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合一

刘氏没想到景长霁来了不说话, 就这么任她出丑。

刘氏气急,却只能忍下:“你这孩子,来了怎么不说话?”

潜台词告诉众人, 景长霁心眼多, 这是故意算计她这个继母。

景长霁似笑非笑:“那也要夫人给我机会开口啊。”

刘氏皱眉, 对上景长霁漆黑的瞳仁,有种不祥预感,连声要开口,景长霁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景长霁继续道:“我在这里等了侯爷和夫人半个多时辰,就小憩一会儿。这边侯府的马车一到,随侍上前告知。我这刚要撩开帷幕,不过眨眼功夫, 这不就听到夫人对我颇有不满。俗话说得好, 长辈训晚辈听, 我这只能听训。可越听夫人这越说的……我这才不得已打断。”

众人对视一眼, 心里有了计较。

刚刚还觉得也许这景二公子真的还如往常一般混账,骄奢跋扈, 故意撒谎置刘氏名声于不顾。

但如今再瞧,与往常截然不同。

这进退有度、有理有据的翩翩贵公子模样,对比明显,不说压根不会以为是同一人。

这般的景长霁让他们想起坊间的那个传闻, 刘氏故意要养废景长霁,后者只能藏拙。

如今一瞧,竟然是真的。

景长霁平时插科打诨顽劣不堪,甚至没有夫子上门教过, 但刚刚那番话, 可不像是没学问的样子。

众人对视一眼, 尤其是官家夫人,甚是看不上这种口蜜腹剑之辈,指不定见到你笑盈盈,转头就捅你一刀。

各家夫人借口离开,准备入宫。

不多时,这边只剩景安侯一家。

刘氏眼睁睁瞧着定国公一家离开,甚至没来得及介绍嫡女景淑静。

刘氏气得捏着帕子虚指着景长霁:“你、你是不是故意的?老爷!你还说妾身,但如今外人怎么瞧妾身?怕是还要耽搁府中子嗣的婚事!”

景安侯原本嫌烦不想理会,但听到耽误婚事,皱眉:“长霁,还不给你母亲认错?”

景长霁嗤笑一声:“认什么错?认她故意污我名声的错?这到底谁错了?”

“你个逆子,你就这么忤逆长辈?”景安侯大声怒斥出声。

景长霁笑眯眯的,背对着众人,声音轻缓,却句句戳心窝子:“你们算长辈吗?”

景安侯气得抬起手,一抬眼就对上前头排队进宫偷偷往后看的百官以及家眷。

众人:!!人不可貌相啊,景安侯平时瞧着彬彬有礼的,私底下竟然打人!

景安侯:名声被害!

景安侯愣是把手收了回去,气得胸膛起伏,但也不敢再动手。

景长霁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说出的话气死人不偿命:“怎么不打了?侯爷尽管打,你这边打了,我那边就告你御状。”

他这边可有人证,还是一堆。

景安侯心下一惊,瞪着景长霁,却后背发凉,他依然按照往常去对待景长霁。

可如今站在眼前的,早就不是先前那个顽劣不堪胸无点墨随意可欺的老二。

刘氏比景安侯更清楚,从刚刚吃了亏就老实了,就算再气,今日也不能再丢人了。

一旁的景成宝、景淑静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忘记了反应,等再想开口,被刘氏按了回去。

更不要说跟来的下人,更是满眼惊恐偷瞄二公子,以前不信那些传闻,但刚刚发生的一幕,彻底让他们信了。

接下来进宫的一路上都相安无事,到了寿宴上,景安侯一家寻到位置落座。

他们排在左列第十排,并不靠前。

左列第一排的太子,他对面右列更尊贵的位置则是睿王这个小皇叔,皇帝的亲堂弟。

离主位远,反倒是自在,景长霁坐在位置上,心情不错。

也有闲心去打量四周。

他看到了不少熟面孔,这些天重生后要么在宫外,要么就是待在睿王府,他接触的官员不多。

再瞧这些人,记忆已经很模糊,他们模样也比第一世他后来正式掌权后年轻一些。

有些甚至没见过,应该是后来他跟着太子前这些人就已经换了。

因为这次太后寿宴都携家带口,右列除了第一排的卫殷就一个人占了整张桌子外,其余桌子人数不少。

再就是景长霁这桌对面偏后一个的位置,也是独身一人。

男子瞧着四十有余,但模样儒雅俊逸,头一眼看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但眼角的纹路倒是泄露他真实年纪。

