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澶容在身边,这一夜若清睡得并不踏实。次日一早,在鸟叫声中醒来的若清思绪混乱,懒洋洋地躺了许久才惊觉身侧有人。
心里一紧,若清猛地抬起头,却见闭着眼睛的澶容站在自己的床边。
听到床上传来的细微声响,澶容漠然地说了一句:“醒了?”
“是,小师叔眼睛怎么样了?”若清见澶容眼尾发红,脸色苍白,知道澶容还没好,连忙起身扶住澶容的手臂,引导澶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暂时忘了澶容是自己摸到他床边的这件事。
“昨日出的疹子好了?”坐下没多久,澶容忽地开口。
若清看向身上浅淡的红痕,说:“好得差不多了,本就是小事。”
话音落下,若清观察着澶容的表情,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小师叔这次去邯州可有遇到什么事?”他也是有些好奇,好奇为何心境平和的澶容会忽然动怒。
一直稳如磐石一动不动的澶容听到这里,睫毛忽地轻颤了一下。他抬起手,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语气古怪:“你一直在给傅燕沉送信,还不知道邯州都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有些像气闷的质问。
若清听到这里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句话听着怪怪的。
比起平日的闲谈,澶容此刻更像是阴阳怪气?
可澶容这样木讷老实的性子,他真的懂阴阳怪气吗?
若清心里犯了嘀咕,怎么想都觉得澶容肯定不会夹枪带棍的说话,想来是澶容心仪傅燕沉,又不知自己心思,就像是傅燕沉有时会嫉妒澶容对他好一样,澶容有时也会嫉妒傅燕沉对他的兄弟情,而这时自己看不出火候,一直给傅燕沉写信,肯定惹得澶容心生不满,这才有了这句质问。
考虑到这点,若清沉吟片刻,为了不破坏好兄弟的感情线,面不改色地笑道:“不怕师叔笑话,我与燕沉不同,对宗门大会多多少少有些好奇,这才多写了几封信,想要问问宗门大会都有什么热闹。只是燕沉嫌我烦,懒得理我,我的信送了几封,却像石沉大海了一般。”
澶容听他如此说,脸色好看了一点,随后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表现得有些不自在。
若清见澶容不说话,以为澶容心情不好,不好继续打扰澶容。
由于不知道能跟小师叔聊些什么,若清默不作声地理了一下松开的衣领,刚想离开,忽听耳边传来叮咚一声。
接着一个亮红色的光标出现在澶容的头顶,上方是几个大字——
【说:其实也想给师叔写信,只是怕师叔忙碌,会打扰师叔。】
“?”
“??”
这!
什么东西?
若清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这排字,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不曾想身后的澶容会突然抬起头,嘴唇微张,好像十分惊讶。
而当若清念完这句话的时候,澶容头上的黑色字体也消失了。
【任务完成】
毫无感情地电子音响起。
【正在发送任务奖励:一日好身体。】
紧接着,表情茫然的若清感受到一阵清风自头顶吹到脚下,抬手再看,身上那些因为过敏而出现的红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胸口也不像昨日那般燥闷。
这是怎么回事?
瞠目结舌的若清忍不住反复观察自己红疹褪去的手。
他身上那些红疹经过素音的治疗,只剩下浅浅的痕迹,痕迹并不明显,只需等上两日就可以彻底消失。而今这些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消失的疹子突然不见,将他身体的不同之处,指向刚才发生的事。
不可避免,若清想起了昨夜的梦,乱哄哄的脑子尚没接受身边的新变化,便听到身后的澶容说——
“忙……”
心神不宁的若清转过头,见澶容缓了缓,认真地说:“到不是很忙。”
“嗯?”若清愣了一下,因为身体出现的变化,处于慌乱中的他忘了刚才他都说了什么,此刻见小师叔突然开口,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先是傻傻地看了澶容片刻,之后才想起他刚才说了什么,顿时哑口无言。
澶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放在桌子上的手再次小幅度移动。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他又补了一句:“我……喜静,不似燕沉,从不乱走乱逛,书写的闲暇还是有的。”
这段话澶容说得很慢,但意思很清楚。
他这就像是说只要若清想,若清可以随时给他写信,他肯定会回信的。
若清眨了眨眼睛,只把这句话当做小师叔给自己的客套话。
出于礼节考虑,若清也说:“那以后小师叔外出,我就给小师叔写信……了?”总觉得澶容不是那种喜欢给人写信的人,若清最后的话拐了个音,成了疑问句。
对面的澶容想的不如若清多,坦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点头的速度要比说话快了许多。
若清见此也没有多想。
片刻后,素音得知澶容醒了,特意去若清的房间再次给澶容看诊。
素音看诊的时候若清就守在一侧,天马行空地想了很多。
——他身上的红疹为何消失了?
