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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站在黑暗里, 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顺着景长霁的声音喃喃一声:“是啊,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就偏偏到了这么一步?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 他原本想着借着另外一个身份重新与景长霁从来。至少先赎罪, 等日后他还可以再借着巫寂的身份重新接近景长霁, 至少那个身份……对方是真心对待的。
可一切还是被戳破了……
男子随着抬起手揭开脸上的面具,叹息般开口:“你又为什么要戳破这一切?你就当不知道不行吗?”
景长霁听着这没有再伪装熟悉的声音,神色带着茫然与复杂:他仗着自己重生的身份以为万事都在掌控中,却不知道自己也因为重生先入为主将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不戳破?继续让你这么哄骗我吗?我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甚至也是真心将你当成朋友,我朋友不多,我以为……原来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甚至第一世的时候对方是不是也是有意接近?
原本以为的知己, 到头来自己不过是对方的一枚棋子。
可笑他活了这么久从未怀疑过对方。
男子听出景长霁声音里的失望, 终于一直维系的风轻云淡消失殆尽, 他咬着牙:“我又何尝不是?如果不是将你当成朋友, 我如今还会这么痛苦吗?我何尝不是别人的棋子?甚至利用过后被程度放弃,可我亲手杀了我的生父, 甚至一手造成的这一切,我又能怎么办?即使如今知道这一切,我双手沾满的鲜血又有谁能帮我洗净?”
景长霁皱着眉听着他痛苦近乎低吼的声音,却紧接着因为他话里的深意愣住:亲手杀了生父?
什么意思?
联想到之前景长霁怀疑巫寂杀了成贤帝……“你生父是成贤帝?”
男子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 黑暗里惨笑一声:“是,但我也是杀了他之后才知道的,从我出生到现在,我又何尝不是别人手里的棋子?活着也不过是一场笑话……为什么要戳破呢?我们就这么好好相处下去不行吗?”
景长霁神色复杂看着对方, 张嘴想说什么, 男子却像是逃避般, 压根不想让景长霁继续说下去,身形一晃,竟是直接从窗棂跳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景长霁拖着肚子压根走不快,他下了床榻只来得及看到外面树枝晃了一下,被风吹动的发出沙沙声。
他头疼望着夜色,心情复杂,总觉得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巫寂一个国师竟然是成贤帝的子嗣?
这个念头一起,景长霁突然意识到什么,怪不得他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巫寂时总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原来竟是像成贤帝。
只是因为不能直视圣颜,所以他见到成贤帝面容的次数屈指可数,当时只觉得眼熟,压根没敢往成贤帝那里想。
毕竟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顶多就是上下属的关系。
可太子当时身世暴露的时候,不是说真正的太子当时只是一个死胎?
巫寂是当初那个死胎,还是……他生母另有其人?
景长霁确定对方是巫寂后,心情没放松多少,但他如今这情况,别说跑,出这个院子都是问题。
即使出了院子,想离开顾朝也比登天还难,更何况,他也不敢拿崽子开玩笑。
思前想后,景长霁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只是接下来几天巫寂都没再初选,二月初的时候,景长霁的肚子已经有九个月。
他用积分换了不少东西检查一番,加上肚子已经大得离谱,这时候已经可以将孩子拿出来了。
景长霁也怕等下去夜长梦多,思前想后,还是做了决定。
景长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巫寂自己的医术,也没打算用对方给他寻的那些稳婆。
他不信任何人,所以他早就做好准备打算自己剖腹,所以那时候才会留下一半的积分,而不是用完。
二月初一这天,景长霁借口怕万一哪天生产让两个小厮提前先把到时候需要的东西放到了他房间。
两个小厮也没怀疑,听景长霁的命令从前院拿了过来。
等天黑之后,景长霁说自己要泡澡,让两个小厮少了很多热水放在耳房,随后将两人赶了出去。
等耳房的门一关,景长霁将门从里面锁上,检查了一番窗户,这才消耗积分让系统设置了屏障。
怀上崽子那晚上他试验过,屏蔽能屏蔽声音和气息,所以他其实是不担心的。
兑换好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准备妥当后,景长霁打算自己给自己做手术。
他提前准备了很多让自己保持清醒的针剂,担心对崽子有影响他没用麻醉。
划开肚子的时候,看着血涌出来,景长霁一直保持镇定的表情还是浮现一丝不安,最终所有的情绪却被他眼底的坚定给压了下去。
这是他的孩子,身为父亲,他要让孩子平安降生。
……
卫殷在战场上与北冥的将士厮杀了两天两夜才终于逼退这些人。
卫朝大乱,最终受苦的只有百姓。
即使他是被霍相以及刘贵妃一行二皇子一派逼出汴京的,但武老将军重伤之际还是求他看在卫朝百姓的面上,将局势稳下来。
霍相等人可以事后算账,但边关不能乱起来。
卫殷最终还是选择带着重伤的武老将军离开汴京一路前往边关与武小将军汇合。只是在此之前他要先去接景长霁,知道景长霁将一半的人给送回来时,卫殷差点气疯了。
但卫一同时带回的那句「考虑考虑」,让卫殷那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理性让他继续留在那里,可心头却有个念头让他不顾一切将人给追回来。
但朝堂局势成了这种情况,卫殷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可这只是开始……等他意识到景长霁竟然最后只留了两个侍从时气得差点对跟随他这么多年的暗卫出手。
但那时候正是他与霍相抗衡的关键时候,只能让他们去领罚后稍后再算账。
可这一等,就是几个月,等他赶到那个那里时,那个没良心的只留了一封信走了。
卫殷身着盔甲一身是血回了营帐,打了胜仗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等到了自己的帐篷,他大步走进去将头上的头盔扔给一旁的将士。
他大马金刀坐在那里,脸色发沉,偏头去看随即跟上来的卫一:“人找到了吗?”
