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红绸,带一丝酒意,裹挟着男人危险而迷人的气息。
黎原身子止不住地颤栗,一时间,无法分辨是期待还是恐惧。
凭借仅存的一丝求生欲,他没有敞开怀抱任由男人为所欲为,而是竭力向后躲着避着,堪堪用发抖的双手抵住男人下压的胸膛,撇开脸,细声细气地哀求着。
“你别这样……不行……”
他愈是表现出惧怕抗拒的样子,落入盛檩眼中便愈是充满拒绝的意味。
“不行”两个字眼听起来更是刺耳,导致理智奔向溃塌的临界点。
盛檩忍住那股从内心深处翻涌的欲.念,一把将推拒于胸口的两只手并拢,拉到头顶制住。
稍稍克制地俯下身,直视着那双湿漉漉慌怯的眼眸。
“为什么不行?是不愿意……还是只对我不行?”
声音低沉冷冽,仿如淬了冰。
伴随冰冷话语,这具厚重压迫感十足的身体不断层层下压,逼得人避无可避。
黎原已吓到呆滞,顾不得解释,本能地把腰窝往后缩,不敢与男人贴得太近。
他试图抽出双手遮挡身体的秘密,可是稍微挣扎分毫,就会引起更强横的压制。
手腕的骨头快被捏碎了,好疼。
腰侧也被紧紧摁住,力道很重根本无法挣脱。
一副完全被牢牢掌握的状态。
黎原没有办法,鼻子发酸,扁扁嘴,就要为自己接下来的荒唐命运哭出来。
可惜,态度强硬的男人并不给他任何装可怜哀求的机会,拇指食指压着他的面颊一捏,他就被迫微启双唇。
下一秒,便是不容拒绝的亲吻。
这个吻,没有清甜草莓味的掩盖,徐徐漫溢出淡淡的酒气,还有若有似无的烟草苦味。
他抽烟了。
黎原撩开发沉的眼皮。
这般混乱迷离的时刻,他描摹着男人由于微阖眼眸而显得温俊的眉宇,竟然还能分出一缕心神,猜想男人吸烟的原因。
遇到不高兴的事情了吗?
仔细一想,今晚的老男人深沉寡言、冷肃骇人,确实像遭遇了不愉快的事,又似乎深受打击的样子。
黎原的心突然就柔软下来,不再轻微地挣扎,而是释然地放松了身体。
觉察到他的反应,盛檩亲吻的力度随之放缓,钳制的大手也逐渐松开下落,安慰似的揉了揉他的肩膀。
片刻后,紧贴的双唇缓缓分开。
一瞬间,获得氧气的黎原猛然喘了一口气,赌气似的别开眼,不想给男人丝毫眼神。
他细细喘息,愣眉楞眼地盯着床侧的红纱帷幔。
下一刻,氤氲水雾的双眼却再次睁大。
不知何时盛檩的大手从肩膀撤离,漫不经心的,又好似故意地拨弄着旗袍衣领处的几粒盘扣,满是暗示意味。
黎原浑身僵硬,手指不由地抓紧身下的刺绣锦被。
打心里话,若非身上背负着不敢揭露的大秘密,他真想从了算了。
但心底那抹难以抑制的期待和动情,又让他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
这时,一粒盘扣被解开。
黎原眼皮一颤,嗓音淡淡:“不要解了,我的身体有……缺陷,你会吓坏的。”
盛檩手指顿住,近乎没有思考地回道:“我不介意。”
不,你会介意的。
第二粒盘扣被解开。
黎原深吸一口气,只好再扔一颗重磅炸弹:“别解了!我……我根本生不了孩子!”
