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时行在知道程敬微回来的时候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模样,这样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下面爆出来的事情简直是一样比一样魔幻。
那些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官吏实际上比之前那些混混还可恶,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甚至强抢民女的事情都做了不少。
尤其是有些孤女无依无靠,这些人把人抢了也没人为那些孤女站出来,于是他们更是肆无忌惮。
人性之恶在这些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之前那些混混坏是能让人看出来的,而这些人坏在骨子里,表面上却还把自己包装得完好。
为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不暴露,大家互相串联,威胁百姓。
是以百姓之前告发的那些基本上都是已经确定垮台,或者是跟这些人关系不好的。
当然那些被揭发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只能说这一波是交州城官吏全员恶人。
骆时行每天看着下面上报的各种情况都要骂骂咧咧一阵,主要骂的人就是刘延祐。
这些官吏其实是前前刺史留下来的,那一任刺史什么德行大家心里都清楚,刘延祐上台之后不先把这些人给清理了,居然还留着他们,真是他翻车谁翻车!
等程敬微回来的时候,清算也清算的差不多了,骆时行总算是结束了每天睁眼就要生一肚子气的时候。
只不过虽然他表现的很开心,城内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但程敬微还是敏锐察觉到了骆时行的一些不同。
非要让他说他也未必能够说得出来,那种气场之中的微妙差别真的只有特别亲近的人才能发现。
不过他也没问什么,只是让王安同一边将那些俘虏全都安置好,一边跟着骆时行回到刺史府。
回去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跟骆时行一同进了正院。
路过的李游道沉默了半晌,最后决定还是不管了。
程敬微回来之后梳洗一番,接连一个月紧绷的精神终于是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就蹭到骆时行身边。
此时骆时行吃完饭已经有些睏了,迷迷糊糊地缩在小榻上跟程敬微聊天。
若是平时程敬微或许会拉着人去床上睡,然而这一次他居然跑到了小榻上跟骆时行挤在一起。
也亏了他们两个都不胖,挤一挤还是能挤下的,程敬微还十分自然地伸手把骆时行抱在了怀里。
骆时行半闭着眼睛愣是没发觉有什么不对,闻着对方身上传来的皂荚味道,迷迷糊糊问道:“我看你带回来了很多人。”
程敬微应了一声:“嗯,交州境内的山匪基本上都被端了,以后还有就再打。”
山匪这种东西未必能够去除,不过只要不做大,一般没人去管。
这一次也是因为他们缺干活的人才盯上他们,要不然那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还懒得管那些人呢。
程敬微将这次剿匪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其实他这里没什么特殊的,与其说是剿匪不如说是练兵。
让士兵们更加熟悉整个交州的地理环境,毕竟之前大家其实大部分都是在北带县的一亩三分地打转,虽然最远去过广府,但当时去的人不多,而且也没怎么起到练兵作用。
那边的城镇大部分地处平原,最主要的是冯家被一道雷劈了之后这场战争基本上就结束了。
如今这些山匪大部分都隐藏在深山老林里,对于士兵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素养都是一次锻炼。
程敬微最后总结道:“其实也没太多人,一共就三千多。”
交州这边大部分都很穷,山匪窝也不可能养那么多人,养不起啊。
骆时行说道:“有人就行,这些人暂时归奴籍吧。”
他以前一直觉得奴隶这个阶层是该被废除的,但是如今却觉得有这么一个阶层也不错,有一些恶人真的是千刀万剐都不解气。
程敬微问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没问有没有事,而是直接问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骆时行也没打算瞒着他,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之后吐槽说道:“这些人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管呢?”