男子长得极好,不单单是五官,也有整个人气质沉淀下来的温润而雅,很是吸引人。

但从头到尾对方垂着眼,倒是低调。

景长霁发现不少人都在偷瞄他,但很快低声交头接耳几句后,面露讶异后就不再窥探,甚至神色间带着难以置信。

独身、位置不低、模样好、四十多岁……

景长霁眯眼,符合这些的,朝中似乎只有一人,那就是如今任职大理寺少卿的许倚林。

他这些时日让人私下打探的正主。

大概是敏锐察觉到景长霁一直停留在身上的目光,许倚林抬眼看过来。

景长霁也没避开,更是好奇直勾勾瞧着他,目光坦然,像是只是好奇他怎么一个人。

许倚林很快转开视线,继续低头独自斟茶品茶。

景长霁松口气,继续装作去瞧别人,思绪却早转到别处。

许倚林第一世平时很低调,等他后来跟着太子得到重视时他早就不是大理寺少卿。

因为压根没注意过这个人,所以并没印象,只是名字熟悉,甚至从未见过面。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景长霁想到如果真的是这个人第一世害死的大哥,先前对许倚林的好印象消失殆尽。

寿宴很快开始,成贤帝和霍皇后陪同太后一同前来。

宴会进行到一半,有人上前到成贤帝耳边说了什么,成贤帝脸色微变,很快寻个借口离开了。

成贤帝一走,皇后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表现出来。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倒是也没说什么。

景长霁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猜测能让成贤帝不顾太后寿辰进行到一半离开的,要么是朝中大事,要么是在意的人。

朝中没出事,那就是人。

刘贵妃先前就病着,如今看来,应该也是因为刘贵妃。

春猎时成贤帝因为刘贵妃就没参加,这次看来刘贵妃应该是病情又加重了。

景长霁去想第一世这时候宫中的事,发现想不起来太多,毕竟出事前他不学无术,出事后心思都在为兄长报仇上,并未特别关注过宫中的事。

只记得后来刘贵妃好像是没了……成贤帝不知道是不是打击过大,没几年也没了。

“当心!”一道声音将景长霁的思绪吸引回来,他朝声音发来的方向看去。

发现竟然是许倚林那一桌的动静。

景长霁看过去时,许倚林正拿东西擦拭胸口的衣服,那里湿了大片,茶渍还挺明显。

刚刚那一声是旁边的同僚提醒,从这反应看来,应该是许倚林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浇了自己一身。

景长霁挑眉:这位许少卿刚刚在想什么?竟然在太后的寿宴上这么不小心?

许倚林看茶渍擦不掉,不敢耽搁,低声说了一声,带着随从悄然离席。

好在宴会大殿人多,加上此刻正在表演歌舞,倒是也没人察觉到。

景长霁垂下眼不知想到什么,也悄然退后打算离开。

“你去哪儿?”景安侯首先注意到,皱眉,怕老二又惹事。

景长霁看他一眼:“出恭。侯爷连这都要跟着?”

