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个警告,我实在是不想对你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别笑,亲爱的,我是真心的。”
这次传出来的,是莫里亚蒂本人的声音,从距离十分近的那个机器中。
那家伙明明可以直接说话,却非要逼迫灰原哀来替他发声,简直是坏心眼到极致了。
“极端?除非你让我永远闭嘴。”侦探果然笑了起来,声音极轻,但是谁都没办法把他的话当成是玩笑。
他的视力有些模糊,伤口造成的大量失血让身体有些发冷,脚也很麻,马上就要站不住了。汐见和音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将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憋了回去。
原本他就是个脆皮魔术师,天生身体就要比其他人弱的原因,他一向对防御相当重视,平时身上放的防护性礼装多的数不清,正常情况下刚刚那种的枪击是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的。
虽然是他自找的,但还真是疼啊。
然而比起疼痛,有种更奇妙的感觉悄悄蔓延开来,这种感觉让他打心底里觉得高兴。
耳麦里传来了柯南的声音,但此刻兴奋感已经压过了其他,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眼中此时只有……
“我不怕你,先生。”侦探直起了腰,因为这个动作他的额头上冒出些汗来,但他的嘴角仍然噙着笑意,“你可以吩咐你的狙/击/手,下次朝着这里打,只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将您也拉下水,您大可以试试。”
侦探指着自己的脑袋,微笑着说道。
兴许是国外长大的原因,侦探无论对谁都不会用复杂的敬语,一向是我行我素的对谁都平辈相交。而此刻,他偏偏对着想要杀了他的那个人换了如此彬彬有礼的用词,并不是尊敬,或者说有那么一点对棋逢对手的那个人的钦佩,但更多的是刻意为之的嘲讽。
“我当然相信你能做到,这不需要你特地说明。”能从声音中听出莫里亚蒂的不高兴,他的语气有些郁闷,“你一定要在这么欢快的场合说这么扫兴的话吗?真是不懂人心啊,名侦探。”
欢快?
无论在场或者不在场的人,听到他的这番话,都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
你所谓的欢快是只有对你而言吧?人质被你控制着,身上有着危险的炸弹,唯一被你逼迫来的原本可以辖制你的侦探还成了伤员。
而那个伤员……
虽然他表现的十分冷静,但能明显看出他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手也在颤抖着,眨眼的频率也比平时要快了一倍,现在这个样子能好才有鬼了。
现在留在控制室的人只有黑田兵卫和柯南安室透了,目暮警官他们带着人手将广场周围包围了起来,并且逐个开始排查附近的可疑人员。
虽然那些人肯定是不可能在附近,就算能找到也必定是可以随便放弃的弃子,但就这么不去查也绝对不可能。
“要尽快了,夏洛克坚持不了多久。”柯南说道,可他很清楚自己说的只是废话,如果真的可以做到,也不至于让夏洛克一个人过去。
如果他不是小孩子……至少工藤新一的话,夏洛克不会这么干脆的拒绝他吧?
