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男装的第十三天

三分钟解释……

盛檩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努力琢磨了半分钟,面不改色说:“今天公司组织团建,没想到临时改了地点……”

离谱。

黎原抬抬下巴,给了个“你接着编”的轻蔑眼神。

盛檩还就接着编了:“我也没想到,本想给你说来着,又怕你误会。”

“误会什么?”黎原追问。

当然是误会跟踪你。

这本来就是事实,但盛檩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他战术上沉默一会,决定使用苦肉计。

于是眉头一皱,按住腰:“哎哟,有点疼,刚才好像闪到腰了。”

表情一点都不痛苦,演得很不走心。

闻言,黎原往他身上扎去好几个冷飕飕的眼刀子。

最后到底没忍心,上前抚去衬衫上的一点烧成半灰的枯叶,没好气道:“三天两头闪到腰,你到底行不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

盛檩咧嘴笑了下,很讨打的样子。

黎原深深怀疑这人的恶劣因子是不是被激发了,最近总会时不时贫一下,返老还童了?

还是说贫嘴逗趣是他们盛家的遗传?

他的思绪没漫游多久,手腕一紧,一只大掌握住了他。

盛檩牵着人径直向营地方向走,早已收敛起方才的戏谑不正经,嗓音微沉:“其实腰不疼,但手有点疼。”

说着将另一只手展示到黎原眼皮底下,“好像木刺扎进了肉里,一会你给我挑挑。”

手掌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到原本的皮肤颜色,但能看见好几条纵横的血色划痕。

这一看,黎原就给心疼上了。

扁了扁嘴,倒是没哭,就是湿了点眼眶,身体往旁边挨得更近一点。

苦肉计还是挺好使的。

盛檩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唇。

回到营地,不少人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

三三两两坐在草地上休息,这事一出,大伙都不太有绘画的心情,需要缓一缓。

黎原扫了眼放医药箱的地方,直接带着盛檩过去,两人虽然没再手牵手,但看得出认识且亲密的样子。

不免有人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黎原没在意,既不掩饰也不解释,态度很自然。

他将高大男人安置在一张折叠板凳上,找了瓶矿泉水先让人洗了手,再从医药箱里找出医用酒精涂擦伤口的地方,简单涂上药膏。

至于扎进木刺的手指,则用消过毒的针小心翼翼地挑开外皮,让木刺外露一点,再用镊子夹出,最后消毒上药。

“还有吗?”黎原不放心,一边问一边捧着男人的手寻找,小脑袋晃晃悠悠的。

脑袋上还有一撮调皮的头发,也摇来晃去,瞧着可爱得紧。

盛檩顺势在他头顶揉了一把:“没有了。”

“哦。”黎原抬起头,神色关切又乖巧,“那你饿不饿,渴不渴,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盛檩不饿也不渴,用来掩体的茅草后面还有三个大背包,里面有不少物资,自然也不缺吃喝。

“不用,你坐着歇会儿。”他拍拍身旁的另一根小板凳。

微抬眸时,恰好用余光瞄见个走过来的碍眼身影,立即不让人歇了,主动侧过身。

“我肩膀好痛,帮我捏捏吧。”

平时可没这种好事。

不过眼下黎原内心还残留着对老男人受伤的心疼,没多想,把手搭过去就给他揉捏起来。

这点举动对于两人来说不算什么,拍背捏肩也谈不上亲密,却不想,这一幕令前往这处的某人浑身一震,骤然停下脚步,宛如一尊无声无息的石像。

盛檩蔑然地移开视线,望着悠然的浮云,轻轻扬起那双冷冽的薄唇。

小年轻,沉不住气。

不是对手。

穆秋峰驻足片刻,并没有仓惶逃离。

不知何种心绪作祟,他仍然不死心想要亲自确认两人的关系。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究竟是小师弟的什么人?

他们为什么手牵手,为什么如此亲密?

