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骆时行抱着树在上面战战兢兢地往下看,发现那个类人生物看上去并不大,因为四肢着地的原因看上去似乎比他还小一些。

而那个类人生物对着他龇牙咧嘴半天之后,就一边警惕地盯着他一边抬手迅速的将竹篓推到。

竹篓倒下之后里面的东西洒落出来,骆时行眼睁睁看着对方用嘴叼着其中一部分转头钻进了灌木丛里。

进入灌木丛之后,骆时行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不过沿着灌木丛抖动的痕迹就能知道那个人跑到了什么地方。

在确定对方跑远了,并且半天没有回来之后,骆时行这才缓缓爬下树,然后将竹篓里的东西扔到了水里,竹篓也不打算再要。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是野人吗?

后世的时候经常传说一些深山老林里有野人,大家普遍认为野人就是比猩猩跟人类更加接近,但也没有进化完全的类人猿。

只不过传的再凶好像也没有人真的见到过野人,那东西几乎都快成为都市传说了。

骆时行也没想过会在树林里看到这么奇怪的存在,他提着水桶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一路跑了回去。

他回去的时候程敬微正在挖地窖。

砖的烧制也需要时间,在烧制完毕之前,他不需要做新的,刚好他刚刚把骆时行给赶了出去,顺便就接手对方的挖坑事业。

程敬微虽然在地下但也听到了骆时行的脚步声,提着水桶的骆时行想要放轻脚步也做不到,更何况也没那个必要。

只是他很快察觉到骆时行的脚步有些急促,平日里他不是这样的,哪怕就算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也只是脚步略快一点点。

程敬微从下面出来顺着土梯走上去一眼就看到骆时行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他一样。

他连忙放下竹铲拍了拍身上的土过去接过骆时行手里的水桶问道:“怎么了?”

骆时行累得够呛喘了两口气才说道:“我……我刚刚遇到一个人。”

程敬微听后微微放下心来,摸了摸骆时行的头说道:“看到人也没关系,你之前不说还要跟外面的人接触吗?怎么又害怕了?他欺负你了?”

骆时行疯狂摇头:“没有没有,只是那个人有点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程敬微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他的时候,总觉得对方的语气不太对,仿佛如果他点头的话就要分分钟冲出去干掉对方。

如果是以前,骆时行或许只是觉得程敬微护短,现在他知道程敬微不仅护短,还有真实操作的能力!

程敬微其实也没想那么多,他又不是真的动不动就杀人,如果真的有人欺负猞猁狲的话,他大概也就是视情况来决定怎么收拾对方。

最多也就是缺胳膊少腿而已啦,不会轻易要人命的!

程敬微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奇怪?”

骆时行比划着形容说道:“那个人头发很长,身上没穿衣服,而且是四肢行走,看上去好奇怪哦。”

程敬微听了之后见怪不怪说道:“你遇到野人了?别担心,他们就是看上去凶,实际上可能还打不过你。”

骆时行瞪大双眼问道:“真的有野人啊?”

程敬微说道:“以前听说过,但我没有碰到过,偶尔也会看到有人进山打猎带回野人的尸体。”

骆时行背后一毛:“进山打猎,带……带回野人的尸体?为什么会带回野人的尸体啊?”

“误杀或者故意杀掉都有可能,那些野人……”程敬微顿了顿说道:“大部分祖上都是流民。”

“流民?”骆时行一脸疑惑:“好好的流民怎么会变成野人呢?”

流民他知道啊,日子过不下去,税交不起,就干脆连户口都不要躲在深山老林不与外界沟通的那些人。

听上去好像是隐居挺潇洒的,但是因为不能跟外界互通有无,怕被抓走定罪,所以这些人日子过得很难。

他跟程敬微已经很难了,但他们能跟外界交流啊,好多东西都是跟外面换回来的,如果什么都不能换……他们两个的日子怕也没那么好。

程敬微说道:“流民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也发现了山林之中危险很多,那些流民寿命都不长,不仅仅因为吃喝,还因为会遇到猛兽,有一些人从小父母就没了,在山野之中长大,也就变成了野人。”

程敬微在叙说这些的时候真的就是普通的叙述,没有任何感情。

倒是骆时行觉得有些可惜,感叹道:“苛政猛于虎啊。”

大唐现在的政策肯定是算不上苛政,否则早就四处着火有人造反了。

可大唐国策的宽松也改变不了某些地方的政策苛刻,所以基层官员真是太重要了。

程敬微听了他的感慨不由得失笑:“你还真是心忧天下。”

但是不得不承认骆时行说的也没错,实际上,很多主政官员对这件事情心里都很清楚。

可没办法啊,基层官员的收入不高,但凡有能力的必然伴随着升官,人家那么厉害你都不给升官非要压着人家在基层做事情,那不是等着天下大乱呢吗?

