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旁放着魔尊怀若楼留下的玉牌,傅燕沉躺在原地一动不动,表现得就像是一具死了很久的尸体。
自从怀若楼走后,傅燕沉就没了起身的心思,他一直保持着怀若楼走前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落下,像是感受不到白日与黑夜的变化,将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说句实话,他的身体好痛,可比起疼痛,他更在意怀若楼来时的不可一世,他的狼狈不堪,以及对方嘲讽他的话语……
“你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不够强。”
记忆里,怀若楼的声音与若清的声音混在一起。傅燕沉记得怀若楼说过:“强者□□弱者,受到欺辱的弱者无力自保只能成为苦主,而你空有强者的傲气,却没有强者的实力,最后只能成为凡尘里最不缺少的苦主,也是最无力弱小的称呼。”
若清则对他说:“如小师叔这般厉害的人可不多。”
怀若楼又说:“你走错了路。”
若清接着道:“小师叔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怀若楼紧随其后:“澶容根本不是诚心教你。”
可若清却说:“小师叔人很好,在他面前你不要使性子。”
怀若楼说:“你适合我魔域。”
若清说:“像你这样的性子谁忍得了你?”
而傅燕沉听到若清的这句话,大脑一片空白,宛如被谁给了一拳,拳头又直中心口又闷又疼。
恍惚间,傅燕沉瞧见若清抱着澶容,对他说了一句:“我没有与小师叔在一起。”
可他嘴上说得好听,人却死死地抱着澶容,生怕他把他们分开。
恍惚间,他又看到澶容对他说:“我们夜里确实在一起。”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响起。
一直躺在地上的傅燕沉听到这里忽地坐起身,拿起怀若楼的玉狠狠地扔到了一旁的树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玉在撞到树的那一刻四分五裂。
最后,气血翻涌的他耳边响起怀若楼轻飘飘地一句——
“等你想通了,你可以来魔域找我。”
……………………………………
重返山顶小屋的时候,若清已经累得两眼发黑,一点也不想动了。
他不知自己今日都忙了些什么。
废了好大的力气做了些无用功的他把澶容放在干草堆上,自己跟着坐了上去。这时,他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也没了理会对面白耗子单灵的心情。
白耗子进到房间,双手抱怀,在屋子里绕来绕去,嘴里不住地说着:“就这破地方你是怎么住下去的?”
季环生没有像她一样嫌弃这里不够好,自从若清给他围上手帕起,他就一直在看若清,好像若清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若清没心思想季环生为什么站在自己的脚下,他抬手拉开澶容的衣领,检查了一下澶容的伤口。
经过方才的折腾,澶容的伤口果然裂开了。
若清皱着眉,即便累也不敢休息,坐下没多久又开始给澶容清理伤口。
见若清表情严肃,季环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学着若清,跪坐在澶容的身侧,伸出两个小小的手对着澶容的身体,瞧着是想帮忙。
这时,若清拿着干净的手帕给澶容清理伤口周围的血。
这时,季环生在歪着头看着若清。
这时,若清给澶容整理衣物,意外发现澶容的衣袖里藏着自己给他的丹药,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往年若清给傅燕沉什么,傅燕沉都会随手一扔,即便受伤也想不起来去用这些丹药,只把自己身上的伤口当做自己挡住他人欺辱的勋章。因此若清从未想过自己给出的丹药会得到澶容的看重,若清也知道群山院里有许多素音留下的丹药,并未期待澶容会高看他炼制的丹药,是以,当他在澶容宽大的衣袖中,发现那被澶容小心留在衣袖绑带里的丹药时,会有不知所措的复杂感情。
他望着自己炼制的丹药,又看了看把丹药藏得很好的澶容,眼睛慌张地转了几次,本想当做没有看到澶容把丹药隐藏收好的珍惜举动,又想到了澶容的伤势,不得不顶着脸上有些害羞的热意,打开了被澶容收起来的丹药,一半塞在澶容的嘴里,一半碾碎撒在澶容的伤口上。
不懂若清沉默的原因,季环生眨了眨眼睛,拿出了自己身上的手帕,站在澶容的身上,努力地去擦拭澶容身上方才留有血印的地方。
而那位置被若清擦过,现在根本就没有血迹,他擦了跟没擦一样……