若清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脸,回忆着素音刚才看到自己时诧异,不知该怎么和师父说系统的事情。
他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忍不住将昨晚的梦回想了一遍,最后又想到了那块划伤自己的晶石,等素音不在时抽空问了澶容一句:“小师叔,你怀里带着的紫色晶石是什么?”
他想,澶容没来之前,他的手没有割伤之前,他根本就没与什么系统。现不知事情的真相,自然要关心一下昨日所有的异常。
澶容却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看着好看,便拿了。”
若清眼睛转了一圈,又问:“在哪里拿的?”
澶容抿了抿唇,沉吟片刻:“邯州。”
“哦”了一声,若清点了点头,随后盯着手心被刮伤的位置,无精打采地想着也许这系统就跟他穿书的情况一样,都是他解释不清楚的存在。
想他前些日子磕破了头,有了穿书的记忆,如今刮伤了手,又有个系统,倒像极了生来不凡的人。只是想到这里若清又忍不住自嘲一笑,不知哪个生来不凡的人如他活得不易。
由于无法解释如今的情况,若清也不再去解释。如果按照系统说的去做他真的能好起来,他就照做,且静心等着看之后会有什么变化。
打定主意,若清不再纠结。
素音念着若清不似常人的体质,等照看过澶容,又开始给若清灌药。
与澶容的待遇差不多,不多时,霓姮端来两碗药,深褐色是澶容的,浅绿色是若清的。
若清一看到这熟悉的药顿时愁眉不展。
“师姐。”
若清拉长了声音,仗着脸好黏人撒娇。
躺在床上的澶容侧耳去听,听到若清对霓姮抱怨药汁太苦。
听到这里,澶容眼睛转了一下,长睫轻颤,从掌心中变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
只是澶容这边刚张开嘴,就听到那边的若清忽地笑了。
“你怎么还有糖?”
若清拉过霓姮的手,用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看着师姐手心的月石糖,说:“我听说这月石糖数量不多,你怎么买到了这么多?”
霓姮柔声说:“我这次外出正好帮了卖月石的店家,店家感激,便多给了我一些,我想你贪嘴,又不爱喝药,就藏起来一部分,想等日后你嫌药苦时再给你拿出来,免得你每次吃药都皱着眉。”
若清听完这句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一个爽朗灿烂的笑颜。
说实话,他很少这样笑,他平日的笑多数是温文尔雅,不似现在像将春光繁星收入眼底,看上去十分真诚,也很有感染力。
“我又不是小孩,师姐怎么还想拿糖哄我。”
澶容听到若清这样说,又听到若清捧起药碗把药喝个干净。
澶容知道若清很懂事,从小到大只要是素音给的、霓姮拿的,不管他喜不喜欢都会乖乖接受,问都不问一句。
只是若清自己不知道,他每次喝苦药的时候白净的脸会皱成一团,一脸的稚气,不似平日那那般和气稳重……
接下来澶容听到若清缠着霓姮说了很久的话,又听到若清将手里多得的糖小心地收了起来。
……他把霓姮给的东西放在了柜子里。
他的柜子里全都是素音和霓姮这些年给他的东西。
澶容听着糖块在盒子里互相碰撞的声响,只觉得这声音像是有人拿着剑划着厚重的铁板。
刺耳的杂音扰得澶容静不下心,澶容的手指死死地按在他变出来的木盒上。
过了片刻,发现若清走过来的澶容抬起被子,不动声色地将盒子盖上。
这时,若清问澶容想不想喝茶。
澶容只想——若清的声音很好听,只是这声音在对着他时不如对着霓姮轻快,也不如对着傅燕沉时那么自在……
而若清见澶容没有动作,以为澶容睡了。
他小心放下床幔,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床边,偷闲去看正午的光。
而这时房间里沉默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诡异的紫色浅光正在慢慢地接近澶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