卫一摇头:“景大人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半点消息。”
自从知道景大人失踪,卫一无数次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信了大人的话回来了?结果现在只剩下那么一封信。
卫一单膝跪地,愧疚不已,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如果不是那封景大人亲笔写的他是自己离开去寻友人让他们不要找的信,怕是王爷这会儿早就急疯了。
卫殷沉沉攥着拳头,眼底都是红血丝,这么久没睡他却半点困意也没。
他这段时间总是做梦,梦里景二一身的血,站在雾蒙蒙的黑暗里朝他伸着手,得不到对方的消息,他怕极了自己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卫一头垂下,轻声像是宽慰卫殷,也像是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理由:“王爷,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属下再去探,等寻到景大人安然带回来,属下等人再以死谢罪!”
是他们错了,不该就这么轻易离开,结果如今……
卫殷像是没听到,垂着眼,许久,才哑着声音:“出去吧。”
帐篷里只剩卫殷一人时,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神情间终于有了落寞的倦意,一直枯坐到半夜,保持着微仰着头的姿势,终于忍不住轻声喃喃:“景二,你到底在哪儿……”
距离边关营帐千里之外的顾都深巷的后院耳房,景长霁额头上都是冷汗,是疼的。
疼痛让他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他嘴里咬着参片,薄唇间有血丝渗出来,终于缝合好肚子上最后一道口子,他用手术剪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头往后一仰靠在澡桶上。
替自己手上打上吊针,另外一只手抱起从出生后就小声哼唧哭哭不止的小崽子。
景长霁费力将包裹里的小崽子抱在胸膛上,忍不住亲了亲,瞅着皱巴巴的小崽子,白着脸哼笑一声:“你还哭,你爹我才应该哭……”
可明明最该哭的时候,他却没忍住望着这个期待了这么久的崽子露出一个笑,只是笑容在他这张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的落寞晦暗,但那双眼却极亮,极轻又稳稳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崽子。
以后……就他们爷俩相依为命了。
只是闭上眼之前,脑海里闪过一道身影,却被景长霁强行压了下去。
等吊针打完,景长霁的体力稍微恢复一些,他将动手术需要的东西收回系统里。
确定没有落下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品后,景长霁抱着已经被哄睡的崽子费力回到外间的床榻上,盖上被子,景长霁长长出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候景长霁才撤了一路上消耗不少积分设置的屏障,而同时,崽子以为突然换了环境再次醒来,闭着眼嘴巴一撇,又嚎啕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而这哭声终于引起外面小厮的注意。
两个小厮立刻紧张来敲门:“旭夫人?怎么有孩子的哭声?”难道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可他们没听到任何动静啊,甚至都没有听到里面喊稳婆的声音。
景长霁让二人进来,最后等他们站到屏风后不敢进来后,景长霁深吸一口气,费力开口:“去告诉你们主子,孩子已经出世,让他来一趟。”
接下来的一切还需要对方准备,至少孩子得喂,还有奶娘。
但他不信对方,所以他要亲眼看着,偏偏他身份特别,需要对方来处理这一切,否则他真的想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办了。
两个小厮傻了眼:??什、什么?已经生了?什么时候生的,他们就守在外面?就这么眨眼就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