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自己把若清交给三魂,不提自己都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更不提自己对若清的嫉恨。当宁英改路的事情被澶容发现后,李悬念没有厚着脸皮说不是,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
狡猾的男人头脑转的飞快,看得出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承认自己爱慕澶容,为了得到澶容的看重犯蠢,和承认自己爱慕澶容,为了澶容的爱重动手害人得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李悬念很清楚当他如此说后,澶容与他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可他想,澶容对他如不如从前从不是现在的他应该在意的事。
他看得出来,只要有若清在,他和澶容绝无可能,与澶容渐行渐远不过是时间问题。
因此,他不去纠结已经抓不住的东西,只看眼下还能做什么。
他有自信,敢说自己比傅燕沉要了解澶容,所以他在澶容的表现中,看明白了自己的位置,较高的出身也让他有着常人不及的矜持和骄傲。是以,他果断地抛弃了能与澶容在一起的念头,没有为了得到对方的注目而摇尾乞怜。
只是他能放弃这段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感情,却不能放过毁了他与澶容关系的若清。
不气恨是不可能的。
李悬念嫉妒若清。
他嫉妒澶容对若清的看重,嫉妒澶容愿意让若清与他在一起,更嫉妒若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因此他不许若清好过,心里念着,若清让他失去了一样东西,他也要让若清失去一样东西。
而澶容不会理解他扭曲的想法,被素音和澶容保护很好的若清更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想要害人。
他与这两人同行,认为自己比他们聪明很多,不觉得自己会失算,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被澶容拆穿后,比起慌张其实他更好奇。
好奇澶容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坦白之后,李悬念已经做好了澶容会生气的准备。然而奇怪的是澶容并没有因此生气。
澶容平静地听完了这段话,道:“你很聪明,看得出我对他的看重,不会说你是想针对他。”
澶容一针见血地指出李悬念的小心思,没有被对方之前的说辞骗到。
李悬念面不改色,冷静地问:“阿容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的动机?”
他皱起眉,一脸正气,活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可阿容,凡事都讲究证据道理,你如今怀疑我是在怀疑什么?证据在哪里?”
“没有证据。”澶容不慌不忙,也不与对方争辩,“我不需要与你讲证据和道理。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三魂是如何带走若清的我也不问。”
李悬念听他如此说,眼中起了一丝变化,完全没有开心的表现。
“阿容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管自己吊在悬崖上的样子难不难看,只要澶容给他一个答案。
如果不看澶容踩着李悬念的手指,不看李悬念挂在石壁上的可笑样子,这两人就像坐在棋盘上下棋的棋手,互相揣摩对方的心意,镇定自若地为自己的布局。
“没什么,只是觉得三魂的到来于我而言是件好事。我该谢你。”澶容望着远处的树影,真心说了一句。
一直以来带着的戏虐面具因为这句话有了裂痕。不安的感觉在此刻放大,李悬念品了品澶容话里的意思,脸上嚣张的笑收敛了也多。
他不再挂着令人乏累的假笑,却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他一双眼睛停在澶容的脸上,眼中的怀疑因对方的言语只多不少,慢声问澶容:“天泽司官员的神海里有着皇室赐予的枷锁,一般人侵入神海之后什么也看不到,只会被他们神海中的限制反噬,而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能说一句十分了解彼此,我知道你不擅长这些偏门的道法,所以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宁英的事的?”
说完,李悬念见澶容不回答,又说:“是你身边那位‘白雨元’告诉你的?“
他一早就看出了白雨元的变化,知道这个白雨元不对劲,却没有拆穿澶容。而今他感觉到危险,也不再管应不应该对澶容提起这件事,直接问:“他是谁?”
说话时,李悬念情绪不好,眼中像是有乌云压来。阴霾的天空压在眼中不见放晴,反而有了雨雪将来的寒意。
“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真的白雨元去哪了?”
