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二合一

好在卫殷很快将视线收了回去, 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过来陪本王吃早膳。”

景长霁想说自己不去,他可以去太医院那边吃,顺便可以去瞧瞧昨个儿受伤中毒的那些将士。但目光对上卫殷有些发白的薄唇, 显然昨天虽然只有小半碗血, 可是以卫殷的身体状况, 情况并不太好。

景长霁心想自己只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卫殷面子,他坐过去,主动接过侍从手里的汤勺,瞧了眼,是一锅咸肉粥。

目前在林子里,除了这些倒是也没别的能吃的。

景长霁替卫殷先盛了一碗,递给他后自己盛了一碗, 因为昨个儿帮忙着实累到了, 加上没睡好, 胃口也一般, 但想到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喝完后看粥不少, 又盛了一碗。

等喝完才发现卫殷正一脸复杂瞧着他:“怎么了?”

卫殷却是莫名笑了声:“终于体会到那句话了。”

景长霁觉得卫殷肯定没什么好话,但他也的确好奇:“什么话?”

卫殷:“半大小子,饿死老子。”

景长霁:“……”他要说自己第一世加上第二世再加上如今这一世,三世算起来能当他爷爷,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占他便宜?

等景长霁喝完两碗粥打算不跟卫殷一般见识去询问太医院的人带的药草还够不够,他昨天帮忙医治将士,得了不少积分。

如果不够的话,他能从系统那里兑换一些寻常的药, 比如金创药需要的积分不多, 虽然能兑换不了多少, 但晚上有针对太子的遇袭,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卫殷却在景长霁站起身时唤住他。

景长霁不解回头:“王爷还有吩咐?”

卫殷却是挥挥手,立刻有侍从从一旁上前,将刚烤好的一只兔子递了过来,香味顿时弥漫开,让景长霁顿时口舌生津。

卫殷这时候才笑了出来:“刚刚才是开胃菜,继续吃点?”

景长霁叹息一声,他觉得卫殷就是故意的,刚刚他拼命灌粥的时候他怎么不说?这会儿他哪里还有肚子能继续吃?

输人不输阵,景长霁拱手行了一礼:“下官已经吃饱了。王爷刚流了血,这些还是留给王爷补补。”

卫殷认真看他一眼,确定他这话是真心的,也没强留,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等人一走,卫殷却也没吃那只烤好的兔子,让侍从用油布包包好后,这才起身,准备启程。

景长霁接下来半日是跟着太医院的一行人走的,太医院这次虽然来了不少人,但昨天中毒受伤的将士不少,人手到底还是不太够。景长霁身为医士,不可能眼瞧着太医院的人帮忙,他自己闲着。

景长霁一直忙了一上午,等午时一行人歇息时才能松口气,他刚想去寻卫殷,可谁知刚走到马车前,突然远处再次传来笛声提醒遇袭。

景长霁心头一跳,往后一瞧,还没来得及看清,腰间突然多了一条手臂,直接将他给带上马车:“傻愣着作甚?不知道躲?”

“可、可怎么又有人来……”景长霁脑袋里空空的,明明昨天才遇袭,晚上也有,怎么这时候又来?

卫殷已经落下机关,黑暗里瞧不清他的表情:“这很奇怪?本王先前就说了,这才是开始。”

景长霁叹息一声:“这次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好在提前配置好了不少解药,至少不会再出现这么多中毒昏迷不醒的将士。

景长霁猜得不错,这次结束的很快,虽然受伤的不少,但都是轻伤,没有重伤而亡的。

更像是一场试探他们的底细。

景长霁等危险结束,同卫殷说了一声后,立刻又加入治疗的队伍里。

虽然没有重伤死亡的,武老将军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趁着队伍调整休息的时候,将来的大臣和主将以及睿王、太子等人都喊到帐篷里:“老夫有种预感,这怕只是刚开始,如今才过去一天,剩下这两天,还不知道对方要来几次。”

如今他们进退不得,他们人数有限,敌方却不明,这是大忌。

甚至武老将军不清楚对方到底是针对谁。

加上五毒派参与其中,武老将军怕对方所为的真正目的是赈灾粮和赈灾银。

武老将军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后,看向一直懒洋洋坐在那里没开口的卫殷:“老夫还没当面感谢睿王施血相救,不知睿王爷对于接下来的事有没有高见?”

