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傅燕沉手腕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若清嗯了一声,抿了一下唇,脸上的表情虽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可那双眼睛已经不敢往澶容那边瞄了。
太难堪了。
他这一句话提到的两个人都出现了……
虽是不觉得这两人会把这句玩笑话当真,可若清还是纠结他之前说出的话,并为自己和傅燕沉如今的样子感到头大。
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被人围观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若清不想这令人难堪的画面久久不换,笑容不变道:“方才逗燕沉玩来着,小师叔和李岛主怎么过来了?”
傅燕沉懒得给李悬念眼神,没等李悬念和澶容接话,小心眼的男人先伸出手掐着若清的下巴,十分欠打的说了一句:“原来只是玩笑话,我还以为这双眼要废,瞎成这样以后怎么活。”
若清一时听不出这话是说他眼瞎才觉得李悬念好看,还是另一种威胁方式……
澶容没有理会徒弟失礼的样子,他看向那说着说着又在河边斗起嘴的两人,拿着手中的长剑,转身慢步地走进了一片山林。
入了林地之后,他握住剑的食指敲了敲剑鞘,先是扭头斜视跟上来的李悬念,接着又看向和若清往回走的傅燕沉,最后那藏着寒意的眸子只停在傅燕沉身上,眼中再无其他。
不清楚自己的每个动作都没逃开另一个人的注视。若清来到河岸上,捡起自己放在一旁的衣物,然而堆积在一起的衣物还未打开,他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古怪之处。
若清很难说清这种感觉。
与前几次一样,莫名其妙的场景突然出现,打得他头脑发昏,拽着他往浑噩不清的世界走去。
站在岸边的人弯着腰抱起自己米白色的衣物还未穿好,先感受到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背上。
那只手很大,五指微分,拦住了他半个腰身。压在背上的手很热,卷发还在滴水,却压不下后背传来的热意。
心跳的声音大了起来。
长发因拿起衣物的动作偏向了一侧,又与衣服堆在一起,凌乱地拼凑出好似遭人□□的可悲场景。
长睫上抬,若清明亮的眸子里映着前方水面,没能看到后方的景象,因此当他因后背多出的手变得紧张时,他已经被这只手的主人一把抱住,连人带衣服一起扔到了水中……
这人抱着他,来到了傅燕沉和他之前停留的位置。水花在这一刻压在了两人的身上,而对方整齐的衣饰只能衬出他的狼狈,显出对方的从容,不给他留下喘息的幻想。
很反常。来到水中的他没有窒息感,没有不适感。
在这一刻,他就像是回到水中的鱼,除了水花逼得眼睛看不清东西外,没有受到别的折磨。
而拖着他的人似乎觉得这个深度够了,抓着他的手忽地松开,由着他反射性地拉住自己。
害怕溺亡,若清紧紧地抱着对方。这是因为不安而出现的下意识反应,并无深意。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和傅燕沉你更看重哪一个?”
什么?
若清迷惑地眯起眼睛,靠近对方的胸口,听着对方的胸腔随着说话的节奏震动,将对方带有的不好情绪表露得十分清楚。
而听着这人心跳的声音,若清眯起眼睛,还未回答,又被这人抱着腰往下拖拽。入水后,白色的衣料与飘动的黑色长发纠缠在一起,按着若清腰的手不知何时又来到了若清的脸上,随后掐着若清,凶猛地咬住了若清的嘴唇——
“李悬念长得好看吗?”