穆秋峰脑子里乱作一团,呼呼的山风刮得脸颊生疼,如劲竹的身躯也不堪侵袭晃了两下。

攥紧手心,勉强平复后,他才挪动沉重的步伐缓慢地走向谈笑的两人。

“你肩膀上的肌肉好硬好紧,不好捏,不捏了!”

“那你用捶的呗,用力点,别像小猫挠痒痒似的。”

“行!”

黎原立马给予一顿小拳拳暴击,力量不重,但过于密集,捶得盛檩连连求饶:“停停停,你是要你老公的命是不!”

这话一出,三米外走来的人又一次僵住,仿佛中了一箭。

走几步僵一下,活受罪。

这边的小拳拳捶背法终于停下,黎原狡黠地眨眨眼:“不是你说用力点的嘛。”

委屈巴巴的话语落下,他眼皮往上一掀,猝不及防瞅见那道僵硬的身影。

他丝毫不觉任何异样,蹭地站起来,笑着挥挥手:“穆师哥,你来了,你受伤没有,这里有医用酒精和药膏,你要用不?”

嗓音清润好听,面庞上挂着一如往常的灿烂笑容,眉宇间却溢出几分平时不曾见过的幸福感。

很刺眼。

秋高气爽,温度适宜,穆秋峰却产生了眩晕的感觉,他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睁眼时,小师弟已主动走到面前,他只好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穆秋峰很少笑,除却嫌弃不高兴的时候大多都面无表情。然而此时此刻,他才懂得,原来有时候笑并不是因为愉快。

“你的手机,落在画架那边了。”他沉声说。

黎原接过手机,随便查看一下,“我都忘了,谢谢。”

他收好手机,出于同门师兄弟的情谊,观察起穆秋峰的情况,见这人脸上手上没有黑灰,心想应该清洗处理过了,便不再多问。

转而瞧见穆秋峰的黑色衣裤上还有不少的灰尘,他立马转身捞起刚才给某人擦灰尘的湿毛巾。

暗中观察的盛檩一瞧这情况,黑眸晦暗下去,拧住眉头。

“毛巾刚洗过了,穆师哥,你擦擦衣服吧。”黎原把毛巾递出去,一看就不是要亲自帮人擦的样子。

盛檩拧着的眉头旋即放松,黑眸亮了亮。

另一边,穆秋峰心底很沉很乱,却无法拒绝这一丁点的关心,愣愣地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衣裤上的灰尘。

即将把毛巾递还之时,他终于将那些纷扰的心绪悉数凝结,瞥了眼一直没起身仍然坐在小板凳上的男人,再直视面前的小师弟:“……这位是?”

“啊?”黎原没想到一向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师哥会主动询问,微愣了愣。

一时没有心理准备,便流露出几分羞涩的情态。

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身后的男人已起身,声音低沉,坚定而有力。

“我是他的未婚夫。”

盛檩早想好了对于自己身份的介绍,说老公有离婚协议书在那摆着,不妥,说男朋友又太随意,至于前夫什么的,没有的事。

他自觉这个说法很完美。

果然听到这话的两人,都愣住了神。

黎原呆呆地眨了眨眼。

未婚夫?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弄不懂老男人的心思,但他没拆台,顺着这话说:“我跟他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想着跟你和师姐说一声,没找到机会,不是想瞒着你们……”

越说声音越小,透出几分心虚。

其实他是实在不知如何讲述跟前夫纠葛不清这种事,才一直没说。

穆秋峰并未听出小师弟语气里的心虚,因为此时的他早已被“未婚夫”三个字砸懵了。

什么时候订的婚?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陡然,他脑中闪过一抹刺目的殷红……

衣领下的白皙皮肤,怯怯地展露着揉捏过的殷红。

这么说,这个老男人,恣意地拥有了他。

而那种事,自己从来不敢想。

但凡有一丝念头,都感觉对他是一种玷污。

一瞬间,穆秋峰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莫名的愤怒从胸腔漫溢全身,身体战栗,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气氛怪异,似有几分利箭悬于弓上的紧张感。

