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清无法直视澶容。
因为昨晚的事,澶容说什么若清都理,就是不肯回头去看澶容,即便是帮澶容上药,也是侧着脸移开眼睛,绝对不与澶容对视,也不看澶容的那张脸。
他如此做的原因澶容很清楚。
澶容知道的内情比若清多出太多,极为敏锐的人能猜到若清的心思,会跟着若清的改变寻找突破口,就像昨晚。
若清根本不知道夜里的他被魅石影响找的人是白雨元,不是澶容,因此从若清平静的表现,以及那句小师叔去看,澶容很快察觉到了魅石失效的事情,也看出了是他的靠近让若清不知怎么处理,只好做出过了今夜再说的打算。
正因为猜准了若清的每一个心思,澶容才会对他出手,绝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不过澶容也在思考若清身上的魅石怎么会失效。
这是一个让澶容都想不通的问题。
距离魅石失效还有段日子,若无特殊原因,若清根本挣脱不开魅石的控制。
如果说若清本身有不小的本事,魅石失效一事澶容还能理解,可若清因为体质的原因根本无法修行,也没有遇到能帮他解开魅石的人,魅石怎么可能无故失效了。
他昏过去的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契机解开了魅石对若清的掌控?
澶容想不出来,但他盯着若清靠在窗旁的身影,抬脚走了过去。
若清听到澶容的脚步声,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回想着昨夜澶容拉住自己的手,拼命和自己贴合的腰身,以及热度传递时的不安羞怯,若清就很想立刻消失。
最重要的是——他还回应了对方。
而他怎么可以回应对方!还是在他清醒的时候!
他是疯隅玺了吗?
即便不忍心看小师叔可怜巴巴的表情,他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情!
如果等一下澶容拿这件事与他说话,他又该怎么回答?
每每想到这里,若清都有种缺氧眩晕的感觉。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澶容不知道魅石失效一事,否则他的脸,和澶容接下来的询问,他一样都没有办法回答……
有着这样的念头,他很难再去面对澶容,并认为自己和澶容会别别扭扭的过完这段时间。
可是……
“小师叔。”
“嗯?”
“你……能不能不要站在我的身后?”
“嗯。”
若清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得到澶容那充满压迫性的存在感。
身后那人眼睛明明看不到,可若清就是有一种对方时时刻刻都在看着自己的感觉。而他听到了澶容答应离开,就老实地站在原地等了许久。
在这段时间里,对面树上的鸟好奇地看着他们。
对着那几只蠢鸟,若清的嘴角带着勉强的笑意,等了许久就是等不到澶容离开。
“小师叔。”
“嗯?”
“我刚才说你能不能不要站在我身后,你答应了。”
“嗯。”
若清听着对方淡然的声音,没等到对方离去的脚步声,不免感到无语。他转过头,刚想瞪澶容一眼,可目光在触及到对方的脸时又想起昨夜发生的事,身体僵硬地转了过去,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若清恼羞成怒:“你都答应了为什么还在这里?你怎么想的?只想耍人玩吗?”
这种语气是若清平日里训斥傅燕沉时用的。
而这种口吻一出现,若清立刻愣住了。
因为近日发生的事太多,他对澶容的态度跟着随便了很多……
害怕澶容会因此不悦,若清脸上因羞涩出现的红晕很快被苍白取代,他颤颤巍巍地转过头,看到了有些高兴的澶容。
在心里疑惑地“嗯”了一声,因为对方不寻常的表情,若清上前一步,仗着澶容看不到自己,贴在对方脸前去观察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双眸子里固执的映出澶容那张俊美的容颜。
澶容……好像在笑???
若清愣了一下。
“小师叔,你气傻了?”
哪有人被凶还感到开心的人?
可澶容却缓慢地点了点头,居然承认了。
“傻了。”他轻声说,“看你数落我的样子与数落燕沉时一样,心中有些高兴。”
“可我没有与你说什么好话……”
澶容嘴角微微上翘,“那也高兴。”
若清听到这里,盯着对方嘴角那不算明显的弧度,总觉得心跳的速度快了许多。而他这时又有些委屈,“你高兴,我却不高兴。以往我说什么小师叔都会听,答应下来的事情都会做到,不像现在这般罔顾我的意愿。”
他不是在指责澶容变了,他纯粹是指责澶容搅乱了他的心。
澶容没有为自己的“不听话”狡辩,他说:“我是答应你了,可我心底还是想跟着你,所以答应你的事先不算数了。”
若清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我”和“说话不算”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若清刚想恼怒的说句随你,又想了想昨夜澶容也是用尊重的语气锁着他,深感不能继续放任澶容。
比起这个开始不听话的小师叔,若清还是更喜欢那个他说什么都会听的小师叔,而且若清也觉得只有小师叔继续听他的话,才不会出现昨夜那种情况。
那种不可控的情况和澶容不受控的行为,都是他想要改正过来的。
是以,为了让小师叔听话,若清思考了一下,先是与对方讲道理。
“那可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答应什么就要做什么。再说,你怎能只看自己想要的而不顾我的心思?”
“我顾着你的心思很多年,可你一直都没有看到我。我想要的东西,如果只靠你自己想要是得不到的。”澶容淡淡道,“还有,日后必然会有一些你说不可,我却不听的事。我怕到时你气过头,伤了身,想要你先习惯一些。”
若清想要问他你说的是什么。可可耻的是,若清居然立刻就懂了他说的是什么。
心里小师叔的形象塌的差不多了。
若清热意散去的脸因为澶容暧昧的话又开始热了起来。
而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脸红时是耳朵脖子一起红,羞怯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又乖巧。
这张脸似乎变得很适合哭出来……澶容美目半眯,手指为此忍不住抬起,刚想触碰对方,又想到接下来的事情,暂时压下了心中的贪念。
若清根本就不想习惯,他对着这开始不讲道理的小师叔说:“我不认可的事你就不应该做,你要认真听我说话,尊重我的心意。”
澶容乖巧地点了点头,老实地问:“你想要我听你的话?”