果然,这句炸弹一落下,执拗的男人骤然被砸懵了。
两根手指失控地捏紧盘扣,竟将修身的衣料拽起些许弧度。
领口紧扯,黎原的喉咙也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掐紧,哑然地张张嘴。
眸光对焦,对上一双满是惊痛的墨色眼瞳。
此时此刻,那张一直以来冷峻的面庞已然布满深切的沉痛,薄凉的嘴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有震惊,有遗憾,更多的是对于心爱之人的深深怜惜。
看他的眼神,黎原便知道他想安慰自己,可是他却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安慰。
空气悄然静默,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黎原不敢再对视,别开眼睛,趁机拂去颈边僵硬的手指。
再将散开的扣子稍稍拢紧,推开面前的胸膛就要起身下床。
却不料,腰身刚直起,身体再次落入一片温厚怀抱,拥抱很用力,然后被迫往后倒去,又坠入层层红绸锦被里。
黎原:“……”
骨节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黎原的头发、脸颊,嘴唇也被轻柔地碰了下,面前的人无比温柔地安抚他,动作一如往常沉着镇静。
“没关系……孩子的事顺其自然,若是没有缘分就算了,不是缺陷,不要怕……只要我们好好的,你好好的就行。”
这是盛檩惊诧匆忙中,仅能想到的安慰词,毫无保留的全部倾吐出去,只希望听到的人能够好受一些。
黎原听着,心里却不怎么好受,反倒很沉很闷。
他能从喑哑的嗓音里听出一分掩不住的细微颤抖,也能辨出坚定坦诚的语气,更明白,这番话绝非一时的哄骗安慰。
而如此短暂的时间,就能毫不犹豫地作出决定,这个男人……
一根针扎进眼瞳,酸涩刺疼。
你为什么这么好?好到让人舍不得离开,好到……
假如可以,真的很想为你生个孩子。
不知不觉,眼泪无声无息地淌满黎原的整张脸颊,心碎来得太快,他连撇开脸掩藏狼狈的样子都来不及。
盛檩的手指忽然触到温热水渍,眼神一抖霎时就慌了神,那身冷意和强横消失无踪,只会笨拙的慌乱的用指腹拭去一颗颗滑落眼尾的泪珠。
半晌,泪水不见停歇。
“……别哭,我不碰你了。”
盛檩妥协了。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不管那张照片上的画面是否真实,这一刻他突然不想质问了,也不愿在这种不浪漫甚至强迫的情况下得到占有。
侧了侧身,他将无声哭泣的人轻轻拢入怀中。
不再将人禁锢,怀里的人随时可以逃离。
最后,他敞开臂弯,疲惫地闭上眼睛。
……
盛檩想要就此睡去,脑海中沉沉浮浮,那双明澈动人的眸子却总来骚扰。
一会儿弯弯地笑,勾魂似的,一会儿可怜地泪流,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一会儿又对着别的男人柔媚微笑,气得人快要升天。
他从未被人如此拉扯着心肝折磨过,可偏偏,又心甘情愿。
扯起嘴角,溢出一声自嘲的轻笑。
就在这时,轻嗤声刚刚落下,他便感觉一只手挠痒痒似的抓了抓他的衬衫,随后,枕着手臂的人一下子轻盈地翻了个身。
腰间一重。
黎原双手撑住那片结实有力的腹肌,脸颊衬映着周围暧昧的软红,轻咬下唇,难得显得几分羞涩。
“那种事,我从来没做过,我害怕,所以才……不是不愿意。”
盛檩早就放下那份欲念,平静的视线彷如一个出家多年的和尚。
对上这道毫无波澜的冷质视线,黎原不安羞赧地紧了紧手指,恰好碰到腰带的金属边角。
顿时,壮起胆子,更直白地说:
“我……还是处。”
这话太直接,叫人心颤。
盛檩那双无欲无求的黑眸也随之惊颤凝结,骤然泛起一道薄光,光晕闪烁几下,又被强大的克制力镇压下去。
他原以为,照片上的女生和男生曾经……
因为是曾经,他可以不在意,而如今听到并非自己胡乱猜想的真相。
怎能不欣喜。
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罢了。
见他眼神凝滞,陷入某种不为人知的思绪中。
黎原这边的小心思却没停下,颤了颤睫毛,几根葱白手指抚上旗袍,去解衣领处剩下的两粒盘扣,不消片刻,精致的锁骨就若隐若现展露出来。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等准备好了,我们再……”
行为勾人,言语拒绝,两者太过矛盾违和,这话也属实没什么说服力,他很快抿住唇不再解释。
与其说,不如做。
随即又稍稍俯下身,去解男人的衬衫扣子。
手指纤巧,三两下解开。
男人愣愣地回过神,却依旧一动不动,唯有目光紧紧跟随。
从粉色衣襟下的精致锁骨,到纤细脖颈,再到眼前人微扬的唇角。
笑什么?
