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灿烂明艳的向日葵从手中脱离,跃起,“啪”地掉在地上。
黎原跟着重重向后踉跄了两步。
好在他身后的阿超及时扶了他一把,不然估计跟那花一样的下场。
肩胛处隐隐作痛,黎原揉着肩膀去看对面沉默不语的冷脸男人。
男人眉眼俊秀精致,瞳色很淡,冷冽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
身形则修长高挺,穿一袭宛如走秀的靓眼西装,搭配着眼神气质,显出一股子难以接近的高贵矜冷。
不过凭借初步的打量,哪怕隔着黑色口罩,黎原也能断定这个人长得一定很好看。
可奇怪的是,这人看他的眼神带着一抹寒凉的敌意。
许是因着这份敌意,刚才意外发生的刹那,这个人既没有后退避让,也没有扶住向他撞去的女孩,而是狠狠将人推开。
太没有绅士风度了。
黎原撇了撇嘴,瞅瞅摔在地上的花束,心头难免有一丝丝不愉快。但转念想到的确是自己莽撞没看路,不能怪别人看他不爽。
于是,低头小声道歉:“对不起。”
男人闻言,却仿佛听见了什么刺耳的声音,紧紧蹙眉,冷凉的目光宛如一柄钢刀从黎原身上寸寸刮过。
只不过,可能是嫌碍眼,他很快就调转视线,微抬下巴,傲慢地从黎原身旁擦肩而过。
擦肩时,黎原的肩膀被撞了下。
力度很小,只是感觉肩膀往后撇了撇,不痛不痒的。
一切似乎仅仅是对方不经意的行为,可无形中,却透出一丝嫌恶与挑衅的意味。
电梯门合上,黎原怔愣在原地,仍然摸不着头脑。
这人为何一副将他看作仇人的态度,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阿超将掉落地上的向日葵花束捡起,稍微整理后递给黎原,“夫人,您的花。”
“哦。”黎原应声,随手接过。
重新捧着花走了两步,蓦地,手里的花直坠向地面。
黎原浑身僵硬,半张嘴巴傻着眼睛,好像被定住了身体。
然而他脑袋里却没闲着,嗖嗖掠过所有的可疑信息点,整个人仿如大侦探破解案件关键点时的灵魂出窍。
半分钟后,他咔的一下合上嘴巴,低眸浅笑,拢了拢再次被捡起回到手中的向日葵。
男同学,呵。
……
十分钟前,高级贵宾病房。
“说起来,我们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沈昱抱怨完最近拍戏赶场的辛苦,突然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一双稍微勾勒过的眼尾轻轻上挑,嘴角带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就这样静静看着盛檩,似在等待他对于这句话的反应。
盛檩读不懂对方的微妙表情,想了想,说:“是有些日子了,上次还是大龙结婚的时候,快一年了吧。”
提起高中同学大龙,盛檩便想起前些日子大龙发来的孩子满月照,软乎乎肉嘟嘟的小婴儿,很可爱。
“高中那会大龙整天打架混场子,差点进去。”面对年少时期的好友,盛檩的身上总是不自觉流露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少年意气。
语气变得轻松,冷峻的眉宇攀上点点笑意,“没想到,他居然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先当父亲的,整天在朋友圈晒他家小公主,看着还挺有趣。”
“是么。”沈昱垂下眼睛。
在看不见的地方,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
半晌,他抬起头,依然是那副矜傲的样子,挑眉冲着盛檩淡淡一笑。
“那你,什么时候当父亲?”
“这……”盛檩登时被问住,严肃的面庞难得露出两分呆愣。
说实话,这个问题他压根没想过。况且就在不久前,他差点离婚了。
思绪悠悠转过一圈,脑海中蓦地浮现一张古灵精怪的俏丽笑脸,一颦一笑,异常讨人欢喜。
盛檩下意识勾起唇角,嗓音是不自知的温煦柔和。
“过些日子吧,她还小。”
“啧。”沈昱轻嗤一声。
男人陷入幸福中的温柔神态,实在太过刺眼。
沈昱闭了闭眼睛,握紧颤抖的手,状似无意地按住阵阵绞痛的胃部。
面上看不出一丝痛苦,唯有声音异常清冷。
“那她怎么不在?你生病了,她都不管你吗?”
盛宴闻言眸色微微泛亮,如实又仿佛炫耀地挑了挑眉,淡笑道:“她一会就来,估计也快到了吧。”
“呵呵。”沈昱冷冷一笑,似是对男人炫耀的神气样子很无语。然而胃部的绞痛却愈加严重,痛感上浮一点点漫过心口。
“那我还是赶紧走吧,免得看你们撒狗粮。”他豁然站起来,再也无法多待一秒。
“走了,注意身体。”
不等盛檩回应,沈昱大步转身打开门,逃了出去。
-
脚步声渐行渐远,偌大的病房重新归于冷寂。
经过这一出炫老婆的幼稚行为,盛檩先前的忐忑难为情彻底消散,甚至有点后悔没有早点让那个人过来。
不知现在到哪里了?
盛檩思忖着拿起手机,不知为何,没有拨通本人的电话,而是打给家中这个时间一般在修剪花草的舒伯。
电话接通,不等他出声询问,对面舒伯严谨庄重的声音抢先传来。
“少爷,我遵照您的吩咐没有将您住院的医院告知夫人,但是夫人50分钟前出了门,说是去看您,不知道谁告诉夫人的。”
盛檩喉咙一哽:“……”
为什么他从老人家正儿八经的话语中听出些含沙射影的怼人意味?