他的视线落在窄小的屏幕上的侦探身上,夏洛克平时穿的都是偏向沉稳的颜色,似乎是为了想显得更成熟一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夏洛克穿白色的衣服。
然而这片白色也不再是那么干净了,上面大片的红色实在是有些刺眼。
侦探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状态,尽量放缓了呼吸,眼前已经出现了像是幻影般的花斑,想要维持体面的状态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还是要速战速决。
“我了解你就够了,教授。”侦探说话的语速十分缓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感到疲惫,亦或者刻意用这样的速度来强调自己的语气,他说道,“如果你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证明你比我要高明,那么你已经失败了。声东击西,很经典的战术,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通知过官方了,你现在如果看一看……”
他的话没有说完,从扩音器里传出了刺耳的声音,像是椅子被突然站起来的人推开划过地面的刺耳的摩擦声。
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才重新有人开口,莫里亚蒂的声音已经不复之前的悠然,而是带了几分的阴暗的恶意,“我对你是如此的友爱和宽容,没想到你丝毫不顾及我的忍让,我的报复心是很重的。”
侦探微笑着点了点头,即使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仍然有种自信的从容,“多谢你的夸奖,被你这样说带给我的虚荣心可比其他事要强多了。”
“福尔摩斯……”从扩音器中传出来的声音已经不复从前,咬牙切齿地叫了侦探的名字。
“呀,不叫夏洛克了?还真是无情啊。”侦探弯起了眼睛,颇为愉悦地说道,“而且,你不快点把你的狙击手叫回去的话,他大概就要回不去了。”
在夏洛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时,灰原哀终于将手上的那个手环拆了下来,没等莫里亚蒂还要继续说什么,她转过身用力地朝着那个摄像头扔了过去。手环在半空中爆炸,扩音器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然后断掉了。
与此同时,在外面待命的警方也受到了中央控制室的指示,赶了过来,拆弹组将被控制的人质围了起来,争分夺秒的进行了拆卸。
汐见和音松了口气,一时忽然有些站不稳,离他最近的灰原哀下意识地过去扶他,只不过她是小学生的身体,侦探还是跪在了地上。
刚刚侦探表现的太过自然,所有人都几乎忘了他直接中了弹。现在看的话,能注意到他的右手整个没力气地垂了下去,稍微回忆起来,从刚刚开始他的手就没有动过。
他靠在灰原哀的肩膀上,皱着眉头,灰原哀看着他有些自责,只是一向内敛的她此时说不出什么关心的话,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已经烧起来了……
“说起来。”侦探跪坐在地上,靠着灰原哀的肩膀,有几缕长发垂到了面前,声音很轻地说道。
“什么?”灰原哀问道,她仰头张望了一下远处,医生为什么还没来?或者,如果她现在身体更大些,至少能让他靠着也舒服些,“先不要睡,再等一下。”
“你好像应该是我表妹之类的。”汐见和音闭着眼说道,他记得在论坛里看到过,说灰原哀的母亲和赤井秀一的母亲是姐妹,既然他和赤井秀一有点亲缘,那么这孩子也是。
所以莫里亚蒂还真是恶趣味,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以选,偏偏要来吓唬灰原哀。
汐见和音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全然忘记自己之前也在博物馆吓唬过小女孩的事情。
灰原哀愣怔了一下,她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什么?”
“嗯……应该是的,我记得……”侦探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变得十分的微弱,连离他最近的灰原哀都听不清了。
灰原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时目暮警官他们也赶了过来,从灰原哀手上接过了侦探。
中弹这种事可大可小,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能随意取出来,必须要在安全无菌的地方来进行手术。
灰原哀原本想跟着过去,但是被另外的女警领走,要确定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灰原哀点了点头,至少交给警方是安全的,还有工藤新一,就是那个和她一样变成了小孩子的那位名侦探在,肯定比她要细心。
“夏洛克!”有人叫着侦探的名字跑了过来,光从声音就能听出他的急迫,必然是关心侦探的人。
“工藤老弟?”传来的是目暮警官诧异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灰原哀猛然回过头,和她有一段距离的那边,扶着侦探的白鸟警官和目暮警官对面,是绝对不会、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工藤新一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面上的担忧不似作伪,白鸟警官给他让了个位置,让那个少年扶住了侦探。
“我刚回来,听到夏洛克受伤就赶过来了。”「工藤新一」说道,他几乎是将侦探半抱在怀里,只是语气有些不对劲。
白鸟任三郎听到他的话,颇有些诧异,问道,“听说?这件事不是全部戒严,你是从哪里听……”
“不要!他是假的!”灰原哀推开了身边的警察,朝着那边跑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楞在了原地。
「工藤新一」后退了半步,脸上仍然有着笑意,侦探摔在了地上。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短刀,刀刃上沾了血迹。
他相当优雅地做了一个脱帽鞠躬的动作,即使他并没有戴礼帽,如同魔术师的谢幕。
“我说过,我的报复心很重。”用着工藤新一的脸的人说道,只是话中的含义让人立刻就联想到了刚刚的那个人,“用这样野蛮的方式属实有违我的原则,只是不趁现在,他还会来找我的麻烦,稍微安静一段时间吧,福尔摩斯。”
两位警察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枪对准了他,只是没看清他的动作,稍稍一晃,烟雾弹就笼罩了他,大家都咳嗽了起来,而烟雾散去,假冒的工藤新一也不见了踪影。
“可恶……居然当着警察的面……”
“夏洛克?夏洛克怎么样?”