“你!”景安侯又被堵了回去,干脆一甩袖子,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会。

景长霁落得自在,很快退了出去,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带着两个侍从跟着。

景长霁三人从偏殿出去,沿着回廊往前走,寻到巡逻的侍卫问了净房的位置后继续朝前走。

等没人的地方,景长霁低声吩咐其中一个侍从,让他瞧瞧去寻许倚林。

景长霁带着另外一个侍从当真先去了净房,等出来后深吸一口气,打量四周景色,像是干脆出来透气的模样。

很快侍从又回来,低声说了一个方位。

景长霁漫不经心朝前,像是毫无章法,最终走的方位正是许倚林的位置。

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恰好遇到一人。

景长霁一愣,随即眼底带了笑,拱手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巫寂一愣,没想到这么巧遇到:“景二公子。”

巫寂是国师,这次又是太后寿宴,他装扮的很是隆重,一袭纯白色的国师袍,将他眉眼衬得愈发清俊,仙姿卓然。

只是景长霁乍然瞧见巫寂这般模样,第一眼总觉得巫寂长得很眼熟,并非单纯认识的那种。

毕竟景长霁第一世就与巫寂认识,也知晓他的模样。

但时隔多年,他能将模样与巫寂对上,却因为久未见面,乍然见到自然还是与第一世熟悉后不太一样。

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还多了些什么。

第一次在客栈重逢时景长霁并未细看,毕竟当时他满心满眼都是救兄长的事。

不过景长霁此刻也没多想,巫寂他第一世就认识,这份熟悉应该是两人本就认识但久未相见产生的记忆断层感。

“大人怎么从宴会出来了?”太后寿辰,最后还需要由国师专程携国师殿的众弟子为太后祈福。

巫寂温和笑笑:“我平时喜静,一时不适出来透透气。景二公子怎么也出来了?”

景长霁若是以前肯定要与巫寂好好说会儿话,但他现在还有事,寻个理由:“我去净房,出来看到景色不错,平时也见不到,干脆想着逛逛。”

巫寂刚好也有此意:“那不如一起走走?”

景长霁抬步走到一旁:“行啊,那我们去那边看看?”

巫寂也没反对,两人一前一后朝那边走。

途中景长霁像是毫无章法,却是每次到了一个路口就引着巫寂朝一处,两人就这么闲逛着朝许倚林去的方向走。

就算许倚林发现了,他也能拿巫寂当掩护,两人不过是恰好闲逛到此处,也不会引起怀疑。

很快,景长霁听到前方有些许动静,一抬眼,不远处石子路尽头的竹从前,赫然站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许倚林。

但让人意外的是站在许倚林身边的另外一人。

景长霁心头讶异,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装作偶遇的意外,视线在二人面上打量,满眼都是好奇。

只是因为身份有别,加上不熟,没第一时间问出口。

巫寂性情淡漠,平时与人鲜少相处。

以前还有个二驸马熟悉些,也是因为二驸马跟着二公主频频入宫,见得多了也就熟识。

对于不熟悉的人,也没生出更多的好奇心。

巫寂朝二人冷淡一颌首:“大皇子、许大人。”

站在许倚林身边的另外一人正是北冥质子夏侯骞。

夏侯骞乍然见到二人很是意外,尤其是景长霁,他目光有意无意多看景长霁一眼,随即热情直勾勾瞧着景长霁:“还真是有缘啊。”

说完,还朝着景长霁眨眨眼。

一如当初去云禅寺还愿时头一次见面就对景长霁露出极大的兴趣。

当时景长霁只当夏侯骞身为质子,想广交好友,或者利用他接近卫殷。

如今将许倚林与夏侯骞联系到一起,负在身后的一只手缓缓攥紧,这夏侯骞绝不简单。

先前对他的热情怕有问题,是想借着靠近自己试探兄长到底有没有怀疑许倚林?

景长霁心底情绪起了波澜,面上不显,只是冷淡睨了夏侯骞一眼,垂下眼,神情疏离:“大皇子。”

夏侯骞像是解释般:“看来大家都觉得宴会太过无趣出来走走?先前是遇到了许大人,如今没想到这么巧遇到国师大人和二公子,一起走走?”