他有的时候不管那么细致纯粹是因为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更多的时候他需要放眼全局,所以细节之处就需要其他人盯着。
程敬微听了之后才知道为什么觉得小猞猁情绪不太对,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好了,不气不气,既然不好用这些人就不用了,正所谓乱世用重典,如今的交州也就比乱世好一些,干脆杀了吧。”
其实过了好几天,骆时行也没那么生气了,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杀了他们也太便宜他们了,他们不是把招工名额看的很金贵吗?那就把他们也算进去,都给我干活好了。”
他们正在缺人的时候,而且这些人的受贿数字也不足以达到判处死刑的地步,哪怕十分生气,骆时行也还是打算按照律法来处理他们。
身为整个交州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律法是他们制定的,那真的是想遵守就遵守不想遵守就不遵守。
可是那样的话律法还有什么效力呢?要让大家相信法律是有用的,要学法懂法,关键时刻才能保护自己的利益。
所以骆时行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能轻易被情绪带动,法律的信力建立起来十分不容易,但是想要破坏却简单的很。
程敬微其实也就随口一说,他压根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此时自然也是骆时行说什么他就是什么。
两人一个多月没怎么见,此时挨挨蹭蹭腻在一起,又正值青春年少火力旺盛,走火可太正常了。
自从第一次程敬微借口好兄弟也会互相帮忙之后,他们两个又偶尔会凑在一起,但白天还是第一次。
骆时行被吓得不行,听到有动静就会僵在那里不敢动。
毕竟他们的窗子和家具之类的都还在做,充当窗户的还是一层纸,让人十分没有安全感。
等到结束之后,骆时行脑子里才闪过一句话:这算不算白日宣淫?
他有心说程敬微轻狂,但又觉得刚刚他既然没把人给踹下去,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说人家。
于是就变得十分尴尬,最后小声说道:“大白天的……”
程敬微有些纳闷:“早上不也是白天吗?”
骆时行:……
早上的时候大家都没起来啊,能一样吗?
不过还没等他跟程敬微掰扯这个,录事已经在门口喊他要去处理事情了。
骆时行立刻起来,生怕对方进来一样。
程敬微倒是很坦然,帮骆时行将衣服整理好之后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忙?”
眼看就到下班的点了啊,嗯,下班这个词他还是跟小猞猁学来的。
骆时行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是因为我们之前翘班了啊,当然要加班补回来。”
实际上没翘班今天大概率也加班,毕竟突然来了那么多人都要安置呢。
他也不是完全不让加班,只是不希望加班成为常态化而已,需要的时候该加班还是要加班的。
骆时行出去的时候,录事看到他面上略微泛着红色,不由地关心问道:“使君面色有异,可是又哪里不舒服?”
骆时行一顿,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解释,甚至带着些许心虚。
还是程敬微走出来帮忙解了围:“无事,刚刚说起了司土那些人受贿的事情,使君略有些生气。”
录事这才了然,没有再追问下去。
骆时行这才松了口气瞪了程敬微一眼,程敬微对着他眨了眨眼。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生理行为或许多少能够释放压力,反正骆时行也不知道是程敬微回来了他心里变得轻松,还是刚刚两个人凑到一起才让他变得轻松。
反正他心情好了不少,开会的时候肉眼可见脸上的神情都跟之前不同。
这让所有人都送了口气。
唯有骆时行还是有些不习惯,现在开会直接少了四个人,他总是下意识的想问问那四个去哪儿了。
坐下来之后,骆时行首先说道:“之前我一直担心县令空缺的问题,现在我发现其实更大的问题是基层官吏,有关县令考核的问题朝廷还没有给回复,一时半会无法进行考试选拔,但是基层官吏还是可以先进行考试的,可以让大家先考试,但是必须说清楚一点,若是被派遣职位的话,那就没办法参加县令考核了。”
通过之前的了解,骆时行知道这一次萧善诗直接安排了近百人的学子队伍过来,这里面基本上都是已经毕业了的。
近五年的时间,毕业了五届学生,而且一届比一届人数多,分配过来百来人对北带县基本上没什么影响。
而百来人之中就算是选拔县令也只会选出五个人,毕竟整个交州一共六个县,北带县有萧善诗不需要别的县令,其他县令当然要选出来。
这对于过来的那些学子而言就很难抉择,对自己有信心的自然可以留下等着考县令一职,但是那些成绩不错但又没有特别好的就会很纠结。
而此时其实朝廷那边也很纠结,关于骆时行送上来的奏疏。
按照道理来说,一口气有三个县令造反,若是在别的地方,肯定要派巡察使过去仔细勘察。
但是到了交州这个地方,大家就觉得十分正常,那可是三年时间内经历了两次叛乱的地方啊,那里的人压根天生反骨。
骆时行直接将县令处理掉的做法放到别的地方至少要被弹劾个滥用私刑,但是到了这里大家只会觉得他杀伐果断,脑子清,那些人留着才是祸害。
但问题是,如果让骆时行自己选县令以及其他官吏,那么交州一地岂不是所有官员都是他的心腹?
无论在什么地方,一家独大都不是好事,交州那地方比较邪性,万一将来他势力起来也要造反自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