若清给澶容上完了药,又给澶容擦了擦身体。
紧跟着他,季环生放下了手帕,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从澶容身上爬下去,费力地用自己的小短手,抱起若清腿旁放着的小小布袋,吃力地做出了个举起的动作。
像是小药架子一样,他乖巧地向若清展示着他拿起来的丹药,似乎想要配合若清的动作。
若清没有看对方,等一切处理完毕,他把衣服给澶容穿好。
与此同时,季环生放下了丹药,转而走到屋外,等过了许久,他捧着干净的清水走了进来,但因长得小,步子慢,他手里捧着的水在回来的途中就会流失,而他见水流光了,又会重新回到取水的地方,再捧着水认认真真地走回来。
如此几个来回过后,若清终于注意到了他。
因为对方过于反射弧太长,若清险些没有看出对方正在帮他……虽然帮得步骤永远都差了那么一步……
就像照顾澶容时,当若清完成第一步正在做第二步的时候,季庭生的记忆点还停留在一那里。因此在若清擦伤口的时候,他在发呆,在若清给澶容上药时,他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给澶容擦伤口。
因为想要帮忙,他才会用那小小的手帕去擦澶容没有血的皮肤,才会在若清放下丹药后配合若清上药的动作举起来,才会在若清已经给澶容擦干净身体穿好衣服后,慢慢地离开房间去给若清打水。
不过若清瞧着对方认真的表情,见那可爱的小人呆呆地看着他,内心软得一塌糊涂,轻声和对方道了一句谢。
而在他们两个瞎折腾的时候,单灵就坐在一旁的石块上,单手托腮地看着他们耍猴戏。
不过她没有笑出声,只在若清安置好澶容拿起季环生时说:“你也是个有趣的人。”
若清则用大拇指轻轻蹭了蹭季环生柔软的脸,不由感叹道:“你们这么小活的很不容易吧?”
单灵像是被勾起了伤心事,她听到这里直接双膝跪倒,双手撑地,嘴里说着:“如果不带他上路,肯定不会如此艰难。话说回来,我瞧你和这人都是修士,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们身后没跟着仇家吧?”
她问这话显然是怕若清他们拖累她。
若清摇了摇头,“说来话长,不过是……误会罢了。”
单灵见他不欲多说,话锋一转:“你是哪个门派的修士?”
若清回道:“清原。”
话音刚落,单灵猛然转头看向他,就连那手里的小人也面无表情地对着他歪过了头。
若清见对方愣住,没来得及问上一句怎么了,就见地上那只白老鼠突然吹胡子瞪眼地跳了起来。
知道面前这两人是清原弟子,单灵暴跳如雷,指着若清说:“你是清原弟子?!清潭是你祖师爷?”
若清听出对方的语气不对。
单灵冷笑不止,“好啊!好啊!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清潭!你个小辈虽是无辜,可我曾经立下誓,若是遇到和清潭有关的人,我是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
若清没想到对方变脸如此突然,还未反应过来什么,又见那白老鼠疯了似的地冲了过来,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鞋。
雷声大雨点小。
若清眯起眼睛,轻轻抬起澶容的宝剑压住了吱吱乱叫的单灵。
单灵被困,气得浑身发抖,立刻喊着:“环生!动手!”
若清的目光因为这句话移到了季环生的脸上。
对方茫然地看着他,在单灵说动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其他动作。等着单灵叫累了,若清不看他了,他才抬起手把自己小小的手贴在若清的大拇指上,然后看向单灵,一副老实等夸的样子。
“……”
他确实是伸手了,不过他伸出去的手只是摸了摸若清,不是单灵所想的暴打若清。
知道自己不能对季环生要求太高,单灵看到这里完全没了脾气。
若清十分好奇单灵如此恨清原开山祖师的原因,故而耐心地等着对面的人叫累,然后问对方:“你到底是谁?为何如此恨清潭祖师?”
他想到清原祖师清潭为人正气,只与妖魔结仇的过往,忍不住问单灵:“清原的祖师爷怎么得罪你了?”
单灵闻言冷笑一声,起初没有理会若清,之后又想了一下,十分想要清潭做过的好事被门下弟子知道,为此说道:“你知道清潭为什么能从一介散修,变成如今受世人推崇的清原开山祖师吗?”
若清想也不想地说:“因为祖师爷杀了邺蛟。”
他手里一直没有动作只盯着他脸的季环生听到这里,忍不住摇了一下头。
单灵听到这句简直气到没了脾气,她阴阳怪气地问若清:“那他有没有告诉后世他是怎么杀死邺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