这句话有些微妙,可意思是对的。
若清点了点头。
“好。”澶容一口应下,之后用那张脸对着若清,眼神茫然,“那我敬重你,听你的话,不做你不喜欢的事,你是不是也不会做我不喜欢的事?是不是也会敬重我?”
若清这时就意识到不对了,可他被“尊重”、“听话”困住,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见他答应,澶容眉目舒展,语气轻柔道:“那我不喜欢你见傅燕沉,你会不见他吗?”
“小师叔!”因为傅燕沉的名字,若清乱作一团的思绪终于整理清楚。他瞪着那双水亮的眼,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想澶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澶容拿出会听话,会尊重他的话语,排乱了这两个词的前后顺序,让他忘了尊重他就是听他的话,不能擅自做主靠近他的事情。而他被澶容听话的意思迷惑,险些忘了澶容尊重他的意愿,不随意靠近他的事本来就是澶容应该做到的事。
如果澶容刚才不提傅燕沉,他怕是用本来就该属于他的权利,圆了澶容的一个心愿。
这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澶容怎会变得如此狡诈?
若清皱着眉头,不认可地看着澶容。
像是不知道若清的眼神,澶容问他:“我变成这个样子不好吗?”
“不好。”
“那你喜欢我之前的样子?”
自从澶容对若清说过喜欢的话后,喜欢这词若清听着总觉得不舒服。可想着必须要制止澶容如今的变化,若清还是硬着头发说了一句:“喜欢你之前的样子。”
他说完这句就低下了头,之后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澶容回话,抬起头一看,见面前那长发飘飘的美男子微微侧着脸,一只手按住发烫的半张脸,一只手放在身侧紧张地握成拳头,根本没有看向他。
那俊美的不似真人的男人抿了抿唇,如玉一般细腻白皙的皮肤上盖着一层薄红,长目斜视左侧,长睫挡住眸光,十分害羞,却也是十分漂亮的模样。
这位在昨夜跟若清纠缠在一起的人,没有因为指尖露出的艳色害羞,却为了这一句不算真心的喜欢失了神。
而澶容为何害羞?
若清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师叔!”他磕磕巴巴地解释,“你误会了,我说的喜欢,是指我喜欢原来那个沉默寡言一身正气的你,不是如今不听话的你。”
他忙着解释,可这句话的意思跟上句话的意思根本没差……
说着说着,若清又觉得自己亏了。
他忍不住掰开手指算了算,错愕的发现澶容今日不止没有听他的话,还骗到了他的一句喜欢……
小师叔怎么变得如此聪明?是谁在他不在的时候教坏了小师叔?
这两个问题一前一后出现,让若清忍不住又问:“你怎会变成这个性子?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听到他询问,脸上带着薄红的澶容用平静的声音回答:“很多人都告诉我,我原来的样子不好。”
被对方面无表情却红着脸的模样戳中了心脏,若清忍不住多看了澶容两眼才问:“是谁?”
澶容说:“我想要讨好你,去问霓姮怎么做比较好,霓姮告诉我,之前的我太过善良,不适合你。”
“……”没想到是师姐的若清哑口无言。
澶容继续说:“素音师姐走前来找过我,与我说,她不在时要我对你上心一些,她说我平日里醉心修行,想的太少容易吃亏,不是好事。”
“……”没想到还有师父的若清找不到话来回答。
最后澶容若有所思地看了若清一样,“你也对我说过,要我不要太善良。”
差点忘了还有自己的若清:“……”
“小师叔……”若清缓了半天,再看对面的澶容,好像看到了一个被恶劣大人带跑偏的好孩子。
孩子本身没什么问题!孩子肯定是好孩子!可周围的大人不是好人,总告诉他学坏有多么棒,长期下去,谁心里不变/态?更何况澶容还是单纯到极点的性子,肯定在他们错误的教导下理直气壮地走错了路。
——怪我。
这是若清很快总结出来的答案。
从这时开始,他短暂的忘了昨夜澶容做过的好事。
而这时,骗了一句喜欢,还勾起若清愧疚难安情绪的人抬起头,觉得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就这样,“老实单纯”的澶容“似乎”发现了若清不喜欢他这样,为此“退”了一步。
“若清。”澶容叫住若清,“你不喜欢我如今的样子?”
若清沮丧地点了点头。
澶容微微弯下腰低下头,将那张脸凑到若清的面前,软下语气,好脾气地说:“那,就改改吧。”
他说:“从今天起我都听你的,你来改过我的性子,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生气,也不会不理你,我只想听到你认可我的夸赞,想你在我听话后摸摸我的眉眼,只要这样就好,只要这样我就会很听话很听话,做你喜欢的小师叔,好吗?”
他哄着若清。
声音十分好听。
若清因为对方靠近的那张脸有些不能正常思考,而他想了一下澶容提出的条件,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可以接受。而且他觉得只有他改过来小师叔的习惯和性子,他才能安全,才不会出现昨晚那种情况。
说句难听的话,只有澶容听他的话听习惯了,澶容的身体和心灵才会因为这种习惯产生枷锁,不会放开手脚对他胡来。因此澶容提出的条件不管是为了澶容好,还是为他了好,他都应该答应。
他担心澶容反悔,立刻答应了。
答应之后没过多久,若清呆呆地站在窗口,表情一点点变得奇怪。
从这开始,他忍不住回忆了一下他今天本来想要如何对待澶容的,又忍不住想了一下澶容一开始的动作,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从羞涩到不想看到澶容,落得主动答应澶容贴贴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