若清被压得头晕目眩。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看到他与这人终于分开了。
此时,他的身上穿着那件被水打湿的米白色衣裳,半胸以下没入水中,身体随着水流晃动,像是毫无重量的落叶,也像是水面的孤舟。
没等晃动停止,一滴水从眉心滑落,若清紧皱着眉,看到一抹红落入前方水中。接着大片大片的红色扩散开来,一点点侵占了若清的视野。
红色从远处一直扩散到若清的眼前,污染了干净的水面。
说不清这里发生了什么,若清顺着红色水流出现的地方看去,在晃荡的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以及对面背对着他的澶容。
澶容依旧穿着那身白衣,他的背影与傅燕沉很相像,相似到若清都要弄错方才抓着自己潜入水中的人到底是谁。
说句实话,若清其实没能记住方才拉着自己的人是谁。但他记着对方身上的白衣,也记得住那缠住自己、在自己的手腕脚腕上留下红痕的黑发。
之前随着水花出现的混乱场景在此刻变得异常刺目,将澶容在他心中的模样一点点涂黑,只剩下混乱与畏惧。
意识在离开水底之后变得清晰,若清难以接受地凝视对面,发现背对着自己的澶容正慢慢地转过身。
他还是那么好看。
说李悬念和傅燕沉比他俊美的话不过是玩笑话,若清心里无比清楚,没有人能比得过澶容的这张脸,只是这张他十分欣赏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飞溅的鲜血,那些红色妖冶的留在澶容变得苍白的脸上,把他变成了夺人魂魄的妖魅,眼尾邪气压都压不住。
若清身体一震,停止随着水波晃动。
澶容不慌不忙地看向他,胸前和手上全都是红色的血。
就像是经人重新染色了一样。澶容宛如鬼魅的一面带给了若清不小的冲击。
那些流到若清身边的血,就是从澶容这边飘来的。
若清看到澶容的身前有一个人在。
那个人是他方才夸过英俊的李悬念。而李悬念一改之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嘴脸,他十分狼狈地立在水中,一把匕首插在他的脖子上,血从脖子那里不断流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等若清看过来,澶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心平气和地问若清:“喜欢吗?”
若清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话。
这时,澶容抬起手,按住那把插/在李悬念脖子上的匕首,一点点地往上移动。
匕首分开细腻的皮肉,发出的声响就像是石子划过铁片。
澶容很残忍,当着若清的面,慢慢划花了李悬念的脸,而后等着李悬念精致的五官消失在眼前,澶容望着眼前的血人,重新问了若清一遍:“现在,还喜欢吗?”
这句话还喜欢轻柔到简直不像是澶容会说的话。
而这样温柔的声音也成了若清挣脱不开的梦魇。
若清无法再面对这句喜欢,也无法接受澶容此刻的行为。
不过他没有在这场噩梦里停留多久。
当拿着匕首的澶容再次向他靠过来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出现,用力地拍向若清。随着这一下的结束,周围的场景瞬间散去,若清猛然回头,发现穿戴整齐的傅燕沉眉头紧锁,望着从出了水面就开始发呆的他,说:“傻站着做什么?”
方才的血水在此刻消失不见。
若清抱着自己的衣物,发现他米白色的衣料没有湿透,他也没有被人拉入水中。
李悬念还在,他和澶容站在不远处的山林入口,两人衣物都没有潮湿,更没有一死一疯狂……
看到李悬念依旧缠着澶容,若清冷着一张脸,按了按眉心,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眼前又有幻觉出现。
为什么他幻想中的澶容会越来越可怕?
搞不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
若清的手越握越紧。
因为心情不好,若清和傅燕沉没有在河道边停留太久。快到马车这里时,傅燕沉想起一件事,转身去了澶容那里。
若清一个人回到马车旁,意外没有看到白雨元。
若清生性敏感多疑,瞧见白雨元不见了,便想要弄清对方去了哪里,为此忍不住到处寻找,不过找了没多久,若清就听到李悬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找我?还是找白雨元?”
原本有意往前方移动的步子一顿,若清回过头,见方才还站在澶容身边的李悬念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许是因为傅燕沉去找澶容,知道两人要说悄悄话,李悬念离开了澶容,来到了若清这里,正巧瞧见了若清找白雨元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等着若清回话。
若清自然不会理他。
见他不语,李悬念自顾自地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比起澶容傅燕沉,你更加关心你讨厌的人。”
“你在不安?是知道自己无力牵制修士,所以总想盯着你觉得不好的人,想以此让自己安心一些,还是想要以此令你身边的人都讨厌对方一些?”李悬念意有所指,弯下腰,笑颜爽朗道,“这可不行,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旁人会想歪的。”
“想歪?”若清嗤笑道,“想歪我对李岛主有些心思?还是我对白师叔有些心思。”
他就差点直说你配吗。
“我没那个意思。”李悬念逗他,却又不承认自己的逗趣说法。当着若清的面,李悬念淡然地捡起落在若清肩膀上的黑发,并不害怕若清的冷脸,趁着傅燕沉和澶容都不在这里,与若清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
“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看?”若清不信他,只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