景长霁表现的如同第一次那般一皱眉,像是很为难,反而去看巫寂。

巫寂对上景长霁显然不太愿意的眉眼,笑笑:“不必了,我们出来宴会许久,也要回去了。”

景长霁装作松口气,立刻颌首:“国师说得对。”

夏侯骞上前一步:“既然这样,那一同回去吧。”

景长霁欲言又止,最终把头偏到一旁没说话,把不愿与夏侯骞躲过接触的意图表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许倚林与夏侯骞真的与害兄长的人有关,乍然被人窥见二人一起出现,夏侯骞必然警惕。

夏侯骞这显然是试探,自己如果知晓端倪有所猜疑肯定会顺势接近,但自己这般避之不及的模样,反而能让夏侯骞放心。

果然,夏侯骞回去一路上频频把话题引导景长霁这边。

景长霁只淡漠两三个字应付,没几句夏侯骞也没再问。

只是在景长霁一行四人快到大殿时,殿内突然乱了起来。

景长霁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侍卫也冲了进去,几乎是同时,殿内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抓刺客、保护太后、保护皇后……

景长霁四人对视一眼,巫寂抬步要往殿内走去,被匆匆赶来的禁军统领拦下。

本来还想让人直接把人扣下,但看到巫寂一愣,倒是没多别的,只嘱咐:“将四位贵人看好了。”

说是贵人,但态度显然没先前恭敬。

景长霁稍微一想就猜到缘由,太后寿宴竟然在宫中遇刺,看情况刺客还不只是几个,显然宫中有内应。

事发时所有人都好好在殿内,只有他们四人在外,所以这是怀疑他们四人很可能就是内应?

只是因为巫寂这个国师也在,所以怀疑降低一些,但没查清楚前,还是要先看守住。

景长霁皱眉望着殿内,装作颇为忧心的模样,心里却赫然涌上各种猜测。

到底他被怀疑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

还有就是这次刺杀和夏侯骞有没有关系?

太后寿宴上满朝文武和家眷都在,太后和皇后吓得不轻,但因为刺客不少,加上宫中显然有内应,一炷香才压制住。

但这些刺客显然有备而来,一看事情败了,全都服毒自尽,一个活口没留下。

成贤帝在事发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来,脸色铁青。

景长霁四人被扣在偏殿,反而避过这一场,一直等一个时辰后,四人才被大太监领着,两边守着禁卫被带到御书房。

景长霁四人到时,大理寺卿蒋大人、刑部尚书秦大人也都在里面,跪在一侧,神色惶恐不安,显然在四人来之前已经经受过一番雷霆之怒。

四人中属景长霁没有官职在身,三人在前,景长霁落在最后,四人一起行了礼。

成贤帝却是没理他们,朝一旁的禁军统领怒吼出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寿宴毁了不说,太后受惊过度,这简直是挑衅他的皇权。

禁军统领跪地领责:“属下无能!”

成贤帝把手边的砚台砸过去,顿时禁军统领头就鲜血直流,他直挺挺跪在那里,躲都不敢躲。

成贤帝气得一挥手,很快有人将禁军统领带了下去:“让镇国大将军过来!”

御书房很快少了一半,成贤帝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御医:“太子怎么样?”

御医声音带着颤音,勉强稳住:“回、回禀皇上,太子性命无忧,只是为太后和皇后挡了一下失血过多,要养伤一段时间。”

成贤帝脸色这才好一些:“尽全力替太子诊治,否则……”

御医连连应下,等成贤帝让他退下,丝毫不敢耽搁赶紧走人。

景长霁敛下眼遮住眼底意外,太子受伤了?第一世有这事吗?