卫殷闻言掀了掀眼皮,面色白得近乎透明,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无非三种情况。第一种,五毒派以及幕后的人想杀本王,尔等只是受到牵扯;第二种,五毒派与别的派系同谋,想要杀了储君取而代之;第三种,也是可能性最低的,就是为了赈灾银和赈灾粮。”

卫殷的话一落,在场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这世上能敢说的这么直白的,大概也只有这位主了。

但卫殷说的情况,还真的有可能。

武老将军瞥了眼脸色不太好的太子,低咳一声,将目光重新落在卫殷身上:“睿王为何觉得第三种可能性最低?”

卫殷:“这次五毒派第一次来袭就是用毒,还是五毒派特有的,那么他们也没打算瞒着自己参与计划。事后说出去只当有人在他们那里买毒,他们也是无辜的。

但如果赈灾银和赈灾粮丢了,到时候整个锦州受难,这牵扯甚广。

到时候即使五毒派能用别人买,但死一个皇族的人,与连累整个锦州的百姓相比,相信五毒派也不愿意当这个千古罪人,即使只是间接。”

武老将军认同点头:“睿王说的不错,所以目前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受制于人,要想办法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卫殷这时候开口:“想知道也简单。”

武老将军一愣:“哦?睿王有何高见?”

卫殷:“兵分两路,如果针对的是本王,那么另外一队就安全,反之亦然。”

武老将军不认同:“这是大忌,本来如今人就不多,对方有多少死士还不清楚,兵分两路将将士分开,到时候更容易出事。”

太子也皱眉看过去,刚想开口,卫殷却是抬眼:“谁说本王这一队要带将士走了?”

这次不仅太子其余人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看去,武老将军更加不认同:“睿王你这是……”

卫殷依然是懒散的表情,仿佛说这些的压根不是他:“本王带着自己的人从另外一边走,这林子走出去有不少路,太子和武老将军带着赈灾银和赈灾粮以及这些将士按照原计划行动。”

其余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该说睿王大义,还是说睿王不要命?

如果五毒派针对的是睿王的话,他这么一走哪里还有命?

太子显然也没想到卫殷会这么做,一时间为自己的狭隘心头涌上愧疚:“小皇叔,孤……”

卫殷却是没看他,只是冷漠环顾一圈:“但本王也不是没要求。”

武老将军松口气:“睿王请讲。”

卫殷:“景大人跟着你们走,这一路武老将军需护他周全,如若事后他有半点损伤,就不要怪本王同你们一一算账。”

众人傻了眼瞧着卫殷:??睿王疯了吧?为了景大人竟然自己跑去冒险?这算不算是真的冲冠一怒为蓝颜连命都不要了?

武老将军心情更加复杂,太子更是皱着眉,张嘴想说什么,内心里此刻却忍不住涌上一股阴暗,他明知道不该,可还是止不住想,如果、如果小皇叔出了事……是不是以后景长霁就归他了?

太子很快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他不该这样,这是他的皇叔,他们体内都有着卫氏的血脉!

他怎么能这么想?

武老将军本来还想劝卫殷,但想到对方的那批暗卫,据说都是能以一敌百的好手,人一说,想要脱身其实反而也更容易。

最重要的事,睿王体内的毒,能克制所有五毒派的毒不受影响,他们却不能继续赌。

毕竟带的药草就这么多,若是继续再来一次别的毒,怕是还没走到锦州,药先没了。

最终众人还是同意了卫殷的提议,只是离开帐篷前,卫殷却是让众人先瞒着景长霁,等卫殷离开后,众人对视一眼,心情格外复杂。

万万没想到,睿王竟然是个痴情种。

这么一想,和老睿王还真的挺像的,老睿王这辈子为了睿王生母也是终生未娶,对方身份不够当正妻,那他干脆就不纳妃。

景长霁再回来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这次因为受伤的人少,人手也够,他抓紧回来吃点东西。

刚到了地方,就看到卫殷坐在马车前,撩开的帷幕刚好背光,一时间景长霁看不清卫殷的表情。

景长霁既然遇到了也不能装没看到:“王爷用过膳食了吗?可要下官一起带过来一些?”

卫殷却是坐在那里没动,只是瞧着他:“上前一些。”

景长霁虽然疑惑,还是走近,几乎挨着马车的车栏。

他刚走近一些还没说话,只感觉眼前伸出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指,还没等景长霁回过神,他感觉腰间一坠,低头一看,发现腰间多了一个铜牌。

这铜牌上头纹路繁复,是一种看不懂的文字,造型也奇特,这模样给景长霁一种他腰间挂着的像是虎符一样的东西,但怎么可能?