侦探似乎已经全然失去了意识,原先若是只染了一半,如今腹部也被捅了一道口子,前面的衣服也被血迹浸透了。
被刺的部位并不是心脏之类的重要器官,但刀被拔/出后的大出血让他的呼吸都变弱了许多,而就在此时,广场对面的河畔升起了巨大的烟花。
夏日祭因为特殊的原因中止,但礼花的点燃却没被通知到,在限定的时间,庆祝一般的被点燃了。
如梦如幻的礼花升起,散出巨大而美丽的花型,将这整个广场都照亮了。拆弹组将人质身上的手环全部取了下来,不远处的人群也开始欢呼起来,那礼花似乎是为了庆祝他们的劫后重生。
惟有在角落的这几个人却陷入了完全的沉默之中。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本就已经受伤的夏洛克遭到了二次伤害。
他们不敢移动受了重伤的夏洛克,就算担心也只能在这里等救护车过来。
少年的身体蜷缩了起来,血迹从他捂住腹部的指缝中挤了出来,更显得他的皮肤苍白到透明。
白色的西装已经几乎看不出之前的颜色了,越是这样,显得他愈加脆弱,就像是被折断的玫瑰,虽然艳丽,但正在缓慢地流失生命。
而在同一时间,天空中绽开的烟花,同样的短暂而绚丽。原本应该是欢笑和温馨的夏日祭,刚刚还在执着任性地和金鱼较劲充满生命力的侦探,现在却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
灰原哀跪坐在他的面前,双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替他按着伤口,侦探的手凉到让人心惊,她试着和他说话,“还能听到我说话吗?不要睡,再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要来了。”
夏洛克的睫毛微微动了几下,眼睛稍微睁开了一点,声音都不用提有多虚弱了,他一开口就是一阵咳嗽,他皱着眉忍了下来,咳嗽引发的肌肉收缩让伤口更疼了。
“……刀上,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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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见和音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还有像是医院才有的设备。
他稍微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的计划确实是让夏洛克受一次重伤,不过莫里亚蒂的行为也属实是……疯。
居然亲自跑过来捅刀……捅了之后他还笑了吧!果然自己对自己下手才是最狠的,按照时间来说,那个时候的莫里亚蒂应该是已经受了伤的他,这样都能下得去手……
不愧是我!
汐见和音微微翘起了嘴角,毫不客气地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然后想要试着坐起来。
左手微微有些发麻,但却十分的温暖,他转过头去,坐在他的床前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张脸。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几乎每天都能在镜子里看到相同的面容,也是他唯一愿意共享所有的人。
那个人的手轻轻的盖在他的左手上,原本因为输液会发凉的手因为体温的温暖并不难受,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多久。
对方几乎在他睁眼的瞬间就发现了,此时与他对视上,露出了一个假笑。
“那个……”汐见和音的声音弱了下来,刚刚醒来的得意消失的一干二净,不知为何地他突然开始心虚,“今天政府休假?”
“我休了年假,原本是打算和哥哥一起旅行用的。”年轻的行政官大人温柔的说道,他的语气中没有半分的指责,连说话都是带着笑意的。
和音:“……这样啊,挺、挺可惜的。”
救命,我的工作狂卷王弟弟请假了!我今天是不是没救了?
“确实很可惜。”京弦弯了弯眼睛,温柔地伸出手将和音的发丝挽到耳后,“不过,我也因此有很多时间来听哥哥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和音:“……我说这是个意外你会相信吗?”
“哥哥觉得呢?”京弦笑着回答道,脸上没有半分阴霾。
“应该……信了?”他试探性地问道。
看到对方更加灿烂的笑容之后,汐见和音果断闭上了嘴,“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