景长霁发现自己竟是记不清,当时兄长死了之后他受打击过大,每天所有的心思都是不信兄长会杀霍二,想办法找到杀兄长的凶手,压根没心思关注宫中的事。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加上又是太后寿宴出事,成贤帝应该是面上过不去,所以让所有人把这事给压了下来。

果然,成贤帝皱着眉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嘴巴都严一点,不许将今晚寿宴上的事对外泄露半分。

随后就让人去办文武百官以及家眷出宫事宜。

毕竟这会儿时辰不早,一直留在宫中也不是事。

成贤帝终于想起他们四人,目光落在巫寂身上,态度才好一些:“国师先起来吧。”

国师殿一直都是大卫朝一代代传下来的,对于国师殿成贤帝还是信任的。

成贤帝等巫寂起身,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尤其是许倚林和夏侯骞:“大皇子和许爱卿怎么刚好那段时间在殿外?”

夏侯骞惶恐回道:“回皇上,臣下那时吃了酒有了醉意,就出去散散酒意,刚好遇到许大人衣服被茶水打湿去另外一处殿内换衣服,臣下就陪同一起前往,然后就遇到了国师大人和景二公子。”

成贤帝的视线落在许倚林身上:“许爱卿,是这样吗?”

许倚林声音偏清冷,垂眼颌首:“回禀皇上,臣平时喜静,鲜少参与这种热闹的宴会,不小心打翻茶水,衣襟都湿了,就去换带来的衣袍。刚走出宫殿就遇到大皇子,他……非要跟着,臣拒绝再三,最后只能任他跟着。还没等走到外殿,就遇到了国师和景二公子。”

成贤帝看向许倚林的衣襟,果然上头一大片干了的茶渍,此刻颇为明显。

成贤帝一皱眉,望着许倚林轻哼一声,看向景长霁。

景长霁更是把自己要去净房,出来透气遇到国师,刚好提议一起走走二人随便走走就遇到了二人说了出来。

成贤帝最后看向国师,巫寂与景长霁的说辞差不多。

巫寂是刚继任的国师,也是头一次参加太后寿辰祈福,因为紧张所以先一步出来透透气,先是遇到了景长霁,后来二人遇到了许大人和夏侯骞。

成贤帝对巫寂印象极好,加上老国师故去前是他钦点的巫寂继任,也是出于信任,嗯了声。

这时候大太监去而复返,快步到了成贤帝身前,弓着腰低声说了些什么。

成贤帝没说话,但显然呼吸沉了不少,景长霁借着跪在角落的位置,偷偷抬眼,发现成贤帝的目光锐利沉沉盯着许倚林。

景长霁只看了眼就低下头,他原本以为这事真的与许倚林有关,甚至成贤帝会发怒时,成贤帝终于开了口:“已经查清楚你们说的是真的,你们就先回吧。”

四人起身行礼拜谢。

成贤帝却在四人离开前再次开口:“许爱卿,你年纪也不小了,许家子嗣单薄,也该娶妻了。”

这莫名其妙又突兀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景长霁就跟在许倚林身后,看到前方许倚林的身体蓦地一僵。

没多久许倚林轻应了声,也没说娶还是不娶,很快一行人离开了御书房。

景长霁走在最后,巫寂也慢了步子,他要回国师殿与景长霁不顺利,眼神里都是歉意。

若非他开口一起走走,许是景长霁早就回了殿内,也不会被怀疑。

景长霁在巫寂开口前摆手:“国师大人下次有缘再见。”

他知道巫寂心地善良,怕他的话引起宫中眼线误会,干脆先阻止对方开口。

巫寂显然也回过神,只能颌首,先一步回了国师殿。

景长霁则是抬步跟着大太监往宫外走。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前方停着一辆马车。

能在宫里这么用马车的,除了某人也没别人敢了。

果然,在景长霁发呆的片许,马车里传来一道卫殷熟悉冷漠的声音:“还不上来?”

景长霁连声应下,上前掀开幕帘上了马车。

等景长霁脚踏上马车的木板,抬眼对上卫殷闭着眼闲适坐在绒毯软榻上的模样终于意识到不太正常:??

天要下红雨了?卫殷这是专门等他一起出宫?