于是一来二去,会一直留在基层的那些官员能力都不怎么样,甚至还可能连后世的键盘侠都不如。

就算是这样大家也没办法,不用他们用谁呢?

骆时行也知道这事儿跟他们没啥关系,他们现在严格算来也是流民之一。

“哎,我就是随便一说,现在的问题在于如果再遇到他怎么办?他好像不太能沟通的样子。”

程敬微问道:“他多大?我是问体型胖瘦。”

在野人身上年龄已经没什么用了,更何况野人基本上也判断不出来年龄。

骆时行认真想了想说道:“好像不是很大,他没站起来看不出,但应该跟我差不多高的样子吧,挺瘦的,一动就能看到身上的肋骨。”

程敬微果断说道:“那下次你出门的时候拿着一把镰刀,再遇到他就把他赶跑。”

骆时行整个人都惊了:“拿镰刀做什么?就算要赶跑人家也不用上来就动刀吧?而且不沟通一下吗?”

好歹对面是人啊,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好,难道之前程敬微的报复让他心性都变了吗?

杀过人的人,是不是会更加轻视人命?

想到这里骆时行表情严肃了一些,之前他觉得需要循序渐进潜移默化的去改变程敬微,现在他觉得或许要跟对方好好说一说才行。

程敬微说道:“野人跟正常人不同,你也说了可能没办法沟通,他们不会说话,而且常年在山林生活,跟那些野兽争抢食物捕捉猎物,你不要把他们当人看,把他们当成野兽看就可以了。”

骆时行认真看着程敬微问道:“阿微,你知道人跟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程敬微被他问懵了,刚刚不还在讨论怎么防备野人吗?

怎么现在就开始讨论人类跟动物的区别了?

这个议题,程敬微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不是说现在没人去思考,而是大部分人都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只有一些思想家哲学家才会去想这些。

程敬微观察了一下骆时行的表情,发现小猞猁看上去十分严肃,眼神都跟平日里不一样。

他认真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不同之处有太多了,为什么要跟动物比呢?”

骆时行慢慢说道:“因为人类也是动物的一种啊。”

程敬微顿时失笑,揉了一把猫猫头说道:“虽然骆先生给你取小字叫猞猁狲,但也不能真的把自己当成猞猁吧?”

怎么还把自己当成动物了呢?

骆时行想了想这个说法的确不太好,想要让人认同自己本身的存在跟动物没什么区别,就要认同地球村的概念,在地球生活上的所有动植物都是地球的一体。

这个解释起来太复杂,骆时行只好换了一种说法:“不说那个,人类跟野兽最大的区别其实就是人类有法律约束有道德约束,你觉得呢?”

程敬微对于这一点倒是认同的。

骆时行看到他点头继续说道:“在律法和道德的约束下,人类不会像野兽那样自相残杀,所以人类才能发展。”

程敬微听到这里就明白了骆时行的意思:“你觉得不该伤害那个野人?可若是他伤害你呢?”

骆时行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没有伤害我,所以我也不应该主动去伤害他,更何况就算是伤害也要分,难道对方只是抓了一下你的头发,你就要对人喊打喊杀吗?”

程敬微看着他没说话,骆时行再接再厉:“虽然这个地方排外,并且律法形同摆设,但我们自己心里也要有一本律法约束自己啊,要不然跟野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直到这个时候,程敬微才确定之前的事情骆时行并不是真的心里没有芥蒂。

他以为对方是原谅,实际上对方是宽容并且打算引导他回正道。

如果换一个人对他说教,程敬微肯定会嗤之以鼻。

但是骆时行之前那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话已经震撼到了他,所以他相信小猞猁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善良。

程敬微对骆时行的观点倒不是不认同,他佩服能够言行如一的人,但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想了想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大唐律法的规定发现野人要如何处置?”

骆时行愣了一下,这个……他还真不知道,他连大唐律法写的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于是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怎么处置?”

程敬微面无表情:“凡流民野人,坐罪处死,以儆效尤。”

骆时行一脸震惊:所以……程敬微还手下留情了?