他第一次冷下声音与澶容说话。
质问的声音底气十足,可虚假的底气下是他不安的内心。
他隐约察觉到他要不好了。
“想知道?”澶容没有难为他,淡淡道,“你上来。”
他移开踩着李悬念手掌的脚,好像懒得用这样的姿态与李悬念交谈。而那有着仙人之姿的清雅男人,直至此刻仍旧没有生气和着急的表现。
怪了。
澶容没有因为若清被抓走而着急。
澶容没有因为自己使小手段而生气。
察觉到不妙之处,李悬念皱紧眉头。
单看澶容之前的反应,李悬念料定澶容有其他打算。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眼下他修为被禁,澶容要杀他绝不是难事。澶容说三魂的到来是件好事,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想来也是想要借着三魂的事来为自己做些什么。
他要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
心里念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李悬念越发不安。没用多久,他眼睛一转,当着澶容的面松开了手,直直地往下落去,竟是企图用这种方法离开澶容。
做了不少坏事的人心里清楚,当一个人不掩饰自己的恶行时,聆听者就是那人的下一个目标。
李悬念还不想死。
在不能确定澶容的意思时,他不愿把自己交给澶容,心知澶容突然坦白代表的绝对是没有好事,可令他意外的是,澶容居然在他跳崖之后,主动拉了他一把,救了他一命。
李悬念见他伸手来救自己,脸上的表现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又有些开心。
因为这一举动,李悬念卸下了怀疑澶容的心思。
面对救了他的澶容,他刚想叫一声阿容,这不嫌麻烦的澶容便拿出一把匕首,直接插到他的胸口上。
利刃穿过心脏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无法忍受。
让人想哭的痛楚从胸口传来,李悬念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多出的匕首,很难接受澶容把他拉上来只是为了补这一刀的事实。
而拿着刀的澶容却像是十分迟钝,他平静地看着插入李悬念胸口的匕首,见那处的红越来越多,有些厌烦地说:“你既然这么想知道白雨元去了哪里,不妨自己下去问问。”
而后,澶容当着李悬念的面,慢慢抽出匕首,大拇指按在匕首上,摸了摸上面黏腻的血,抬起头望着李悬念的那张脸。
匕首再次抬起。
他好像想把李悬念的脸划花。
察觉到他的意图,李悬念脸色惨白,忍不住捂着胸口后退两步。这时,他终于明白澶容谢他什么。
如果不是他把三魂叫过来,澶容杀他的时候还真不好处理,毕竟他的身份放在这里,若是处理不当,澶容会有些麻烦。
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澶容不会贸然出手。
可他不知死活,自作聪明,主动叫来了三魂,给了澶容一个机会。
一个不需要承担杀他后果的机会。
澶容答应押送三魂的意图在此刻变得特别明显。
对方的冷静从容,显得他像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想通了这件事,李悬念苦笑一声,望着那张自己曾经非常喜欢的俊美容貌,第一次感受到了如坠冰窖的刺骨寒意。
“阿容。”
他最后叫了一声。
瞧着他复杂的表情,能够看出来他心中多有感慨。
可澶容跟他不一样,澶容毫无触动,只在他张嘴的那一刻,一掌打向他的胸口,对他说了一句:“你现在可以下去了。”
李悬念错愕地瞪圆了眼睛,不管甘不甘心,他的生命都随着澶容这一掌彻底结束了……
眼看着对方掉下山崖,澶容的眼神十分平静,他好像早已演练了数次今日要做的事情,熟练到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一点惊喜愧疚的表情。
他表现的很冷静。冷静地结束了李悬念的一生,并未有负罪的沉重感。而之前拉起李悬念的动作也不是为了救李悬念,而是他生性谨慎,担心李悬念掉下去不死,这才特意把人拉上来,补上一刀,确认对方死了才把人推了下去。
可怜李悬念起初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他伸手是为了救自己,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什么也没留下。
杀死李悬念后,澶容转过身,问了阿鱼一句:“人在哪里?”
身侧一棵树后,忧心忡忡的阿鱼走了出来,说:“东边,狻猊跟着他,没事的。”
话音落下,阿鱼没有放澶容去找若清,难得叫起澶容的名字,不放心地说,“你如今……”
“我怎么了?”澶容面不改色,知道阿鱼要说什么,便说:“我如今很好,你最好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