盛檩沉默片刻,找不到话说,只得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舒伯继续汇报情况,“夫人还说,今晚不回来了,要在医院陪床。”
陪床?
盛檩闻言略微一惊,不由地观察起这间刚搬进来还不太熟悉的病房。
病房很大,是套间形式,除了他住的这间主病房,套内还配备了卫生间和茶水间,以及一间用于家属休息的小卧室,陪床的条件很充足。
“好,知道了。”
盛檩沉声挂断电话,顺手点开微信,盯着那句“我要照顾你”。
说不上来具体感受,说感动好像又不是,反而升起点难以言说的顾虑。
毕竟有那个人的地方,总是难得清静。
就在这时,空荡荡的过道里传来几道交错的脚步声,其中一道格外轻盈熟悉。
盛檩心有所感,刷地抬头看向房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门豁然被推开,下一刻,一抹清致的身影映入眼帘。
来人捧着一束黄色娇艳花朵,穿一身淡黄色的衣裙,如同阳光的灿烂颜色显得整个人更为明艳端丽。
突然,来人莞尔笑了起来,宛如一颗发光发热的小太阳,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一室清冷寂静瞬间散去。
黎原没有匆忙上前,袅袅玉立悠然自持地站在门边,等目光与病床上的男人碰撞两下后,才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过去。
不介意男人微愣的表情,他双手捧花往前递了递,“送你,早日康复。”
声音清脆婉转,带着几分故作乖嗲的语调。
两人距离拉近,盛檩从悦耳的声音中回神,凝了凝目光,禁不住打量起面前歪头装乖的人。
嘴唇红润,眸子清亮,似乎还化了妆,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笑容更是灿烂耀眼得过分,不像来探病,倒像是马上要去郊游。
当真是没心没肺。
盛檩敛住唇,沉下脸,故意端出严肃冷淡的表情,没去接那捧花。
自家老公住院了,居然这么高兴吗?
黎原并不知男人内心弯弯绕绕的心思,见他不接花,也不执着,无所谓地收回手。
然后在偌大的病房里寻找一圈,找到个细长的玻璃花瓶,将向日葵一朵朵插进去。
弄好了,转身回眸,发现男人正凝神望着自己,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他原本打算坐到床边的椅子,转念想起什么,嘴巴一撇,扭着腰索性坐到床沿。
这一整套动作无比自然,就像在自个家里没有半点拘谨。
“你好些了么?”
这会身体安顿了,黎原终于想起要说些关切寒暄的话。
其实,他一进房间就有观察盛檩的状态,发现盛檩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好多了,除却脸色憔悴了一丢丢,好像熬夜没精神似的,整体上和平时差别不大。
要是不说,都看不出动过手术的样子。
所以没必要担忧,现在问,不过是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想起动手术这事,黎原的思绪渐渐跳脱,心底悄然泛起些古古怪怪的好奇。
眼眸泛光,不禁描摹起面前冷脸的男人。
从不苟言笑的寡脸缓慢移动到浅色病号服,再徐徐落向右下腹的部分,最后在那处定住。
隔着衣服,自是看不出什么东西,黎原歪头一想,忽然鬼神神差地说:“……我能看看你的伤口吗?”
先前为了维持内敛冷淡的态度,盛檩没回应黎原的关切,端起一旁的水杯作为掩饰。
听见这句突兀的请求,他总算有了反应。
握住水杯的手骤然一紧,缓缓咽下半口水后,微抬眼,没所谓地问:“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但黎原就是很好奇很想看,抓心挠肝似的,愈不给看俞控制不住这份没由来的冲动。
捏住手指忍了忍,他眼睛一转立即想出个理由,低眉顺眼自责地说:“都是我害你生病的,要不是昨天我主动喂你……”
听他接下来就要揭开内心深处的那抹羞耻,盛檩目色一凝,如光如炬的视线往黎原身上投去。
竟是有点吓人,黎原一时紧张赶忙闭嘴。
哪句话说错了?
他歪着脑袋想不出来,默了好一会,又打起精神,软下声音:“盛檩,让我看看嘛,我好担心你,就看一眼,不然我不安心。”
娇声嗲气的,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眨动那小刷子般的眼睫毛,挠得人心痒痒。
盛檩的心理防线逐步瓦解,到底没抵挡住。最终深吸一口气,紧绷着脸,无比严肃地撩起自己的病服衣摆。
这动作,这画面,说不出来的奇怪。
黎原见状却不觉怪异,端起一双星星眼,连忙弯腰凑过去,直勾勾盯着那个地方。
只见右下腹的地方贴着一块洁白的纱布,瞧不出什么名堂,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可是视线稍微往旁边偏上分毫,那就太有看头了。
腹部肌肉结实流畅,曲线分明,蕴含力量的同时又不会显得过于壮硕,肤色则和主人俊朗刚毅的面庞一样,属于淡而润的浅麦色。
恰好此时,一阵清风卷起了素白纱帘,阳光轻跃跃落在上面,麦色的肌理顿时泛出润烁的光泽。
风有点凉,腹肌的主人下意识吸了一口气,可马上又屏住呼吸,导致肌肉在克制中微微绷紧。
越是如此,越显得禁欲诱人。
黎原一边欣赏一边暗自数了数,八块,整整齐齐!
这下他那双烁烁有神的更为直接坦荡,几乎黏上每一寸皮肤,反正是不会移开一丝一毫的。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执意要看了,原来是出于本能。
涩涩的本能。
黎原愈看心愈飘忽,嘴巴跟着不受控制:
“我……可以摸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