶容半眯着眼睛,那张脸在若清的手中显得格外老实。
若清擦着对方脸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他打量着一身灰黑的澶容,在对方疑惑地看过来之前,开口说了一句:“去河里,我帮你擦擦身,洗洗头发。”
像这种照顾澶容的事,若清之前没少做。可眼下澶容双手被绑,想要脱衣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倒像是若清有意刁难他。
对此澶容没有说其他,若清就老实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等着他,不说主动帮助他的话。
河水流动的声响在两人不说话之后慢慢变大,等着澶容迈着长腿走进河中,若清终于回头看了一眼澶容。
对方的黑发因为方才脱衣的动作全部歪向左侧,虽是说着脱衣,但衣物并没有完全脱下来,也可以说澶容只脱了身上的一件外披。
等着穿着里衣的澶容站在水中,若清这才起身来到澶容的身后,撩起水,弄湿了澶容头顶的头发,手指放在澶容的头皮上,一边轻轻搓揉,一边慢声说:“小师叔,你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吗?”
“不知。”
若清表情不变,他一边清洗澶容沾了沙子和土的头发,一边说:“我在想,我看到河水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后来我想到了,我今天本来不打算与你在一块梳洗,也没打算跟你在一起碰水,之后我又想了想,不清楚为什么我本来不想做的事我都做了。”
澶容听到这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宛如察觉不到对方的心情,若清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澶容的黑发,指尖穿过那黑色的发丝,又被凌乱的头发困住,宛如他如今的处境一样。
是啊,若清之前确实在想,他今日本来打算要做些什么?
澶容没开口前,若清不打算照顾对方洗漱,毕竟他没忘了澶容夜里对他的贪念,因此想拉开距离。可在他有着这个打算的时候澶容来了。
澶容拉着他的手腕,以不容拒绝的态度。
澶容说了许多好听的话,若清却只记住了一件——澶容的听话建立在喜欢他之上。
亦或者应该说是珍惜建立在十分喜欢他这上。
这时若清会开始想,如果澶容的立场变了,如果他作一些,如果澶容不是那么喜欢他,澶容是不是就不会特别听话,是不是就会用他可以算恐怖的实力按住他……思绪到这里忽地停下,他有一瞬间觉得不对,觉得澶容如果不喜欢他,他也不必如此小心,更不用担心澶容会突然压着他。
因此脑海里的画面跑了几圈,又变成了澶容拉着他的手腕。
对方的力气特别大。
拉住他的手不管有多温暖都有不可控制的力量存在其中,他向若清展示了他有可以压制若清的力量,只是他不会用这个力量,而若清会在对方展示力量的时候,开始考虑到两人相处中的其他因素,会不想两人闹得太僵,免得自己这边出现问题。
从这时开始,他已经开始让步了。
他说着不管澶容,如今却坐在河边给对方洗头发。
而澶容也懂怎么勾着他,他先是在自己的面前展示出恐怖的一面,又在自己被他吓到的时候,表现出温顺如羔羊的一面,以不同的反差给了若清一种难以言说的震撼感,给了若清一种如此强大的人是在自己掌握之中的自豪感。
澶容让他绑着他,可绑住澶容之后他又能得到什么快乐?
因为这件事,他忍不住开始思考,在这段关系里,他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澶容总说,他能够影响他,而他何尝不是容易被澶容影响。前几日踩到澶容的陷阱,他能在事后反应过来澶容给他下了套,却不好意思当着对方的面挑明。但看着手中细软的发丝,若清真心认为有时候不挑明不行。
现今澶容三言两语,不止做了轻薄人的事,还把轻薄人的事推到他脑内的幻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之后澶容想要他照顾他,又用糖衣炮弹来砸,弄得他头晕目眩,不知道自己都应了什么。
回神时,他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经历,惊讶地发现他不想给的东西不只给了,还在原来的基础上多给了一些……
而那听话的承诺,与其说是澶容给他的,不如说是他给澶容的。
可他家小师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会算计了?
若清接受不得,打定主意,说:“小师叔。”他不好意思地问,“你说话算话吗?”
澶容从之前的对话中察觉到了不对之处,没有立刻回答。
若清却不管他会不会回答,慢慢地移开了发丝之中的手指,对着澶容道:“为何不回话?”
他一边说,一边拉住澶容绑着手的结扣处,没有接着之前的话来讲,却提醒了澶容一句:“我总觉得现今小师叔说话弯弯绕绕太多,一不小心就能把人说糊涂了,我不太喜欢这个绕法,但因跟我绕弯子的人是小师叔,所以我愿意被你绕进去,只是你不能把我的放纵当做武器,总想从我这里讨要不该要的东西。”
说完这句,若清做好了澶容会伤心的准备,不知澶容早就清楚会有这么一日,早已做好了接下来的应对。
没有若清想象的难堪伤心,面对若清的说法澶容很平静,只在若清警告他不许如此之后抬起手,用那只湿淋淋的手拉住若清,在对方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亲了对方的嘴角一下,在对方以为自己会失落的时候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算明显的笑。
“我很高兴。”
“什么?”
“你说你愿意被我牵着鼻子走。”澶容说到这里忽地从水中起身,就像是海里靠着鱼尾支起身体的鲛人一般,他将若清推倒,贴着对方的唇小声说:“若清,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这么迁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