他不解地蹙了蹙眉。
黎原见状又是粲然一笑,如绽开的淡粉色蔷薇,随风娇羞地摇曳两下。
那些默默流泪的惋惜中,他的心底悄然萦绕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一会你不准动,也不准摸我,知道吗?”黎原弯起嘴角,用命令的口吻说。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认真,奶凶奶凶的样子太唬人。
对视两眼后,盛檩竟是中蛊似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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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粉如杏花的衣裳映入眼帘,纤柔手指灵巧如蛇,点缀碎钻的指甲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清丽的脸颊总是布满绯红热气,唯有眼尾的红时而深、时而淡,唇瓣格外温软,有时会阖下颤抖的眼睫,有时又会抬眸腼腆害羞地微笑。
一瞥一笑,蕴出无边烟色。
眼前的画面快要令人晕厥,盛檩终于不是那般自持冷然的态度,眉头愈拧越愈紧,呼吸愈渐急促。
他想要翻身将人摁进怀里,但想起刚才那句命令又打消主意。
况且,这种将激荡灵魂死死按捺、如浮云端的感觉太美妙。
既痛苦,又美妙。
……
夜色幽幽地静下去。
黎原直起腰,撩起潮湿眼尾,发麻的手指抚着发麻的唇,浅浅一笑。
起身下床,双腿一沾地立即软得站不住。
眼看就要向前扑倒而去,床上的人快速捞住他的腰,这才避免一场尴尬画面的出现。
然而,克制很久的盛檩此刻终于能够将人拥住,又怎会舍得放手,他嗅着一抹隐隐约约的幽香,在颈边印上一个吻。
“刚才你……”有些话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委婉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听着他嗓音里浓郁的沙哑,想起动情时令人腿软的声色画面,黎原的面颊润出薄红,不好意思地偏了偏脸,“……没有不舒服。”
这一开口,顿时一惊,其实他的声音更为干涩,喉咙也有些发痒不适。
轻咳一声,勉强润了润嗓子,他将揽住腰的手臂推开些,一边起身一边细声说:“衣服脏了,我去洗洗。”
说罢,迈着两条软绵绵的腿,碎步小跑着进入不远处的卫生间。
把门关上,后背抵着墙。
未开灯的黑暗中,他才敢回想先前的大胆行为。
时间不短,有点辛苦,却也很奇妙。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值得。
心情稍稍平复,黎原打开灯。
站在大理石洗手台前,看着镜中发丝凌乱嘴唇红艳的自己,短暂震惊后,坦然而羞涩地笑了下。
挺好的,不后悔。
随后,洗了脸,漱了口,就要将弄脏的衣裳脱下。
这时忽地又定住目光,紧瞅着手指上散发柔亮光泽的美甲。
盯了好一会,直到表情变得微妙又复杂。
这指甲,那时候,真是好粉好闪。
……
洗澡洗到一半,卫生间的门被轻敲两声。
黎原关掉花洒,听门外的人说:
“这里没准备你的衣服,我找了件我的衬衫,一会你可以穿。”
“……好。”
黎原扯了条浴巾勉强遮住身体,将门打开一小条缝伸出手,接过衬衫再收回来。
沉稳脚步声渐行渐淡。
黎原垂眸,握了握手里的纯白色衬衫。
这个人真是太绅士了。
刚才那种情况也不会硬闯进来,递衣服就递衣服,没有半点孟浪。
而先前床上的时候,让他不动就不动,不准摸就绝不摸。
有时竟不知是太克制,还是太老实。
不过,也正因如此,黎原身上的秘密才能隐藏这么久。
倘若换个人,恐怕他早就完蛋了。
想着,黎原内心那点儿被美色冲昏的畏惧感总算归来。
这才感到后怕。
刺激归刺激,但这种踩着钢丝、偷来的欢愉,再也不想有了!
另一边。
盛檩送完衬衫并没有回到那张略显凌乱的雕花大床,选择静坐在书桌前。
夜风从轩窗轻徐而入,吹散一室旖旎气息。
铺一张宣纸,他握着毛笔,却迟迟落不下去。
耳朵里满是淅沥沥的水声,脑海里则是之前潮湿灼热的画面。
静不下心。
渐渐的,想得太多,他的思绪也愈来愈偏。
却不是离谱至极,只是刚才悸动情况下被忽视的一丝丝异样回归而已。
而想起这点怪异,盛檩脸上原本的疏淡愉悦骤然被阴沉取代。
他自知这种想法很没道理,但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为什么那些灵巧白皙的手指,总能准确无误、适时恰当地给予他快乐。
太过熟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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