“啧啧,你们三个聊得挺愉快的嘛。”这时,杜依依特有的明朗声线传来,讥讽意味十足,这话听着却有点想笑。

她拍了两下穆秋峰的肩,稍稍往前站一步,挡住这人颤栗的身体,悄声说:“冷静。”

随即,转向对面的两人,掰了几粒烤玉米扔进嘴里:“盛老板,盛家不是把咱家小师弟扫地出门了,现在您又来找他,盛家会不会找他的麻烦啊。”

说完,又把玉米棒掰成两半,没啃过的那一半递给黎原:“尝尝,刷了蜂蜜,可甜了。”

黎原接过。

盛檩这边凝了凝神,回道:“我的人,我自然会保护,不劳其他人操心。”

杜依依嫌一粒粒掰下来麻烦,直接上嘴啃,“那就行,要是再有下次,我就给他介绍个大猛1,喜欢咱家小师弟的人可多着呢。”

可不嘛,现场就有一个。

杜依依对着还有点烫嘴的玉米叹了一口气,一把勾住穆秋峰的脖子:“美院那边有个学弟找你,说要同你斗画,我让他先等着了,走吧,师姐看好你。”

她也不管穆秋峰同不同意,拉着人就走,而穆秋峰跟个没魂的木偶人似的,轻飘飘的,拉哪走哪。

压根就没有什么美院斗画的学弟,杜依依把人带到一个僻静的草堆子后面,率先席地坐下。

天边是晴朗的蓝天流云,周围清风和煦,很有开导人的氛围。

“穆师弟,你只知道小师弟从女生变成男生,应该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吧。”杜依依叹口气,拉了拉还直愣愣站着的穆秋峰,“来,坐下,师姐给你说说这个狗血的故事。”

穆秋峰静立不动,任风卷着衣袖,最终还是坐下了。

杜依依如同说书抑扬顿挫的声音,伴着风渐渐飘入他的耳中,而他的呼吸也跟随一个个跌宕离谱的情节紧缩或凌乱着。

……

“就是这样,”杜依依大致将事情说完,双手松松地撑在身后,嘴上叼一根枯草,“那个男人是盛家家主,有钱有势,你争不过他,再说你也看见了,小师弟很喜欢这个人。”

身旁的人一言不发,一直保持抬头望云的姿势,茫然的眼神少了先前的愤怒与不甘,却多了几分少有的愁绪。

杜依依斜睨一眼,吐出干草:“你也别怪师姐说话直接,那个男人确实挺有魅力,小师弟喜欢他一点都不奇怪……”

“那他喜欢师弟吗?”穆秋峰打断道。

这人突然出声,杜依依惊了下,很快砸吧嘴回道:“当然喜欢啊,不喜欢会偷偷跟来?你没看见护宝贝似的?”

“那师弟天天兼职最辛苦的那段时间,他为什么不在?”

“这……”杜依依斜瞪了眼穆秋峰,“那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事,我怎么知道?指不定有什么误会,反正现在重新在一起,肯定误会解开了。”

“是么。”

穆秋峰敷衍地应一声。

死心眼。

杜依依在心里骂了句,决定狠下心,采用打击式劝说法。

“反正你别想了,盛家家大业大,那人既是家主可比你我有钱多了,人长得也不错,成熟稳重有魅力,说实话你真比不过,趁早放弃,别陷太深。”

穆秋峰一声不吭,再次陷入沉默。

“师姐没想到你喜欢男生,”杜依依继续自顾自地说,“既然这样,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音乐系的男孩子吧,人美声甜,虽然是比咱们小师弟差一点,相处一下说不定喜欢呢。”

穆秋峰的沉默又深了几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杜依依眼看劝说效果不显著,懒得劝了,口干舌燥,只想回去喝水。

“走了,你慢慢想。”

她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灰,刚迈出两步,又被身后的话惊了步子。

“我比他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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