马车很快出了宫,景长霁却没办法平静下来。

他脑海里闪过寿宴的种种,将一切串联起来,愈发肯定许倚林和夏侯骞与这次的刺杀脱不开干系。

不可能这么巧一切都撞在一起。

加上时间离得这么近,从春猎出事到现在也没多久,今晚上的寿宴遇刺应该是发生最大的事。

至于上次从云禅寺回来的途中明显没这么大的规模。

如果幕后的人真的是许倚林和夏侯骞,两人从春猎前就开始谋划今晚这一场。

但密谋的时候刚好许倚林见那个断眉男不小心被兄长和容钰山看到。

当时许倚林二人以为两人看到他们,怕破坏计划,所以干脆打算灭口。

但两人身份特殊,想要灭口又不引起怀疑,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还没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刚好二驸马因为徐姑娘的事杀了霍二,刚好给了机会,干脆拿杀了霍二的事嫁祸兄长。

为了逼兄长亲口承认,稍微拐了一下弯,将景长霁也牵扯在内。

毕竟兄长在意他这个胞弟是出了名的。

加上景长霁与霍二平时就不合,一旦景文惟怀疑是景长霁杀的,肯定心甘情愿承认,这就顺理成章。

景文惟一旦送到大理寺,就到了他们的地盘,把灭口伪装成畏罪自杀也更合理。

第一世的时候他们的确成功了,只是这一世因为自己重生导致兄长安然无恙,后来因为假死瞒过许倚林他们,所以也没继续出手,但计划也依然进行了。

至于许倚林和夏侯骞制造这场刺杀的缘由,逆向推一下也可能,毕竟夏侯骞是北冥质子。

北冥与大卫一向不和,否则也不可能将夏侯骞当成质子留在汴京这么多年。

今晚在太后寿宴上刺杀,看似是对太后和皇后下手,不过是混淆视听,实则应该是想对太子出手。

一旦太子出事,作为成贤帝很在意的储君人选,太子有个什么问题,朝中站另外几个皇子的臣子必定不会坐以待毙,这可是个好机会。

原本大卫稳定的朝堂局势因为太子出事再次分割成几派,一旦相争,北冥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如果真的是许倚林和夏侯骞,景长霁觉得夏侯骞是主谋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许家多年根基在汴京,许老又是老臣,没理由主动归顺北冥。

除非许倚林有什么把柄在夏侯骞身上,让他不得已为夏侯骞卖命。

但能有什么天大的事让许倚林一个大理寺少卿,不惜背主甚至不顾许家老小与夏侯骞为伍?

景长霁想不通,干脆将最近贾茂涵和许春生送来的关于许倚林的消息以及行踪重新梳理一遍。

许倚林每日行踪都是固定的,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很是低调,压根想不到他会动了背叛大卫的心思。

许家人丁简单,往前推几代也没问题,也不存在大卫皇族曾经对不住许家的情况,让他不惜走这灭九族的不归路。

如果不是身份背景家世,那如果要算,能让一个人疯癫至此,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感情。

景长霁眯眼,脑海里闪过许倚林清冷的模样,眼神淡漠,仿佛世间种种都与他无关。

至今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要说感情,那就只剩下二十年前他想娶之人因为身份低微因许家不愿,对方转嫁他人,这才导致许倚林至今未娶。

如此寡情薄意之人与传言中的许倚林截然不同,像是所有的情感波动都在二十年前耗尽。

或者说,全都随着那个女子嫁人埋葬。

景长霁脑海里有什么闪过,他猛地坐直身体,因为反应过大,导致他的腿碰到一旁的矮几,嘭的一声响,矮几碰到一旁,他也疼得倒吸一口气。

这动静让原本闭目养神的卫殷缓缓睁开眼,气笑了,显然没想到他能蠢到这种程度。

景长霁刚刚想事情太专注,脸上一热,低咳一声:“抱歉,腿麻了,想动动,没想到……是不是扰了王爷清净?”