“王爷,这是什么?”大概是卫殷这段时间是不是给他一些小玩意,先前是玉佩,这次又是铜牌,所以想摘下来又怕卫殷又跟先前一样,干脆先问出声。

卫殷在替景长霁挂上铜牌后就重新退到马车里:“之前那两个侍从保护你的安危,接下来都不太平,为了以防万一,这铜牌给你。由这铜牌在,从本王这边出去的人都会听从你的安排。”

景长霁太过惊讶,所以没听出卫殷前后两段话显然有区别。

景长霁先入为主,还以为这铜牌是能让那两个很厉害的侍从听从他的吩咐,并未细想卫殷那句「从本王这边出去的人」的深意,还当就是指这两个侍从。

景长霁想说不用,但想到晚上的遇袭,想着这两个侍从待在他身边久了,他也用习惯了。

想想左右也就两个人,松口气:“下官先谢过王爷,以后有吩咐,王爷尽管提,下官定当肝脑涂地。”

他这话也没作假,而是真心实意的,也下了决定将卫殷当成日后辅佐的君主。

只是这些他暂时没提,打算等锦州的事过了之后再询问卫殷的意思,万一睿王嫌弃他没有武功不堪大用呢?

卫殷将铜牌给了景长霁之后也没多留,只说自己用过膳食,让他自己去太医院那边吃。

景长霁没多想,拜谢之后转身朝那边去,只是走出很远他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人一直瞧着他。景长霁忍不住转过身,发现隔了一段距离,卫殷竟然还坐在昏暗的马车里朝着这边看。

但因为有点远他看不清卫殷的神情,他朝着那个方向又拱手行了礼,这才走了。

只是走远还忍不住摇头,卫殷今天瞧着怪怪的,等下午走的时候还是要提醒一下卫殷晚上太子会遇袭的事,到时候别连累了卫殷。

想到第一世的事,景长霁叹息一声,第一世这次遇袭针对的明显是太子,那时候情况危急,来得人很多,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唯一让人棘手的是这批人的首领。

那人一袭黑袍,从头到尾包裹的严严实实,甚至身形难辨,纯黑色的铁面将眼睛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声音更是可怖的喑哑沉闷,是腹语。

景长霁那时候不知道对方用的是腹语,直到后来回到京中太子那边才打探出,他听了一耳朵。

当时那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杀太子,后来太子那边无法抓到,那人干脆抓了他和霍锦州。

太子让人去救人,最后霍锦州被救回去,他则是被那人给抓走了。

第一世的时候他那时候与太子一行人分散,还以为霍锦州获救是意外,是自己运气不好,可后来才明白,太子想救的本来就只有霍锦州,他的死活太子还真不在意。

景长霁用过膳食后又匆匆在太医院帮忙,直到启程他去马车上,发现原本停在原地的马车换了一辆。

但马车旁站着的的确是先前赶车的侍从,是卫殷的人。

他疑惑走过去,探头朝里面去看,发现卫殷并不在里面,他一愣,询问一旁的侍从:“王爷呢?”

侍从将目光落在一旁,并没对上景长霁的视线:“王爷晚一些要施针,不方便景大人在那里,所以给景大人单独配了一辆马车。”

景长霁倒是没多想,上了马车后,发现这马车很宽敞,和先前卫殷的那辆差不多。

队伍继续往前走时,景长霁却有些心不在焉,卫殷需要施针,是毒又发作了吗?他还记得之前卫殷发作时的情况,身体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瞧着格外吓人。

景长霁昨夜几乎没睡,白日里又一直在忙,这会儿精神一放松竟是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景长霁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他撩开帷幕,立刻环顾去寻找卫殷,这次却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唯一熟悉的就是那两个侍从。

景长霁怔在当场有那么一瞬,脑海里嗡的一下,他攥着车框的手突然抓紧,心想不可能,可先前卫殷的异样,加上突然换马车,他去瞧那两个侍从,后者大概是心虚,赶紧转开视线。

景长霁心往下坠:“王爷呢?”

两个侍从看瞒不住,低咳一声:“王爷午时在启程之前已经带着一批人先一步离开队伍,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景长霁几乎是立刻想到卫殷的打算,分开队伍,武老将军肯定不同意,除非卫殷只带走了自己的人。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脸色黑沉,直接翻身下了马车:“我去找武老将军!”

卫殷施血救了他们,结果他们就放任卫殷这么冒险?

“景大人!”两个侍从吓了一跳,“这是王爷的决定,还望景大人莫要乱来。”

景长霁皱眉回头,他想说卫殷疯了不成?

但被两个侍从这么拦着,稍微冷静一些,卫殷不是拿命开玩笑的人,除非有什么不得已让他不得不暂时单独离开队伍。

景长霁脑袋飞快转着,他想到不久前亲眼看到卫殷毒发,那时候离这时候差不多刚好一个月,难道和那有关?

可这次秦大夫不是来了吗?还是配置的药出了问题?

两个侍从看景长霁停下脚步松口气:“景大人,王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打算,景大人如果乱来出了事,也是让王爷担心不是?”

景长霁环顾一圈,没看到卫殷身边的那些人倒是松口气:“秦大夫跟着吗?”

两个侍从看出他情绪的松动,松口气:“跟着呢。”

景长霁长出一口气,他到底人微言轻,加上卫殷都走这么久了,他就算再急又能怎么样?

不过想想不久后的遇袭,也许卫殷走另外一边也好,至少到时候他要是被抓走的时候卫殷看不到也不会分心保护他。

景长霁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抓,第一世的时候他被抓后来也侥幸活了下来,只除了……那个意外。

但这些时日做的那个梦,以及醒来后耳边依然响着的那声爹爹。

过了这么久,景长霁以为自己是不在意,可他知道自己还是在意的,那个他甚至不知道的小生命就那么因为自己的失误没了。

景长霁自己都说不清是不愿再经历一次第一世的事,还是愿意再次弥补第一世那个不为人知的遗憾与藏了这么久的愧疚。

只是想到那混乱记不清的一夜,他脑海里莫名闪过卫殷的模样,笑盈盈瞧着他,似笑非笑,竟是让他心脏有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

景长霁很快让自己的注意力转到别处,冷静下来攥紧了手,如果当真躲不过,那就顺其自然……也许,是他与那孩子的缘分。

但他有系统,也许这辈子与第一世也不会相同。

景长霁想通之后反而冷静下来,只是心里存了事,晚上并没有吃太多东西,太子其间过来一趟,被景长霁提前避开躲回了马车。

太子脸色不太好看,但望着守在马车前的侍从,此刻暗处也多了不少无声无息的黑衣人,太子知道这是小皇叔留给景长霁保护他的人。

到底咬着牙最后也没说什么,等明天他总归是要下马车的。

只是太子大概要失望了,所有人安营扎寨,原本以为睿王走了之后会吸引走一部分刺客,谁知午夜的时候,在所有人半梦半醒时,尖锐的鸣笛声音响起:“保护太子!”

景长霁躺下后并未睡着,他一直在等,等第一世遇袭的时间点。

他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他从系统那里兑换了迷药,据说药效挺强,以防万一。

听到遇袭声音时,景长霁第一时间坐了起来,无声无息拿出药包就攥在掌心。

刀剑声在外面响起,这次显然与白日里的那次不同,这次更加血腥,很快倒地不少人,血腥味蔓延开,让景长霁皱眉。

很快打斗声越来越近,他皱着眉撩开车帘,映入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一愣。

不知何时,他马车前竟是围了近百名暗卫。

统一的黑衣,只在领口绣了暗纹,这百人将他与两个侍从完全护在中心的位置。

景长霁望着这一幕眼圈莫名一红,他意识到这是什么,这是卫殷走之前给他留下来的人。

可这么多人,他自己还要不要命了?

景长霁手指不知何时攥着那枚铜牌,抿着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没有武功,最不麻烦人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待在马车里。

那人的目的是杀太子,也许太子真的出事也就用不着卫殷的人出手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医士。

只是命运仿佛依然朝着第一世的轨迹在走,景长霁紧张环顾四周的时候,打斗声竟是越来越近。

不多时随着一群将士护送着太子、武老将军到了这边,边退边打,但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而随着太子一行人退到这边,一道黑影无声无息落在不远处的树干上,脚尖轻点着树枝,仿佛没有重量,显然内功高到一定的程度。

景长霁只瞧一眼,攥紧了手上的迷药,不远处那个黑袍男子,正是这次的首领。

几乎是同时,黑袍男子喑哑沉闷的声音带着威压朝被护在正中的太子而来:“太子,父债子偿,这是你的命,那么……拿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