卫殷觑他一眼并未开口,只是默默看着景长霁将挪了位置的矮几摆正:“这是在御书房受惊了?”但想到这人的胆子,也不像是轻易能被成贤帝吓到的。

景长霁本来想糊弄过去,突然想到什么,到了嘴边的话一转,立刻认真点头:“对,吓得不轻。”

卫殷本来就是那么一说,谁知道对方竟然还应了:“……”

这话衬着对方那双明显亮了不少的眸仁,怎么看都不太像,反而盯着他的模样,像是瞧见一块上好的肉。

卫殷懒得理他,又要闭眼。

景长霁却是身体前倾一些,故作无意:“皇上这次发了好大的火,有人在太后的寿宴上刺杀,这完全把他的脸面往地上踩,皇上气得脸都绿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卫殷不喜成贤帝,换而言之,成贤帝越是不好,卫殷心情应该更好。

果然,周身原本冷冽的氛围缓和不少,卫殷睨他一眼:“你又知道了?不是吓到了?还敢窥探圣颜?你胆子倒是不小。”

景长霁正愁没机会转话题:“这次皇上也是误会我们刚好那个时间在宫殿外,怀疑我们几个是幕后的人。但臣子哪里有这个本事?被怀疑的可能性最低,所以全程只是当陪衬,重点是许大人和北冥大皇子。”

卫殷明显感觉到景长霁话里话外在试探,但又猜不透他想知道些什么,挑眉:“是吗?本王倒是觉得国师更可疑。”

景长霁一口否决:“王爷莫要开玩笑,就是臣子有可能,国师也没可能。”

他第一世可是见过巫寂为了大卫鞠躬尽瘁,甚至为了他这么一个……最后不得善终的结局,巫寂怎么可能会对大卫不利?

卫殷莫名很是不满:“看来景二公子对国师还挺了解,你们不过见过几面就这么让你相信对方?”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这是种直觉,就像臣子第一眼见到王爷也觉得王爷是个好人一样。”

卫殷更加不满他拿自己和国师放在一起,轻哼一声,干脆没理他。

景长霁也不介意:“臣子觉得这次许大人和大皇子嫌疑更大,当时臣子和国师过去时,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只是我们过去后,他们改口说是碰巧遇到的。不过许大人可能性低,毕竟许大人没理由做出这种事。

他也没这个本事,反倒是大皇子,身为北冥质子,太子要是真的没了或者伤势严重,储君之位一旦空出来,肯定会打破朝堂局势,到时候一旦内乱,北冥自然能坐收渔翁之利。不过说起来,倒是有一点很奇怪。”

卫殷原本只是随意听听,但听完却是意外看了景长霁一眼,显然没想到他能精准猜到夏侯骞有问题。

这些也是今晚遇刺后他派出去的人递到他手上的,但虽然有怀疑却没证据,但景长霁竟然只是单凭见了一面就猜到了?

卫殷眯眼,顺着景长霁的话问道:“哦?哪里奇怪?”

景长霁坐直身体,终于拐到他真正想问的了:“按理说许大人和大皇子两人嫌疑对比,大皇子肯定更有可能,但不知怎么回事,皇上似乎更不喜许大人,甚至太后寿宴出事,太子遇刺,这种时候……皇上竟然还有闲心关心许大人的婚事,真的是奇怪,太奇怪了。许大人都四十多了,他娶不娶妻,跟皇上似乎也没关系吧?”

卫殷气笑了,终于明白他转了这么一大圈想知道什么:“这事啊,那本王倒是理解。”

景长霁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按耐下激动的情绪等着后面,结果卫殷不说了。

景长霁:王爷你理解归理解,你倒是说说啊。

卫殷看他身体因为着急越来越往他这边挪,原本不郁的心情好了不少,慢悠悠开口继续道:“毕竟如果你的臣子为了你的女人终身不娶,还时不时入宫让你见到他一副痴情不已的模样,你关心不关心他娶不娶妻?”

景长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瞪大了眼:“??”所以许倚林二十年前的心上人不是转嫁他人,而是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